“那你要说到做到。”俞旼珏对景赪露出以后就靠你了的表情。
俞旼珏也很害怕自己会被人再次劫走,所以他暗中决定,以后要紧跟着阿九,两人最好能寸步不离。
钱来瞪着眼睛立在一旁干着急。
俞旼珏见钱来一脸菜色,虽然知道景赪肯定有法子,但也想了解一下当前的局势。
“阿九,那宋大人,可信得过?”
“宋合德是庆州本地的高门大族,他家的基业和本家都起源于庆州,这也是他到任后多年不走的缘由。”景赪点点头,“只要他留在庆州,就信得过。”
也是,如果在这时候离开,那肯定是要抛弃这边的所有,到时庆州百姓的生死存亡,也就与离开的人无关了。
“那他要是现在同意和你结盟,以后又走了呢?”俞旼珏有点担心,毕竟他自己在三山屏的水潭穿越过来,现在不也是离开了三山屏。
景赪似是冷哼了一声,道:“他不敢。”
俞旼珏笑了笑,又问:“那他在庆州能做得了主吗?宋大人是多大的官?”
景赪道:“宋合德是庆州刺史。”
庆州最大的官,不过……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都尉。
俞旼珏问:“掌兵权的都尉呢?都尉能听你和宋大人的吗?”
景赪淡淡道:“庆州刺史兼任庆州都尉一职,兵权在宋合德手中。”
“那位宋大人还身兼都尉?”俞旼珏听了有些吃惊。
古代的皇帝,都是恨不得将手底下的大臣能掌控的权力分薄,这是怕大臣手中权力太大容易起反心。
没想到庆州刺史还能同时掌管庆州兵权。
“庆州太穷了,又距边关最近,别说百姓,凡是能走的官员都走了,唯剩下宋合德,他的家族在这里,走不了。”景赪解释道,“我之所以先找上他,看中的就是他手中有兵,如需用到,不用再经他人,免得耽搁军情。”
既然景赪都这样说了,俞旼珏也就不再理会别的,他现在有事要做,首先是要确认庆州内的黑色会冒泡泡的水是不是石油。
这事不能让别人去确认,于是俞旼珏又要出门了。
他自己没什么好带的,只从背包里拿出了几样东西放在一个木匣子里。
至于其他的,都是景赪亲自准备的。
次日是俞旼珏第一次走出刺史府的这间客房,毕竟他之前住的屋子算是套房,里面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应俱全。
也是他第一次脱下葛制粗布衣裳,换上柔软顺滑的绫罗绸缎。
景赪拿来,俞旼珏就穿上,他还真分不出来自己身上穿的到底是绫罗绸缎中的那一种丝织品。
俞旼珏对着古代的衣袍也不会穿,还是景赪亲手帮的他。
穿了一层又一层,最外面是浅青色广袖长袍,头上系的是青灰色的儒巾,俞旼珏看不见自己的新衣着,但在别人眼中,他已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公子郎。
而景赪一身黑色窄袖长袍,头戴束髻玉冠,身佩长剑,他这雄姿飒爽的样子,令俞旼珏再次确认了对方身为大将军的身份。
俞旼珏欣赏完景赪的轩昂,又蔫巴了。他怕等下出门又要受罪,没想到在后门一看,出行工具竟是一辆豪华马车!
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看似普通,但用的木材乌黑且坚固。
而且除了这一辆马车之外,后面还有两辆马车,估计是放着路上吃的用的之类的物品。
随行的除了钱来钱厚,还有不少官兵,每个人牵着缰绳立于马前,腰间还佩戴着大刀。
俞旼珏第一次看见真实的古代骑兵,和影视里看见的不一样。
眼前这支骑兵,眼中有着明显的杀气,他们手上不知染过多少敌人的鲜血,令人看着心中就发毛。
俞旼珏愣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骑兵们。
帅,太帅了!
简直像是兵马俑里的骑兵活过来了!
