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幸运的无人机描绘出了一条目前看似安全的路线，时间越久线路的变动就会越大。然而所有的搜索队员都只听他们此行的长官的命令，长官不发话，他们不敢动。也就是祈老爷子，他此时正在睡觉，完全的深度睡眠。

郜金从开始的轻轻喊，到后面的用力推，以至于最后开始挠脚心，都没能弄醒他。不得不感叹，老年人的睡眠怎么能这么好。

没有再等，瓦瓦毅然决然地出发了，他的身后只有江诺跟着。

郜金在驾驶里看着瓦瓦视角投回来的画面，驾驶室里只有他和打着呼噜不省人事的祁老爷子，他被这种风雨前的宁静整得无所适从。他在思考把瓦瓦和江诺一起弄丢的后果，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脸再面对穆白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疯狂了。”

江诺从事星图绘测的工作还不到一年，他经历过的几次绘测任务都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探测。过去他需要面对的只有迷失的危险，而现在除了空间上的迷失外，还有许多未知在等待着他们，比如禁忌海范围内的强辐射、几乎无处不在的微小陨石等，都可能将他留在这里。

但他想，自己总归是比瓦瓦要多些经验的。他不能让瓦瓦打头阵。江诺加速驾驶超过瓦瓦到了前面：“跟着我。”

两人已经脱离了牵引范围，机甲的信号比无人机强点，但很快也将进入磁场混乱区域，画面和信号丢失后，郜金等人在外面是无法定位他们给予帮助的。伴随着远程信号丢失，他们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

毫无规律地碎石乱流已经在两人的机甲边频繁擦过，两台机甲在毫无依靠的太空环境里艰难地腾挪，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一些细碎的碎片就会在机甲外壳上留下一道道划痕一个个深坑，积少成多，机甲迟早会不堪重负。

一阵剧烈地抖动之后，画面还是黑屏了。郜金用力地锤了下扶手，心头升起一股烦躁，让大型机甲去走小型无人机走的路还是太难。

“唉，小狗儿，怎么了。”祈老爷子被座椅的震动晃醒。

老爷子一醒，郜金立刻拿出设计好的路线让他派人去追瓦瓦和江诺。看着大部队陆陆续续地出发了，郜金提着的心才安定了些：“爷爷，你干嘛叫我小狗啊？”

“你不是小狗么？”

“我？我是狐狸啊。”

“狐狸也是狗。”

“……”

另一边。黑屏后两人的机甲面板已经失去了郜金提供的实时帮助，他们要靠自己了，这也是江诺所擅长的，利用优秀的方向感和记忆力在这里闯出一条路。

他本意让瓦瓦跟着他慢慢走，但现在的情况变成了他追着瓦瓦快速地跑。一边跑一边还要躲避飞来的乱石，这着实让他脑子有点不够用。看着健步如飞的瓦瓦，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工作能力感到担忧。

随着逐渐深入禁忌海，混乱感越来越强，已经进入了极速乱流区域，江诺逐渐有些跟不上瓦瓦，但是他没有开口让瓦瓦等自己，只是咬牙跟着。

被乱流影响会让人丧失对方向感的判断。现在已经没有了外界辅助，失去方向感的后果就是永远留在这里。所以才需要他跟着，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把瓦瓦平安带出去，他是来兜底的。

太空里的一切都是非常庞大的，包括瓦瓦眼前的那个巨大的旋涡，几十米高的机甲在它面前也渺小如尘埃。误入其中的星球碎片会在一瞬间变成明亮的光线和浩瀚的宇宙尘埃，然后再向外发散，像一朵朵炸开的烟花。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威力，因为体积太大，看似非常慢的旋转速度，一旦进入面临的就是异常恐怖的旋转，产生的撕扯力足以撕毁机甲。

绕不开的，他们必须进入。

瓦瓦回头看了一眼逐渐靠近自己的江诺，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了，他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来的，可其他人不是。

