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虽情意绵绵情话多多,但夜里还有庆功宴,他们换过衣服还要再次入宫,因而并无太多时间诉情叙爱,好在以后日子还长,他们可以慢慢说。
赵熹无官无职无法再同承平到前朝,只能到后宫去。虽然他也已经习惯同夫人小姐们打交道,但这次他又没得故事讲,何况皇帝大婚在即、大家所谈皆是此事,他听着甚是烦闷;此次除兰英外他还带了怀章,诸人对怀章颇多侧目叫人好不舒服,赵熹索性同舒美人闲聊一会后起身离席了!
怀章自然也同赵熹一起离开,言语中愧疚不已:“都怨我,今夜我不该来的,坏了大家的兴致……”
兰英义愤填膺:“怎么能怨你呢!你又没招惹她们,她们好端端得摆什么脸色!不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这样娇气的,看不惯别人比她们好!”
怀章将头埋得低低,他知道这些夫人小姐并非兰英所说,她们是嫌恶自己卑贱。
赵熹笑道:“兰英说的对,你别放在心上,你是战士、是跟我们一起上阵杀敌的功臣,我朝能取胜有你一大份功劳,今夜这庆功宴就是为你办的,她们不过是沾了光来凑个热闹罢了!我带你们离开不是怕了她们,而是嫌她们没趣、不好玩,给咱们庆功自然要咱们高兴才是!走,咱们去醉仙楼买几桌酒菜、去军营!”
被封赏的二百余名将士有资格入宫参宴的也只有三十人不到,其他弟兄皇帝特赐了酒席、遣了官员,让他们就在营中庆祝。赵熹早就向燕无异讨了令牌,军营岗卫见他是替燕州来犒劳军士,禀过上峰后就将人放了进来,赵熹带着两车酒肉找到了正在狂欢的军士们。
将士们人多,军中便安排他们在校场上庆祝,篝火点起、酒肉备齐,军士们喝到兴处袒胸露肉,热闹又爽快。赵熹随军出征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这些军士们却一清二楚,尤其跟他去燕州、奔袭开平闯入黄金城的军士,对赵熹更是崇敬爱戴。他们对赵熹和承平的事心知肚明,这次皇帝下旨赐婚他们也觉高兴,见赵熹过来立刻高声起哄:“快看快看,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自己的婚事被二三百斤的大汉说来取笑,一般女子早就羞愤欲死,不过赵熹知他们并无恶意,虽有些羞臊却还是叫兰英指挥军士们搬下酒肉,自己昂首阔步走到众人中间,在满地酒坛中挑起一坛,晃了晃,还有半坛。赵熹便将这半坛酒抱在怀里,向众人道:“不是新娘子、也不是新郎倌,不如叫我新君人!承平和我能得此结果全靠北征得胜,而北征能胜全赖诸位英勇无畏!这么说来大家还是我们的媒人呢!承平毕竟有官职在身,诸事不能任性,今夜他虽有心却不能亲至,我便带他敬诸位兄弟!这第一坛,就敬大家助我二人成眷侣!”
赵熹说罢举起酒坛就饮,这酒虽已不满却也还有一斤,赵熹却毫不在乎、直饮尽才将酒坛扔开,又去地上捡。兰英眼疾手快,悄悄把一坛酒倒了一半,塞给赵熹。怀章看着有些犹豫,轻声对兰英说:“这、这不好吧?”
兰英瞪他一眼:“有什么不好,你没听小君说一么,有一就有二还有三,之后说不定还要喝,难道真给他喝六斤酒啊!豪气虽重要,身体更要紧!”
怀章想想,觉得也是,再看赵熹并无异议,想来这主仆二人要有默契,不由有些羡慕。
另一边赵熹接过酒来,又道:“这第二坛还敬各位兄弟。这次咱们北征出征时什么情形大家想必都还记得。其实也不怪别人,自元帅到将军都是一些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虽打过几场仗,可没兵没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是我们呢!可即便如此,兄弟们还愿意跟着、还愿意来、还愿意打,我们虽不说,心里却感激,感激你们愿意同我们出征!谢你们信我们!”说罢又饮尽一坛。这次怀章学乖了,倒了一半,把剩下的给赵熹。
“第三坛,”赵熹道,“仍是敬各位兄弟。各位兄弟肯跟我们走是信我们,更是因为忠义二字!天下疲敝久已!咱们都是天下人、肩上担着天下事,不说汉唐、就是五十年前我朝初立,那时是什么情景,现在又是什么情景!热血儿郎满腔忠义,哪里见得战乱年年民不聊生!各位是为了天下甘愿冒险的英雄好汉!虽然兄弟们并不是我们的兵,但为公之心相同,是谁的兵又有什么分别?愿有朝一日咱们仍有机会并肩作战,盼兄弟们还愿意追随我们作战!咱们守得住边就定得了国,抗得了胡蒙就安得了天下!荣华富贵、官职爵位,任君取来!”
