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陈其相助赵熹果然如虎添翼,尤其陈其虽多年默默无闻可却在军中孜孜耕耘,对胶军兵将甚是了解,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熹高歌猛进,胶军节节败退。
胶州州府内愁云惨淡,上下官员都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吴衍更是哀容满面、焦虑难解。吴传之最看不上胶州上下软弱无能,上前朗声道:“王元芝叛国投贼、大逆不道,后为赵熹所惩、更成为攻讦我州之戈矛!孩儿早就参奏王元芝,言他贪色好利无才无德不堪为一城之主该收狱治罪以正清明,可林波极力担保、致今日局面!王元芝已死,可林波也该担失察包庇之罪!请国公严惩林波!”
林波早知会有这么一出,心中暗恨王元芝草包无能连累自己,面上露羞愧之色,跪伏在地嚎啕大哭:“微臣也不知王元芝竟是那般背恩忘义、不忠不孝之人,微臣愧对国公、愿一死以谢国公!公子所言极是,求国公降罪!”
吴传之冷笑:“林大人当真如此想法就该早些自戕以谢天下,何必在府衙装模作样?”
“你!”
林波党羽上前道:“公子!林大人虽有识人不清之过,可如今李贼大军肆虐、胶州垂垂可危,我等正应上下一心协力相抗,您怎么能揪于睚眦、扩于党争!这时逼死林大人正是亲者痛仇者快!还请国公三思!”
吴传之大笑:“哈!谁人不知林波幕僚与平州不清不楚,亲者是谁、仇者又是谁!”
吴衍听他们争执愈发烦躁,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要杀人还不容易?当务之急是想出办法对付平州!不然不过两月,咱们都要成为赵熹阶下之囚了!”
有人叹道:“如今胶州已失一半、剩下一半也岌岌可危……恕小臣直言,咱们说是与江州共建一朝同奉先帝,可黄郡公成了大将军、咱们只得了个国公的称号,如今咱们被攻江州没出一兵一卒只冷眼旁观!平州难道是为咱们来的?平州分明是为打击伪朝、为江州去的,可就因为咱们在江州北边、反而首当其冲!咱们在南也是称臣、在北也是称臣,眼看南边靠不住,咱们何不、何不投了北边!”
吴传之怒眉倒立:“贪生怕死的小人!你难道忘了换地之耻、杀女之辱么!”
有人讥笑:“要咱们换地的是燕乐、杀死十四小姐的是燕无异,让咱们同燕州结下世仇的是公子您和十四小姐的计谋,又怎么怪得着平州呢!”
吴传之大怒:“混账东西!丹阳姑姑嫁去燕家难道不是为了州府!若非丹阳姑姑和我筹谋,胶州早就改姓李了!想姑姑一介女流为胶州尽心至此、至死不懈,而你们却贪图享乐、自私自利,而今已大难临头、你们竟还想着靠出卖旧主再赚一波富贵!看看王元芝吧!真以为李承平和赵熹是什么宽仁好人不成?王元芝的今日就是你们的下场!”
林波幽幽道:“公子所言甚是,只要能保护国公、保护胶州,微臣万死不辞!可如今天降大雨民乱四起,州府府库空虚、府衙缺兵少将,又如何抵御赵熹百万大军!卫燕虽亡、裘燕两家却得王位,那秦氏声势滔天、结果死无葬身之地!微臣死不足惜,只愿国公康寿!”
“你这是什么鬼话!难道要叫父亲向李承平摇尾乞怜!”
“微臣只盼国公安乐无忧!”
吴传之去看吴衍,吴衍果然面露犹豫之色,吴传之急道:“父亲,李承平和赵熹对姑姑是什么态度大家心知肚明,您真要姑姑背负污名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么!她做的一切是为了胶州和您啊!”
吴衍目泛泪光:“我自然心疼她,可咱们实在打不过赵军啊,真要胶州一起为她陪葬么?”