景赪与俞旼珏并肩站着,见对方不说话,侧脸看了过来,还顺着俞旼珏的视线也看向了守护着马车的官兵。
他收回目光,先一步走向马车,宋府下人早已搬来小车凳候在一旁。
钱来上前撩起门帘,景赪踩着小车凳上了马车,随后弯腰站在马车门前,对着俞旼珏伸出手,温声道:“阿珏,我扶你上来。”
俞旼珏收回目光,走过去将右手放在景赪掌心。
现在和景赪有肢体上的接触时,俞旼珏的心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慌乱。
不是害怕和拒绝,就是一种心底乱乱的,想让阿九扶,又有点不敢被大家伙看见。
以前和阿九同住同睡那么久,俞旼珏一直都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次一起来吉州,路上出事被找回后,这种类似心脏不听使唤的感觉就忽然出现了。
俞旼珏踩着小车凳,弯腰上了马车,立即缩回了被景赪牵着的手。
没想到下一瞬景赪的大手又轻轻撑住了他的后腰。
俞旼珏脚下一怔,景赪跟在他后头轻声道:“腰弯着疼不疼?快去卧榻上躺着。”
躺哪里?
俞旼珏抬眼一看,马车内部很是宽敞,不仅有门有窗,有榻有几,榻下塞着小木箱,榻上还铺着好几层厚厚的褥子。
这哪是什么马车,这明明是古代版的小型房车!
卧榻在马车内的一则,两米长的长度是有的,因为俞旼珏试着躺在上面能伸直双腿。
与马车车门相对的马车最里边,同样也是卧榻,但显然这卧榻的长度要短很多,大概半人长,勉强能挤着坐下三个人。
不过此时只有景赪一人坐着。
“阿九,这马车坐着好舒服。”俞旼珏左看看右摸摸,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尚能坐坐,你留心着身上的伤。”景赪嘱咐了一句,怕俞旼珏在马车上磕到碰到伤口。
一行人向着钱来所知道的地方而去,那地方听说间隔几里路就有冒着泡泡的黑水,附近的村民早就全搬走了。
从早走到晚,天刚傍黑儿,他们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山坡脚下歇夜。
俞旼珏在马车上躺了一路,途中偶尔也有下地歇会儿,不过大多数都是在马车上躺着,毕竟他身上有伤,且正赶着路,也没多大心思看风景。
景赪一直陪着俞旼珏坐在马车上,就连偶尔下地走两步时,他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俞旼珏习惯了和他在一起,也没觉着自己的私人空间被过于侵入。
他扶着景赪的手下马车时,看见了宋大人。
俞旼珏看着旁边多出来的两辆马车和官兵,凑近景赪耳边小声问:“宋大人也跟着?”
“我们还没出城,他就带着人赶了上来。”景赪扶着俞旼珏慢慢地踱步,“不必理会。”
钱来也跟在身边,钱厚没跟着,今日是他驾马车,此时正给拉车的马匹喂干草和豆子。
夜幕降临,随行的官兵有人负责巡逻,有人负责看管马匹,还有人负责埋锅造饭。
而宋大人那边的人,则选择了离他们稍远的位置搭帐。
两边的官兵同时生起了篝火,令俞旼珏有了刹那间的恍惚,似是回到了现代,和同学们一起露营时的日子。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到现代。
俞旼珏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然后和景赪坐在篝火前烤着火,钱来还是跟着,钱厚则不见踪影。
不过很快,钱厚就托着放有食物的木承盘走了过来。
承盘上放着一碗炖肉、一碗青菜,还有几个卷饼,而两碗米饭上面还各有一个大鸡腿。
景赪先给俞旼珏递勺子,轻声道:“阿珏先吃。”
俞旼珏接过勺子道:“谢谢阿九,阿九也吃。”
