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记食肆。
贾富贵正在铺子里来回踱步,眼瞅着蓁味食肆的队伍是越排越长,有时候甚至还要分几批才能招待完,而自家铺子却冷冷清清,连只苍蝇都看不见。
他的夫人赵花听着他的脚步声深觉聒噪,不禁啐道:“行了别走了,你这么走来走去的,客人就会来了吗?”
贾富贵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忽然停下脚步道:“你说这蓁味到底有什么好?怎么是个人都往那铺子里钻。再这么下去,咱家非得喝西北风不可。”
赵花两手捂头,满是无奈:“咱们在这猜也猜不出来,还不如安安分分坐下等贾鑫回来呢?”
说话间便瞧见贾鑫提着食包走进门。
贾富贵一把拽过他,不耐烦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看出些什么门道没有?”
没想到贾鑫竟然一脸诚恳的说:“东家,那蓁味食肆的叶掌柜手艺确实不错,且她们家的招牌菜也多,这才将咱们的客人们都引走了。”说罢,他竟然还能将蓁味食肆里的十三道主菜全部背出。
贾富贵听着贾鑫报菜名,冷哼一声,他可不信一个前半生被娇养的大小姐做菜能有多好吃。
他师祖曾做了多少年的御厨,也不见万家酒楼网罗了余杭县所有的客人?
“那铺子里的吃食你可有带回来?”贾富贵问。
贾鑫点头,他朝贾富贵一一介绍:“小的带回来了四样,都是近些日子卖的最好的。”
说到小蛋糕时还着重强调它的两种口味,一种是通体松软型,还有一种表皮是脆脆的。
目前蓁味食肆售卖的小蛋糕不过是个蛋糕胚罢了,奶油打发起来太麻烦,已经被叶蓁蓁省略掉了。
贾富贵拿起一块小蛋糕咬上一口,立即猜出:“这东西是鸡蛋做的,还加了些牛奶和白糖。”
说起来贾富贵这舌头还真是好使,当初他便是凭借灵敏的味觉才拜入赵天柱名下,还娶到了他师傅的女儿赵花。
而他师傅正是乌卓诚乌大厨的三弟子。
不过,他琢磨了许久却看不透这小蛋糕的制作方式,看起来像是烤制,可如何能将鸡蛋烤制得这般松软?
贾鑫又将一碟卤菜系列推至贾富贵身前,“东家,小的看这道菜像是用什么特制的汁水炖煮而成,就是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配料?”
这卤菜闻着就香味十足,引得人口齿生津。
贾富贵夹了块半肥半瘦的卤肉放进嘴里,一股咸甜的口感在唇齿间荡漾开来,此肉炖的娇嫩多汁、软烂至极,入口即化,比他师傅做的好吃上百倍!
这夹带的汁水似乎是以肉汤为底,加入了花椒胡椒肉桂陈皮小茴香等调料炖煮而成,光凭借这汤汁的口味,便是炖木头也能好吃。
只可惜这卤肉才卖三文钱一块,素藕豆腐等素菜更是只需两文钱,若用这些名贵的材料,那叶娘子岂不是要亏本?想必还是有他贾富贵想不通的点。
赵花见他不说话,也夹起一块卤藕,丰富的口感让她瞬间知道了贾富贵的心思,“你若是尝不出来,不如去问问我爹?”
赵花觉得,她爹赵天柱肯定要比相公贾富贵强。
可贾富贵却在心底里不屑,赵天柱不过是运气好,遇上了落魄时的乌卓诚,不然怎么可能当得上万家酒楼的副掌厨。
一年前赵天柱看中了开食肆的巨大利润,想出去单干又舍不得乌卓诚的名头和手艺,便让最有天赋的徒弟贾富贵回乡开食铺,自己留在万家酒楼。
虽说赵天柱隔段时间就会来清水镇指导贾富贵的厨艺,但贾富贵能明显感觉到他师傅是留了一手的。
而且,贾记食肆的所有进项都在师傅的女儿赵花手中,他贾富贵竟是连一分钱都捞不着。
若他能弄到蓁味食肆这几样菜式的方子,那他何必要困在这清水镇小小一隅。
他瞥了眼赵花,又何必要受制于他师傅赵天柱,每日还要忍受这泼妇的欺压?