瓦瓦转了个身，发动机甲朝江诺直直地冲去。

江诺以为瓦瓦是回来找自己的，立刻迎了上去，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瓦瓦没有减速。

江诺想绕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停下，瓦瓦你在干嘛。”

两架机甲碰撞到了一起，却又不是完全的碰撞，瓦瓦控制好了角度和力度，巧妙地把江诺的机甲踹开的同时，自己则乘着这股反作用力飞向了旋涡，直接被吸了进去。

立刻消失不见。

巨大的撕扯力过后，瓦瓦从晕眩中恢复过来，哪怕是经过加固的测量机甲也不出所料地被撕裂了。机甲丢了一只手一只脚，身体中间也裂开了一道口子，把驾驶舱暴露了出来。

瓦瓦提前进入逃生舱，并没有直接面对这些撕扯，但是面对的强大离心力也让他的意识陷入了短时间的昏迷。清醒过来的瓦瓦爬出逃生舱，没有查看面目全非的驾驶舱，而是直接穿着宇航服从机甲裂开的口子往外看。

旋涡的内部反而是平静的，没有飞来飞去的碎石，异常空旷。周围太黑了，空气中似乎分散着一些黏稠的物质，光线穿透的效率不高，只能照亮自己的周围。瓦瓦的视力再好，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探测周围。

他收拾好心情，开始收拾驾驶舱内能收拾的东西，大部分设备已经损坏，其中的小部分可以维修。锻炼出来的精神力在这会派上了大用场，至关重要的动力系统总算是抢救出来。

对于望不到回头路的瓦瓦来说，庞大的测量机甲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瓦瓦直接了当的抛弃了它，把所有还完好能用的东西装到了逃生舱上，驾驶着改装后的逃生舱开启了朝禁忌海深处前进的游荡。

瓦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这几天因为搜寻又一直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这会到了黑魆魆，前后左右没有参照物的环境里，精神不受控地松懈下来。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神游天外的状态。

他的意识一点点地流失，过了几秒，也像一个世纪，瓦瓦突然抖了一下清醒过来。他差一点就迷失了。

是脑海里的东西提醒了他。刚刚，最后的红条蓄满了。

那个一页只有一格的书本格子此刻正发着光，只要用意识轻轻一触，就能看到它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好像某种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一样的场景，瓦瓦脑海里开始闪过收集红条能量条的记忆，一开始是地星上的黑色污染物质，后来是虫族的血液，现在？难道是太空的辐射么？应该是进入旋涡里才蓄满的，在禁忌海外围的时候根本没变化。

瓦瓦掀开了格子。

一颗干瘪的“大脑”躺在里头微微跳动。

这应该不是任何一种植物的种子吧？它像动物的某种器官。瓦瓦用精神力将它拿了起来。

在拿起这颗“大脑”的瞬间，瓦瓦看到了禁忌海里无数的虫洞互相交错，这不是天然形成的黑洞，这些都是迁跃点，只不过是虫族的虫族的迁跃点。因为瓦瓦在看到这些迁跃点的同时，还看到在里头进进出出的虫族，这些虫族在休整，似乎也是刚来不久。

禁忌海的内部，原来是虫族的一个据点。

而拿着这颗“大脑”的瓦瓦居然拥有了对虫族而言的上帝视角，能够看到一定范围内的虫族的举动。只不过这种看见似乎是双向的，瓦瓦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也被虫族看到了，不少虫族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正要搜寻他。

瓦瓦赶紧把那颗\"大脑\"丢回了书本格子里，然后驾驶逃生舱离开原地。他把速度提到了极限，不是为逃命，而是刚刚那么大的看见范围，让他看到了祁牧辰已经被撕成碎片的半架机甲，也看到了一只被十几只虫族围攻的小猫咪，那只猫咪的四肢和耳朵上都有一圈明黄色的环形花纹。

小猫咪，还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