吃过饭后,钱厚还给俞旼珏端来了一碗药。
庆州百姓虽然粝食粗衣,但官府的家常饭还是能顿顿吃上肉的。
钱来和钱厚换了班,这时已离开去吃饭,吃饱了的钱厚则留下当护卫。
俞旼珏身上的伤还没好,还需要用药内服外敷,这外出几天,景赪都带好了药,一天煎药三次,一次都不能省。
景赪自己倒是不需要吃药,但他仍需要换身上的药。
晚上俞旼珏睡在马车里的卧榻上,虽然窄了些,但一人睡足够了。
景赪端正坐在旁边的短榻上,闭目歇息。
俞旼珏躺了会,又睁眼看着景赪道:“阿九,你这样坐一晚上,很难受的。”
“无阻,”景赪垂眸看着俞旼珏道,“过会我搬开这小矮几,打地铺也能睡。”
俞旼珏仍不放心,阿九身上的箭伤还没好呢。
“你且安心歇着,就这几日,我不碍事。”景赪探身为俞旼珏掖被角,“夜了,你歇息吧。”
俞旼珏想到现在阿九和自己在庆州宋大人的地盘上,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也就不再多言。
再加上他连着好几日都喝药,药性起效后,他总是特别犯困,两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睡着了。
景赪垂眸看着俞旼珏的睡脸,良久后才闭目假寐。
次日醒来,俞旼珏发现马车已经在前进中。
“阿九……”他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靠着车壁视线模糊地寻找景赪的身影,“我睡过头了。”
景赪先前在留意着充电炉灶上烤着的饼子。
他对这些电子产品总是非常感兴趣,俞旼珏拿出来的每件电子产品,他总是能快速学会使用方法。
“无妨,你且安心躺着,一切有我。”景赪屈指敲了敲车壁,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钱来撩开车帘,景赪扶着俞旼珏下了马车,洗漱过后,俞旼珏缩着脖子爬上了马车。
天气越来越冷,先些日子正午时还能感受到灿烂的阳光,这两天却是阴沉沉。
冬天一旦正午不见阳光,那就是从早冷到晚,别说人,连大山里的动物都不愿意出来觅食。
好在虽然没见阳光,但也没有下雨,对于出门的人来说,这是幸运的。
有了舒适的马车,也不用操心吃食,俞旼珏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俞旼珏被景赪扶着下了马车,方才他已经透出车窗看到,这其实是座小土山。
下了马车之后,俞旼珏抬头远眺四周,周围是渺无边际的戈壁荒土。
钱来凑过来小声道:“俞公子,当地人说的就是这儿。”说完,还抬头四外寻找。
“我们找找看。”俞旼珏抬脚向前走,偶尔能看见一小片长着半指高的野草。
那些野草已变得枯黄,如若不是走近了,怕是也只当成了荒土。
走出一小段路,俞旼珏就看见了干涸了的细小汊流,这细小汊流里有着黑色液体的痕迹。
俞旼珏顺着小汊流向前走,原先的小汊流越来越宽,干涸了的黑色液体也出现了流动的迹象。
再向前走几步,小汊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些像是石油的油苗。
顺着微微流动着的小汊流再走了一小段路,看见了一个池塘,池塘里全是流淌着的黑色液体。
石油!
俞旼珏一眼就能断定这就是石油!
“俞公子你看!”钱来也很激动,他两步作一步来到池塘边,指着池塘里时不时冒起的泡泡对俞旼珏小声道,“你看,冒泡儿了!”
俞旼珏走近池塘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池塘周围的土地早就被染成了黑色,池塘里全是黑色的液体。
这些黏稠的黑色液体,时不时还会冒起一串串的泡泡,俞旼珏确定这就是石油!