想至此,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贾鑫见东家夫妻将卤菜一扫而光,不由怯生生提醒:“东家,这些菜式..一共是四十五文钱。”
贾富贵听了,夹菜的手一顿,他愤恨的放下筷子,“让夫人给你。”说罢急匆匆踏出门去。
贾鑫又看向赵花,赵花无奈掏了掏荷包,顿时烦躁不已,她将荷包里所有的铜钱倒出,“只有这些,多了没有。”
她瞥了眼香气扑鼻的菜色,忍着诱惑不满道:“不过是让你去打探行情,你倒好,还帮衬起人家的生意来。”说罢也摔门子出去了。
贾鑫已经猜到了这么个后果,倒没有很失望。
他拾捡起仅有的二十三文铜钱,又将剩余的菜色再次打包。现在才午时,弟弟应该还没吃饭,这些菜可以带回去给弟弟吃。
其实贾鑫对孟冲等人没有说谎,他的确有个患腿疾的弟弟,名叫贾银。
贾鑫与贾富贵是同村的,贾鑫父母早亡,他孤身一人带着有腿疾的弟弟。没有生计,就算留在村里也是饿死,不如来富庶的清水镇讨讨生活。
贾鑫在贾记干了一年有余,因为知道他家没有亲戚,赵花总是克扣他工钱,他是干得多吃得少。
可他却不敢离开贾记食肆,找一份长工不容易,何况他还带着弟弟这个“拖油瓶”。
安顿好贾银后,贾鑫又沉默的坐在了瘪仄的角落里。一瞬间,他想起了蓁味食肆门口的那张告示。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如果他真的去蓁味食肆工作,贾富贵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得想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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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味食肆里,叶蓁蓁正在给伙计们分发工钱。
临近年关,长工难招,目前也只聘请到四个短工婆子,她们负责洗菜洗碗,每人每日是三十文钱。
店小二一直空缺,暂时只能借用叶家的佣人阿财和竹青,每人每日是四十文钱。
别嫌这四十文钱少,每月叶家还给例银呢,在哪不是干活,他们这是打一份工赚两份钱!
他们将铜板拢在手里,喜道:“谢谢大小姐!”
江母则在账台前作账,打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未消散。
这段时间食肆的流水都保持在三两银子左右,刨去人工和食材的成本,每日利润约在一两三钱。
江家终于不再捉襟见肘了!
江回如往常一样,带着两个小朋友来铺子里吃晚食,吃完后便坐在一旁玩五子棋,等着娘子/娘亲做完收尾工作。
因此,每到晚间戌时,蓁味食肆里总能传出几道稚嫩的声音。
“姑姑,你不能下这里,爹爹要赢了!”江可着急跺脚上下直蹦,依旧没有改变江瑜落子的动作。
江回一个手起棋落,一招“二头蛇”阵法结束战斗,“江可,你知不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赢棋后,江回抬手捏起自家儿子圆嘟嘟的脸蛋。
江可被捏得嘴巴漏风,说话声叽里咕噜的:“爹爹,娘亲说了,我还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儿。”
他挥舞着手挣脱了江回的魔爪,又将凳子上的江瑜挤下,“姑姑你输了,该换我了。”
发完工钱后,伙计们都散了,叶蓁蓁将账台匣子里的银钱都收进怀里,便与江回一行人一道回家。
冬日的晚上,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唯有莹莹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
江可和江瑜两人一马当先,比比谁跑得快,江瑜自是哄着江可玩,嘻嘻哈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江母担心两个孩子,紧跟在后面,反倒是这对年轻父母慢悠悠的吊车尾。
江回神秘兮兮的朝叶蓁蓁道:“娘子,等会到家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第一次见江回这般“贼兮兮”的模样,叶蓁蓁不禁好奇,“是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哪知江回竟然学会了卖关子,他偏过头道: “等回家你就知道了。”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静谧的街道上响起,伴随着风声尤为悦耳,像轻风不经意间拨弄琴弦,雨滴轻飘飘散落在平静的湖面。
叶蓁蓁不禁昂起头看他。
迎着月光,江回脸上笑意盈盈,俊朗的眉宇间难掩得意,前额有些细碎的发丝随风飘扬,勾勒出几分少年气。他望向自己的眼眸清澈干净,呼吸间还有淡淡的白雾散落。
叶蓁蓁暗道:这般神气?看来是个好东西!
她缓缓贴近江回,用悄悄话般的语调轻声问:“可是那书肆的银子下来了?”
目前叶蓁蓁能想到的好事只有这一桩。
哪知江回听了身子一僵,心道不好。
其实书肆的银子早在十天前就下来了,他因为忙着别的事,这一茬就给忘了!
见江回忽然停住,叶蓁蓁有些想不通,不解的呢喃:“难道还有别的好事?”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叶蓁蓁刚才还上前说过悄悄话。走路时并不觉着,可当两人停下来时,叶蓁蓁说话的气息飘落在江回脖颈处,江回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贴的是有多近。
他顿时红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好喜欢这种淡淡的感情,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就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但是有什么成果会想着互相分享,不求能帮到对方什么,只希望有人能一直在!主打的就是一个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