其实这三百人一开始并非自愿前去北征,不过是被上峰指派、不得不去罢了;但他们离了京都、跟着承平赵熹等人上了战场,心境大不相同。承平和赵熹身上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叫人见了就忍不住信任、追随。这些日子他们早就将自己当做了承平和赵熹的军士,回到军中后还有些不习惯,今日赵熹又来到这里说出这些话,他们更加死心塌地。他们看着赵熹饮尽三坛酒,纷纷饮尽自己碗中酒,扯着嗓子大声道:“愿追随元帅!”
烈火熊熊,烈酒灼灼,将士拥戴,又有情人成眷属,赵熹只觉豪情万丈、恨不能一舒抱负!他见校场边上有兵器架,上前抽出一杆长枪,竟在校场上耍起枪来!他本就精于枪法,此时随心而动,枪如龙走风云,矫健轻灵,看得众将不住叫好!怀章看在眼中,捡起一个空酒坛和木柴棒,边敲边唱起了《满江红》。
待歌声住,赵熹尤未尽兴,枪头一转、指住一名军士,喝道:“来!”诸军看着也技痒,竟真上前与赵熹切磋起来。
夜里风大,公孙昌单骑驰入军营。问询前来迎接的参将笑问:“将军不是入宫参宴了么,怎么这么早回来?”
公孙昌下马将缰绳扔给小兵,怒道:“给李三的庆功宴,我有什么好去的!胡蒙内乱叫他捡了大便宜,他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端起架子来了!没有赵招胜他打得了仗么!怪不得一直忍着赵熹那家伙,原来是个吃软饭的!什么平虏元帅,在京都不过就是只蚂蚁!还有那些儒生,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真当李承平能保得了他们么!要不是父亲不许,我非给他们些颜色看看!看着他们就来气,不如回营里!”公孙昌往营里走了几步,听到校场上一片喧闹,不满道:“他们怎么还在喝!跟着出去跑了两天就不记得自己主子是谁了么!”
参将道:“方才赵小君拿着燕州的牌子来犒赏军士,后来喝高了、就跟大家切磋起来,如今已经连挑二十二人了。”
“什么!”公孙昌怒气更盛,立即叫人去拿他的蛟铁矛,“本觉得他不是男人不愿跟他计较,现在竟欺负到我头上了!今天我非叫他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不可!”
公孙昌赶到校场时赵熹正将第二十四名挑战者甩出场去,此时除原先军士又有许多军营中人过来,大家看赵熹身手利落干脆连连叫好。另一军士摩拳擦掌正要上前,被公孙昌一把推开。公孙昌提矛上场,望着赵熹冷笑:“赵小君好大的威风,可这里是翊羽军军营、不是你的平园,要挑战该找公孙某才是!”
赵熹抖开长枪,微抬下颌傲然道:“别废话,来!”
公孙昌强忍怒意,飞身而上。公孙昌乃公孙太尉姬妾所生,为在府中求生习武尤为勤奋,加之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入职翊羽军,如今更是翊羽军统领。他不过三十岁,正当壮年,又颇有气力,此时怒气正盛出手毫不留情。赵熹喝了三斤酒,其实已有醉意,大家与他过招切磋为要点到为止,这才连战二十四人,如今这公孙昌却杀意阵阵出招迅猛,酒意上来的赵熹便慢了一些。二人连过数百招,赵熹略处下风,眼看公孙昌一矛刺来,赵熹握住长枪首尾拉成弓状架住长矛,本想松手后借枪之弹力震开公孙昌,可军营里随手拾得的长枪非游云一般柔韧,被赵熹这么一拉竟猛得断成两截,非但没有震开公孙昌、反是赵熹受了反噬,一时站立不稳。公孙昌大喜,转过矛尾直扫赵熹胸膛,赵熹躲闪不及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还没起身蛟龙矛龙已抵在自己鼻尖。
公孙昌身体还在颤抖,他知道自己赢得险,但正因如此他更想将眼前这不可一世的双元狠狠踩进泥里。他盯着赵熹得意大笑,他想看赵熹失败后狼狈的模样:“赵熹啊赵熹,传说中以一当百我以为多么勇猛,原来不过如此,你服不服!”
他看见赵熹躺在他的矛下,半眯着眼怡然地望着天,那张艳丽的脸铺满了霞粉柔光,银色的月被他拘在眼睛里,格外耀眼。他见赵熹抬起手,在他的矛头弹了一下,那震颤直荡进他的心里,震得他险些握不住长矛。
“赵熹!”
“这次算你赢了,”赵熹站起身,笑着离开,“我要去看月亮了!”
承平酒气熏天半软着身子被袁敬德扶出宫,他瘫在袁敬德身上,心想,除了跟赵熹大婚,自己觉不喝这么多酒了!也不对,大婚更不能喝酒,不然,不然怎么看得清赵熹呢……
承平嘿嘿笑了起来,正想得美,就听袁敬德道:“赵将军,你干嘛呢?”
承平猛然抬头,赵熹竟躺在马车顶上看月亮呢!赵熹感承平前来,醉眼惺忪地支起身子,倚在车顶上指了指天,承平抬头,好清的月。
馥风蒸云雾,暖盖托望舒。两意共此时,同心照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