只能说运气好,毕竟在现代,各种勘探队在大山里也不知要转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各种矿和石油。
在钱来期待的目光中,俞旼珏对他点了点头。
“我就说肯定就是!”钱来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
俞旼珏往后退一步,却靠在了景赪的怀中。
景赪一直跟在他身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确定这就是?”景赪伸手扶了扶俞旼珏的后腰,将人带离满池黑水的池塘边。
“嗯,是石油。”俞旻珏对他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
宋大人像是散步似的,正悠闲地向这边走来。
俞旼珏小声道:“看来宋大人比你还急?”否则身为堂堂庆州刺史,没道理亲自跟着出来。
景赪小声回他:“庆州与吉州相邻,太昌城作为大煦的国门,若真被换给了敌人,不止庆州,界时连京都皇城皆是门户大开,彼时别说他宋刺史,就连大煦皇帝,都会成了敌人的阶下囚。”
景赪说完,还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杀意从他眼眸中一闪而过。
俞旼珏在心底叹了口气。
宋大人这是不放心,估计是怕景赪会半路上改道跑了。
不怪宋大人急,他也急,试问有谁想当那亡国奴的。
宋大人很快就走到俩人面前,他笑吟吟道:“诶?怎地这就回去了?咱这庆州虽要啥没啥,但地儿还是挺大的。”嘴里说着庆州地儿大,他人却刚好挡住了两人的路。
景赪与俞旼珏互相对看了一眼。
俞旼珏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见俞旼珏对自己点头,景赪这才淡然道:“随意走走,宋大人今夜若空暇,我与俞公子去大人帐中拜访。”
宋大人看了景赪两眼,又看了看俩人走过的路,眯着眼睛笑道:“宋某自当恭候两位大驾。”
景赪和他沉默对视了两秒,宋大人侧身让开了路:“两位请。”
“我俩先失陪,请宋大人包涵。”景赪说完,牵着俞旼珏继续向前走。
俞旼珏安静地跟着走,经过宋大人身边时,点头示意了一下,表示礼貌。
他不懂大煦的礼节,不敢贸然开口,怕言多语失。
当晚,宋大人的大帐搭在离马车很快的地方,俞旼珏一眼就看见宋大人站在帐前往这边看。
他又缩回马车里,将在出发前从背包中取出的物品拿出来摆在小几上。
俞旼珏这次拿出来的,共有三件电器产品。
一个最大容量的带充电线的充电宝,一个充电式防水户外便携灯,还有一个同样是便携式的充电烧水保温一体杯。
景赪看着摆在小几上的三样小电器,刹那间蹙眉,脸色似有点不好。
这是在生气?
俞旼珏看了看景赪,以为对方是觉得他自己没有这些而生闷气。
“阿九,这三样东西里,充电宝是要给出去的,烧水杯和户外灯,到时候让宋大人选一样。”俞旼珏也不心疼这些东西,毕竟想要收卖人心,总是需要付出点代价的。
“这是我该做的事,不需要用你的异宝。”景赪摇头,在他心中,俞旼珏拿出的每样东西,都是世上罕见的异宝。
“可是要让宋大人理解电,那就只能给他见识一下电器产品。”俞旼珏看着景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同意。
“这些本是属于你的,你不必为我将异宝赠与他人。”景赪仍是一脸的坚持,沉声道,“我不能拿属于阿珏的异宝去给我自己谋益处。”
俞旼珏不在乎道:“这有什么的,这些东西不值钱,而且我还有类似的,给一两样出去也没事。”
充电宝一共带了三个,毕竟除了手机还带了平板和墨水屏阅读器。
照明用的灯也还有一个头戴式照明灯,和一个钢笔大小的便捷迷你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简易充电小台灯,是款长条小灯管形状的夹式小台灯。
不过烧水杯只有一个,虽然没有类似的,但宋大人也未必会选中烧水杯。
俞旼珏觉得这些可以给出去,但景赪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紧蹙眉头看着俞旼珏,声音低沉道:“我再想法子,你将异宝收起来。”
景赪说再想办法,俞旼珏当然知道他能想出别的法子,但一来需要更多的时间,二来想出的办法,不会像这样直接将小电器摆在宋大人面前更有说服力。
俞旼珏轻声道:“阿九,我明白你心中所想。”
他当然知道景赪的意思。
景赪是不想将他的东西送给别人,毕竟这是东西不是景赪的,而且和庆州结盟共谋大事也是景赪自己家里的事,这些事本来和俞旼珏没有任何关系。
他这些东西给出去,相当于是景赪借花献佛,利用了俞旼珏达成他自己的目标。
景赪不愿意这样做,他也不能这样做。
他脸上露出按耐的表情,眼神中也露出了难堪。
俞旼珏猜出了景赪内心的感受。
反过来想,如果自己是阿九,自己也是不想利用阿九的。
他看着景赪,真心实意道:“阿九,我同你说件事吧。”
景赪看着俞旼珏,沉默着点点头。
俞旼珏先是叹了口气,良久才慢慢开口。
“阿九,我如果没认识你,我身上带的这些东西,迟早也是会被人抢走的。”
就算不被人抢走,在自己画了门匾和给出鱼惊石引来歹人之后,为了保命,这些东西或许会被自己埋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至于以后,如果自己还能留有性命,或许会再去将这些东西挖出来,但假如被人杀了,那埋着的这些东西,就当作陪葬品吧。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阿九未曾出现在三山屏。
但他偏偏出现了,还被自己救了,他还是大煦的大奖军,这就是条纯金的金大腿。
只要有阿九在,这些现代的电子产品才能不被歹人抢走!