吴传之看着座上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吴衍,心中无比失望,他替丹阳委屈、替自己不甘,他恨不能将吴衍大骂一顿!可最终,他只能吞下所有怨愤、努力争取吴衍的支持:“父亲别被小人蒙骗妄自菲薄,现今大雨虽给胶州带来洪涝可也阻挡了赵军南侵的脚步,民变也并非要投靠平州、反而有反民同平州对抗,这对咱们大大有利!咱们还有屯粮、还有几十万兵将,只要再求得江州支援,如何不能同赵军一战!”
林波立刻道:“江州若肯出兵咱们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只怕他们还暗自摩拳等着从咱们身上撕块肉下去呢!”
“有你这等乱臣贼子江州怎敢向我施以援手!”吴传之向吴衍请道,“唇亡齿寒,江州怎会看我们被吞并而不顾!父亲,孩儿愿去江州说服江州出兵,不过林波与贼人暗通款曲、致使江州对我颇不信任,如今我与赵熹交战林波竟在州府说出投降之语动摇军心,请父亲将林波处斩以明我胶州死战之志!我提林波人头去江州,必然借来十万兵将!”
林波笑:“微臣愿意一死,只怕微臣的头没了、江州又不肯发兵,那时连公子都在江州,又有谁来保护国公呢!”
吴衍叹道:“你们相识一场,又何必不死不休?你且去吧,林波暂且押入牢中,若江州当真非要林波人头才肯出兵、再杀他不迟。”
吴传之恨得目眦尽裂,可也无能为力,幸而他还年轻、幸而他还高傲、他还不肯认输称臣,哪怕阻力重重他也要拼上一拼!
吴传之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同林波纠缠,回府后立刻准备东西动身前往江州。按说胶州隔在江州与北朝之间,胶州若亡江州立时便要直面北朝锋刃,可吴传之再来长明,依然风娇水丽、莺燕依依,毫无金戈之迫、烽火之忧。
黄安文早已等在岸上,待吴传之下船亲亲热热迎上前来:“传之兄数年不见,怎的清减许多!”
吴传之摇头哀叹:“伪朝剑指清远,我日日焦思夜夜难眠食不下咽行不前见,怎能不憔悴啊!”
黄安文握住吴传之:“唉,胶州之危危在胶州、急在我心啊!此次传之兄前来所为为何小弟一清二楚,小弟也不瞒你,小弟曾几次劝大将军出兵相助,可朝中人心不齐、竞相私己,如此利害明晰之事竟还要推三阻四!小弟口拙舌笨、正想请传之兄前来,咱们兄弟合力、劝大将军发兵!”
吴传之连连点头:“难得安文顾念旧情又通大理,事关胶州安慰为兄必然尽力!不过为兄上次来江州已隔数年,如今长明城的情形,还得请安文指点,也好叫为兄有的放矢。”
黄安文这才慢慢道来。江州向来富庶安稳,内部派系复杂各方常有争斗,但在对胶州出兵的问题上也就两派,一派以黄安文大哥为首,聚集江南世家豪门,他们在江州繁衍多年、树大根深、自命清高,同时畏变拒新、对母族低微的黄安文等很是提防;另一派以黄安文为首,多是近些年靠走南闯北做生意起来的新贵,他们一来见多识广、更能体会北方的野心,二来想借军事打破现有局面、从豪门世家那里掏些好处;还有一派儒生深受陶希仁南来讲学之影响,忠君爱国、痛恨陶希仁反叛、一心扶立李氏江山传人,他们自然也希望北抗赵熹、一统天下、恢复李氏江山。当然,也有新贵想挤入世家、也有世家欣赏黄安文魄力,并不能一概而论,只大抵如此。不过新贵也好儒生也罢,毕竟小荷初露,面对世家的庞然大物仍然无能为力。黄安文和大公子已然势不两立,他只能期望吴传之作为第三方出现、劝服黄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