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在。承平出征时做了檄文历数公孙数十罪状、传告天下,行军时还叫军士高喊“逆臣公孙、弑君背主,平燕义兵、替天行道”的口号,一路高歌直逼京都。京都诸人本就各为其主,闻言赶忙入宫询问公孙太尉应对之策,公孙太尉道:“先前朝廷公文已下九州,如今李承平出此檄文也不过罪人诡辩,要信的人不需此文,不信的人视而不见,这篇檄文不是战鼓、是鸣金,是得胜之后粉饰天下的东西,诸位心中不虚、又何必慌乱?”
丹阳笑道:“太尉果然稳如泰山,丹阳受教了。不过李承平毕竟曾大胜胡蒙,其人品不论、帅才却是天下屈指可数,太尉怎保胜他?”
公孙昌怒道:“小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朝中无人能敌他、难道我翊羽军还不如他临时借来的燕兵吗!”
丹阳道:“公孙大哥莫要见怪,咱们既在一条船上自然要越谨慎越好,大哥武艺虽远胜于李承平,可大哥还没上过战场呢!谁知道是什么样呢!”
秦尉宁也道:“丹阳所说有点道理,现在李承平只有燕兵,可见了他的檄文平卫焉能无动于衷?少也要给些来支援的!到时兵力差距缩小,要胜他们就难了。何况,他们可是曾经只用五百人就闯入了黄金城!”
“你们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公孙太尉反问:“难道丹阳小姐有退敌之计?”
丹阳得意一笑:“小女倒有些拙计。李承平坚毅轻易不肯动摇,心中所念唯有赵熹!咱们得想办法把他找出来才是!”
公孙昌瞥了眼公孙宣仪,公孙宣仪道:“我在京中找了许久一直都没找着人啊!说不定赵熹早就逃出城去了!”
公孙昌立即道:“城门盘查严密,决无孕妇、双元、幼子出京!”
丹阳笑道:“赵熹那般出众、真要出城守卫不会没有察觉,我也相信赵熹还在京中,不过是藏得好罢了。既然咱们找不出、就叫他自己出来!咱们可以抓了京中孕妇、百天的婴孩,以他们为质逼赵熹现身!一天不出来咱们就杀一个、两天不出来就杀两个,如此下去,我不信赵熹还藏得住!”
秦尉宁本还觉得丹阳不会如此心狠杀死皇帝、其中怕是有什么意外,听她此言只觉寒意阵阵;一直作壁上观的黄安文也不由抬头看了丹阳一眼,只有吴传之,若无其事地品茶。
公孙昌当即反驳:“不成,滥杀无辜,我们成什么人了!”
丹阳只觉得好笑:“公孙大哥现在做的事难道是什么大义不成!成王败寇,只要得胜谁会说半句不是!”
公孙宣仪有些犹豫:“可也未免太过了,赵熹要不出现我们还真的动手吗……”
“不动手他又怎会现身!二哥从来杀伐果断,怎么这时候手软?”
公孙宣仪虽作恶多端,可大都是以我为尊、不将别人生死放在心上,并非恶意虐杀,残杀妇孺,他确实做不太来。
公孙太尉道:“此事不可行。我公孙明玉已古稀之年,扶助李氏数十载、只是无逢英主这才身不由己,哪怕功败垂成也不过前浪后浪、谋不如人算不抵天,我自己无愧于心!可要为求胜做下如此滥杀无辜惨无人道之事,公孙某绝不肯为!”
丹阳急道:“太尉怎妇人之仁!关羽淹樊城、生民丧于水,张巡守睢阳,人竟相为食,史书留名他们哪个不是忠臣义将!一将功成万骨枯,李承平四处征战多少百姓骨肉分离苦不堪言,他们还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呢!公孙太尉如今以皇帝为号、以缉罪为旗,赢了就是千古流芳,若是一败涂地叫李承平他们揭出真相您便是奸臣贼子,哪还有功劳让后人评说!”
公孙宣仪有些动摇,公孙太尉却坚定不移:“妇孺虽轻,却是一家之维系,京都百姓本就论证议政,老夫若强行暴虐必起纷争!京都城池固屯粮足武备齐整,李承平十万精兵攻城也需数年,可若城里乱起来、破城只在弹指之间!此计绝不可行!”
丹阳还要再争,吴传之忙劝:“好了好了小姑姑,太尉乃仁义之士,您又何必强逼?何况赵熹那人看着火热,心里说不定比九冬的雪还冷呢!怕是杀尽全城的人他都不肯出来!咱们还是该加强京中防卫才是。咱们几家具是一体,我胶州可出兵五万帮助公孙家防守京都!”
太尉笑道:“吴公子心意老夫领受了,不过京都武备屯粮都有数,五万人马进来反而难以供给。不如用五万人去进宫燕州,哪怕李承平之勇当真势不可挡,但李承平的兵多是燕州人,家乡被侵他们安能安心待在京都城外?定要回燕救援!还有平州,平州若危急李承平也不得不回身,到时京都之危自然可解。”
公孙太尉态度坚决,丹阳和吴传之都没了办法,只得依他。待众人离开,公孙宣仪问:“就算逼出赵熹之计不可行,胶州援兵肯来不好么?”
公孙太尉不禁摇头:“你难道不知假途灭虢?他们的兵到了我们的地界未必用心帮我们,可我们若遭了难、他们必定分食!我们走到这步本就为胶州所逼,当真败了也绝不叫他们得了好处!”
今日飘了雪,不知是否感应局势,天气也肃冷得厉害,像要将人扒掉皮肉。其余诸州的奴才们都挤在屋里取暖,待主子出来才回到车上,唯有江州,一直有一侍卫笔直地守在马车旁。黄安文出来后拍了拍他身上的雪,笑道:“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进屋里呢?”
那侍卫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狼一般的眼,正是被赵熹扔出明武堂的程草堂:“公子让我守车、我不敢离开!”
黄安文笑道:“你也太老实了!”
程草堂认真答:“公子救我性命、又肯收留我在您身边,我自然要为公子尽心!”
黄安文开心道:“跟我到车上暖暖吧!回去你收拾收拾东西,随我回江州!你还没去过江州吧?”
程草堂很是奇怪:“回江州?不在京都了么?”
黄安文轻轻一笑:“他们,要么优柔寡断要么狠而无智,难成大事。想来也是,若是能成怎会等到如今?只希望他们稍稍聪明一些,至少多拖些时日,咱们未免被殃及池鱼,还是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