当然,阿九也有可能是那心存恶念的歹人,现在对自己好,也不过是想骗取自己对他的信任,好叫自己教会他使用所有的电子产品。
但这也只是有可能,假如两字,不能代表日后会真的发生。
再说自己和阿九相处了这么久,对方为人如何,自己也是有眼看到的。
人好人坏,其实是能感觉出来的。
别人不好说,但俞旼珏他只要自己留心观察,同时不在心底自己欺骗自己,是能感觉的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的人。
俞旼珏相信景赪是好人,所以他愿意拿出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俞旼珏希望阿九这条金大腿,这次能够一举成功,唯有这样,阿九才能护住自己这名穿越而来的黑户,也能护住自己背包中还剩下的那些电子产品。
景赪大概是又想起了之前俞旼珏被人劫走的事,只为了几块门匾和一块鱼惊石,平州的人就大老远一路尾随至吉州,并在半道将人劫走。
最后他中了一箭,俞旼珏身上的伤现时也还没好。
景赪眼眸中渐渐露出杀气,但他立即将其收敛,沉默了许久,这才不情愿地点头:“依你罢。”
“那好,我们拿这些东西去见宋大人吧。”俞旼珏听了,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景赪拿了块包将东西包裹起来,先下了马车,将手上的包裹递给了守在一旁的钱来,然后伸手将俞旼珏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宋合德早就在帐前等着,一见他俩这时下了马车,脸上总算又露出了笑。
他看着走过来的俩人,笑吟吟道:“两位总算是来了。”
“抱歉,让大人久等。”景赪淡淡道,说完,从钱来手中拿过那包裹,对着宋大人一抬手,“大人先请。”
“两位请。”宋大人也一拱手。
俞旼珏跟着景赪走进帐中,钱来守在帐前,和宋大人的亲随大眼瞪小眼。
这大煦的军帐和现代的蒙古包有些类似,但没蒙古包那么坚固和宽广。
帐中划分出前后两区,刚进来的是前区,中间一张四方矮几,旁边随意放了几个坐垫。
后区就在这矮几之后,放着一张卧榻,床上铺盖被子一应俱全。
卧榻边还摆着一张小方凳,凳上放有一个盛满了清水的瓷碗。
很简洁,一目了然。
“帐中简陋,请两位莫见怪。”宋大人对着景赪一弯腰,脸上笑吟吟道,“两位刚食了饭,想来是不渴的,宋某就不奉茶水了,大将军和俞公子见谅。”说完,对俩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景赪看了他一眼,牵着俞旼珏先行坐下。
宋大人这才在景赪面前也坐了下来。
“大将军,宋某是个粗人,有些话我也不藏着了。”宋大人刚坐下,就压着嗓子道,“大将军和俞公子此次出行,可是找到了要给我庆州的异宝了?”
他将声音压底,似怕被帐外的人听见,可声音中,却又隐隐透着激奋。
俞旼珏总觉得这宋大人话里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景赪。
景赪沉着脸打量着宋大人,直至对方看得微微移开视线,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俞旼珏笑笑,将包着那三件小电器的包掀开,露出了布里的实物。
宋大人原是紧紧盯着包裹,直至包裹打开后,他紧张的脸上露出了疑惑。
他皱着眉看了好一会,还伸手触动了几次小电器的外壳,最后才抬头问:“大将军,敢问这些是?”
