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已深埋土中、赵熹自然没再进城,雨过天晴后赵熹调转方向攻打潍城,成功后与前来汇合的赵福在潍城休整、准备中秋后合力进攻晏城,在此期间赵熹在潍城募集当地人前去延庆,这么多天过去人肯定是救不了了,好歹收拾遗骨、重建城池。
与此同时,黄安文将延庆之事添油加醋,说赵熹为求胜利炸毁曹堤、故意引发山洪将延庆掩埋,南朝官民既惊且恨,文生血书声讨、武将切齿欲报、百姓踊跃参军、誓要赵熹血债血偿。
消息传至京都,陶希仁立即上书弹劾赵熹事不上请、独断专行,其余文官对此事本就意见颇大,见有人出头纷纷附和、希望承平对赵熹下诏责备、安抚天下。武将们大都和赵熹有同袍之谊、哪里能任他被书生指摘,纷纷出言维护,双方就此在朝堂争执起来。
承平自然是维护赵熹的。他先安抚两边、朝后又将陶希仁单独留下,向他道:“且不说兵者诡道、无所不用,元帅先前已然在军报中提及、延庆堤坝因山洪暴发而决堤、延庆城被山洪掩埋,伪朝所称元帅炸堤毁城实乃污蔑,你怎么能听信敌人谣言参奏本朝功臣呢?”
陶希仁道:“元帅所说微臣相信、伪朝所言微臣不信,可延庆几十万冤魂是真!事情发生时元帅大军就在城外,若非他所逼城中人也不至于不敢疏散。延庆惨事要说怪谁,天灾人祸怨不得人;但要说跟元帅毫无关系,那也无法断言。其实咱们都清楚,炸堤的事元帅做的出来、只是没轮到他出手,当初他如果及早上报朝廷、咱们商议一番、哪怕不能阻止也能安排人手准备善后事宜、至少给百姓多留条活路,可他说一不二自决自断,以后其他将帅有样学样、以胜利为名侵夺残害百姓,北军就真成虎狼之师!”
承平道:“你的顾虑本王清楚,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情紧急时将帅有权决定,这是君王的信任、更是将帅的职责,延庆之事元帅并无过错,你却要以未来他人可能之罪来惩现实之人,实在不妥。”
陶希仁坚持道:“智者防危于细末,既见危而放纵,实非明君所为。何况臣工所谏最严厉也不过下诏责备,不过是以此为戒提点众将,王爷怎的连这都不肯!”
承平心想,不过下诏责备?不该我熹儿受的委屈凭什么要他担!承平缓了语气:“希仁,你是熹儿的朋友……”
陶希仁不等承平说完冷哼一声:“微臣与元帅毫无私交、不敢做元帅的朋友。”
承平被他噎住,又道:“好,你跟我们夫君二人从无私交、我们成亲你也没来过、温儿你也没管过,咱们向来公事公办。但就论公事,你自然相信熹儿、可别人信么?今日朝上就有人说曹堤是熹儿炸的呢!现在尚且如此,若我下诏指责、哪怕并不说堤坝之事、天下人也只会觉得是我心虚有意维护、反而坐实伪朝污蔑之言!这你可想过!”
“身行正道、何顾他人?何况世人有此怀疑恰因王爷赏罚不公,若您能对赵熹和其他一视同仁,功赏过罚事事分明,世人疑虑自消。”
承平被他气个仰倒:“熹儿的名声如何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陶希仁颇为意外:“元帅名声又不是方才如此,您怎的忽然在意起来?”
“以前无非是说他私情如何,我二人本就离经叛道、自然不放在心上;可这是几十万条性命!分明不关熹儿的事凭什么压在他身上!他分明从未苛待百姓、他分明从来仁慈善良,我怎能叫他受这等委屈!”
陶希仁险些笑出声来:“仁慈善良?这四个字跟元帅当真不配。您真怕他受骂一开始就不该准他自行其是!咱们说罪在山洪,可咱们最该感谢那场山洪!若没有它,赵熹现在又是何等境地!”
承平叹息一声:“你是儒生文臣,自然觉得不该为了取胜牺牲一城人的性命;可于武将而言,牺牲算得了什么?从青州灭代至今,死了多少人?区区几十万人又算什么!如果没有这场山洪、有什么罪我和他一起担着便是,千千万万年我俩的名字都被一起提及、沧海桑田而不衰,我乐得如此呢!可没有如果,事情不发生你我都无法揣测会是什么结果,熹儿未必真的会炸堤,延庆城的覆灭非熹儿所为,这才是事实!熹儿从来未失大义,你又怎么忍心让他背此骂名!”
陶希仁冷冷一笑:“为你们背上骂名的人还少么?你以为你和赵熹有多么珍贵、多么不同?若非为了天下、为了你们的许诺,谁会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李承平,你要做明君!不要在臣子面前演英雄美人的戏码,你要为天下人负责!”
承平没料陶希仁守礼尊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意外万分,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难怪熹儿对你高看一眼。我知道了,但就从公事论、无罪不罚,日后他真的犯错我严惩不贷,但此事赵熹有功无过、责备他反而让前线将士伤心。这事本王自有打算,陶大人,你回去吧。”
陶希仁见他主意已定只得告退,然他仍不放心,回家后以赵熹口吻写了一封自罪书,大意伪朝叛主忤逆违背天道、天降灾祸以惩之,天下人无人敢逆;然百姓无辜,赵熹本欲出手救助百姓、自甘替百姓应天劫,但又顾忌腹背受敌、只好先战而后施救,终见万民绝泣之惨相;虽是天惩、见之不忍、闻之难安,故自请罪、甘承天怒、愿求天安。这文虽称自罪,却处处见维护之心,陶希仁连夜派人将此文送于前线赵熹处,希望他能大局为重、安抚天下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有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