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白桦林,一条石阶小路从半山腰上一直延伸到谷底。
原来白长生在溪边跟他说的话是真的,山的背面真有一条小路通往下面。
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地流逝,意识逐渐模糊,时间忽然变得缓慢飘忽。
不知过了多久,苏羡月耷拉在白长生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白长生……救我哥哥。”
“姑娘,你说什么?姑娘莫怕,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死的。”
苏羡月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个蜜蜂一样,嗡嗡地响个不停。
夜色笼罩下,在离仙女峰不远的另外一处山脚下,两人带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苏羡月走进一丛灌木林中。
苏羡月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座竹屋之中。
白长生的娘子趴在床边,见她醒过来,面露喜色,朝外面喊道:“长生,你快过来,这姑娘醒了。”
白长生快步走到床边替苏羡月把脉:“还好,烧已经退了,算是挺过来了。”
经过几日的相处,苏羡月逐渐了解事情的真相。
白长生的娘子名唤东灵江陵人士,跟随父亲在泽北的大小酒楼中卖唱讨生活。
三年前跟顺道跟一个戏班跑了泽北城主的堂会,被城主相中做了四姨娘。
不过一代新人换旧人,短短半年不到,城主宅院中多了五姨娘,六姨娘……
彼时白长生是泽北城主供养的门客,医术了得。
而东灵自从嫁进王府身体一直多灾多难。
白长生经常去给她看病,两人一来二去便互生了情愫。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若不是九姨娘出事,东灵只会在四角宅院之中待到春尽红颜老的那一天。
九姨娘是城主抢回来的女人,待在府中抵死不从,新婚之夜还伤了城主。
彼时城主对她甚是喜爱,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惩罚。
后来九姨娘暗中策划逃出城主府,和自己的未婚夫私奔。
城主知道以后,将九姨娘和她的新郎绑了起来,挂在城楼上,足足挂了半个月,把人给耗死了。
那阵子起风,东灵每每打开窗户,都好像能闻到从城楼那边飘来的腐尸的气味。
两具尸体流脓淌血,要不是他们自己腐烂得挂不住自己被风给吹散架从城楼上摔下来,不知道还要在那上面挂多久。
自从九姨娘出事以后,白长生便带着东灵从城主府逃了出来。
城主的小妾跟自己门客私奔这件事在泽北城中迅速传开。
泽北城主恼羞成怒,出动了一半的军队来搜捕两人。
所幸这白长生对易经颇有研究,在仙女峰设下迷阵,挡住了城主的人。
修建的那条小石阶,原本是他们打算最近离开仙女峰用的。
只是没想到城主的人这回居然这么快就打了上来。
苏羡月将来意向白长生说明,白长生听完没有犹豫地说道:“苏小姐是我们夫妇二人的救命恩人,救治你哥哥这件事,在下义不容辞。只是还请苏小姐稍等几日,待白某将白芷和兰馨救出来后,自当即刻上路。”
“这件事就不必白公子操心了,我会帮你们把人救出来的。”
白长生视线落到苏羡月的右肩,苏羡月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乃恭肃王府嫡长女,当今太子的未婚妻,白公子难道以为我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这里的吗?放心吧,用我的人,不用担心救不出你那两个小侍从的。”
白长生心中的顾虑逐渐打消:“拜托苏小姐了。”
“不必客气,还请白公子和夫人现在就上路吧。”
“什么?可是苏小姐你的伤。”白长生显然有些意外。
“我的伤不碍事,可我哥哥等不得,白公子,将这块玉佩拿着,到了恭肃王府,就把这个玉佩给他们看,之后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
白长生和东灵相视一眼,朝彼此点头,转过头来对苏羡月说道:“好,我们夫妇两即刻便启程。”
白长生用易容术将自己和东灵打扮成两个逃难的男人模样。
等他们画完妆天色暗了下去,苏羡月送两人出城,一直在不远处提剑保护他们两人。
泽北城的安防速度恢复得很慢,驻守的士兵又少又懒散,难民来了也不检查,开了门任人进出。
有这样吸人血的城主,底下的兵懒散成这样,苏羡月也觉得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顺利地把白长生夫妇二人送出城以后,苏羡月回到了自己刚来时订下的客栈。
店小二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苏羡月进门直接上了楼,二楼临街的那一边倒是十分地吵闹。
苏羡月推开窗户,对门的那栋高楼上花灯招展,几个身着薄纱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来招揽路边的客人。
“哟,爷,进来玩呀,这都有些日子没来了。就不想人家吗?”
可以说整条街最红火的店面就是这里了。
苏羡月坐在窗户边,手撑在头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灯红酒绿。
第二日天刚亮,苏羡月退了房,直奔临街的那座青楼。
醉春楼,泽北城内最大的青楼。
苏羡月一身女装进门,站在楼梯上的老鸨,是个体态丰腴,皮肤粗糙惨白的半老徐娘。
“哟,姑娘这是走错了地儿了吧,咱们这可不接待女客。”说着从楼梯上一步三扭地走了下来。
苏羡月紧紧地抱着手中包袱,惊恐地望着地上说道:“我……我是来……”
老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身素净的麻布襦裙,裙摆上沾了一圈的泥水。
头发披散,鹅蛋脸上一对含情目,此刻泪水盈盈我见犹怜。
峨眉蓁首,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老鸨两眼放光,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姑娘来做什么?”
“卖……卖身,老家发了大水,房子冲垮了,爹娘带着弟弟走了,我没有营生,要活不下去了……”
说着,苏羡月又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老鸨,美目仿佛揉碎一池春水。
老鸨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下来:“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