“这些异宝并不是我的,本属俞公子所有,俞公子为了助我……们成就大业,这才将其赠予大人你,望大人多加爱护,日后需还回俞公子。”景赪看了宋大人一眼,蹙着眉道,“我也不识这异宝,还请俞公子为我与宋大人解惑。”
没想到阿九还想将小电器再要回来。
俞旼珏在心里暗自偷笑,看了一眼宋大人。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并不相信这些就是所谓的异宝。
异宝世上罕有,谁又能舍得将异宝拱手送人。
俞旼珏无言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先拿起了充电式防水户外便携灯。
“我手中拿的是户外灯,何为户外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用在屋外的灯。既然是用在屋外的,它自然是防风防水又防摔。”
俞旼珏说完,先是按下了户外灯的开关键。
宋大人原本还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地看着俞旼珏手中小圆桶似的户外灯,没想到下一瞬,灯竟凭空亮了!
“这当真是异宝?!”宋大人下意识地后退,整个人站了起来。
他这是害怕的表现,很显然他相信了俞旼珏手中拿的户外灯真是异宝。
“异宝只是你们的叫法,在我们那,它被叫成户外灯。”俞旼珏将手中的户外灯放在宋大人面前,笑着道,“宋大人不妨试试它的防风防水防摔的功能,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信口开河。”
宋大人看着明亮的户外灯,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最后一咬牙,将小方凳上盛满清水的瓷碗端了过来。
他倾斜着瓷碗,将水小心倒在户外灯的灯罩上。
水流一碰到灯罩,立即顺着外壳滑落到几面上,很快就在灯座下形成了一小滩水。
俞旼珏气定神闲地坐着,景赪也全程安静地坐着,只不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户外灯。
宋大人放下还有水的瓷碗,似是屏着呼吸般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户外灯。
灯的底座粘着清水,弄湿了他的手,但他完全不理外,只上上下下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户外灯。
“真乃神奇,世上竟有如此异宝!”宋大人嘴里不住地发出赞叹,而后又双眼发光地注视着俞旼珏道,“俞公子,这异宝当真给了我庆州?”
俞旼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又拿起了便携式的充电烧水保温一体杯。
“宋大人,这是烧水杯,刚好这有清水,不妨连着这杯子也一同说与大人听。”
“好好!”宋大人双手还捧着那户外灯,这才又坐了下来,双眼发光地注意着俞旼珏道,“俞公子请讲。”
“烧水杯,就是用来烧水的。”俞旼珏拧开杯盖,将空着的烧水杯放在宋大人面前,“宋人人,劳烦请将碗中的水倒进水,这水是冻的吧?”
“是冻的。”宋大人点头,仍然单手捧着那户外灯,只用一只手端起瓷碗将水倒入杯中。
“劳烦大人了。”俞旼珏将盖杯拧紧,又掀开杯盖上蒸汽盖,这才按下了烧水键,“这小盖子是透气的,烧水前一定要拧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将烧水杯放回宋大人的面前,对他说了水开后亮着的按键灯会自动变黑。
于是宋大人手中捧着亮着的户外灯,双眼紧紧盯着烧水杯。
没一会儿,杯中的水就烧开了,从蒸汽孔中冒起白色的雾气。
“啊,水开了水开了!”宋大人瞪大双眼,看着烧水键变黑,赶忙抬头对俞旼珏道,“俞公子,那个灯、灯黑了。”
俞旼珏点点头,笑着拧开杯盖,将刚烧开的水倒回瓷碗中,然后将杯子又放在了宋大人面前。
宋大人伸手碰碰烧水杯的杯口,烫的他一哆嗦,又伸手端起瓷碗,透过碗壁感受碗中开水的温度。
“诶!”宋大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先放下瓷碗,又将户外灯摆放在烧水杯的旁边,而后还看了眼一直没被动过的充电宝,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俞旼珏道,“俞公子,这两样异宝可是赠予我庆州。”
俞旼珏摇摇头。
宋大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大人,你可两者选其一。”俞旼珏似没发觉对方变了脸色,又拿起了最后的充电宝道,“大人以为,我就灯为何会电,而杯中的水又为何会烧开?明明灯没灯油,烧水也没柴草。”
宋大人还黑着脸瞪着俞旼珏,景赪在旁边忽然重重咳了一声,开口道:“宋合德宋大人。”
只不过是被叫了名字,但宋合德却敏锐地察觉出了景赪声音中的愠怒。
他扫了眼景赪,这才皱着眉头看向俞旼珏,语气迟疑道:“莫非不是神仙留下的神力所致?”
俞旼珏摇头,轻声道:“能让灯亮水开的并不是神力,而是电。”
“电?”宋大人紧皱着眉头,“庆州要这电何用?俞公子只拿出了这两样异宝,怎够我庆州百姓使用?再者这电又如何能助我留下流民?”
“宋大人身为庆州刺史,该知道庆州种树树不生,种粮粮不长。”
俞旼珏这话令宋大人脸上一黑,刚想说话,俞旼珏抢先问道:“宋大人你想想,若有了电,能烧水,自然也能煮饭,电能代替柴草,是与不是?”
宋大人正想发火,被这话一噎,怔了下,才道:“是。”
“宋大人又说庆州无粮,现下灯油也有豆油,百姓连豆吃都吃不上,又怎舍得拿豆换灯油,但若有了电,有了灯,豆子也就能留来吃。”俞旼珏看着宋大人若有所思的脸,继续道,“宋大人,这用电的灯亮不亮?这灯不怕风不怕雨,若大人用这灯挂满庆州各城,庆州就会成为不夜城,自然会有富人有大族慕名而来,到那时,宋大人这庆州,是不是要人有人?要财有财?”
俞旼珏这大饼画得又圆又厚又大,宋大人听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景赪坐在俞旼珏身边,看着他侃侃而谈,脸上露出愉悦的浅笑。
宋大人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看着俞旼珏道:“可这电该如何才能有?”
还不等俞旼珏回答,紧接着他又笃定道:“雷公电母,这异宝绝对是电母所造!”
“还真不是,此电和电母并无关系。”俞公子继续摇头。
宋大人追问:“俞公子,你说这电并非来自电母,那这电来自哪里?莫非来自天庭?”
“也可以这么说,有些来自日头,有些来自风,有些来自雨水,也有来自雷水。”
俞旼珏每说一句,宋大人就张大一点嘴巴,最后他似指责俞旼珏道:“既然皆来自上天,俞公子为何又说不是神力所致?!”
“因为这电啊,我在大人的庆州内找着了。”俞旼珏悠悠地说出这句话,惊得宋大人猛地又站了起来。
“俞公子所言当真?!”宋大人面露惊愕,连声音都在打颤,“上天佑我庆州,上天佑我庆州啊!”最后一句,是低吼着喊出来的。
……不是,大人你误会了。
俞旼珏正在想着该如何解释,坐在他身旁的景赪忽然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不露痕迹地对他摇了摇头,随后缓缓收回了手。
俞旼珏眨巴眨巴双眼。
好吧,这古代神佛是老百姓心中的信仰,他们敬畏鬼神,尊重他人的信仰是成年人该有的素质。
不过,石油在地上,和上天关系不大吧,非要说有关系,那也该是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俞旼珏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宋大人红着眼睛坐了下来。
他这次不再看俞旼珏,而是双眼死死盯着景赪,压低声音道:“大将军,这老天爷给我庆州的电,你可真舍得给与我庆州?”
“只要宋大人把庆州的兵都借给我景家军,我自然舍得将电给你庆州。”景赪毫不迟疑地点头。
“都借给你?虽说我庆州没啥子让劫匪掂记,兵是可以借给你,但我的兵从来只守着要啥没啥的庆州,他们不像你手下的景家军人人都上过战场,你若让他们去打辽戎和犬夷,岂不是叫他们白白去送死。”宋大人反倒犹豫不决起来,“不行不行,我不借!”
景赪瞥了他一眼,嗤笑出声:“太昌关乃我大煦国门,你手下的兵个个不顶用,我用他们上战场,还不如大开城门任敌人随意出入。”
“你这话说得!”宋大人脸又黑了,他粗着嗓子道,“你若能让人教他们,他们绝不输你景家军!”
景赪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别想打我景家军武训的主意。”
“嘻,瞧你这人,我手中的兵都舍得借给你了,你让人教他们两手又能怎样?对你景家军不也有益处。”宋大人得到了景赪的承诺,脸上又堆满了笑,正哥俩好地同景赪说话。
俞旼珏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阿九的第一位盟友,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