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年轻男子这么说,几人对视了一阵,承空盼双手揉着马绳,问,“既然富饶之国在西街,那北街里有什么?南街里又有什么呢?”
“南街……”男子停顿一瞬,“我倒是不知道,不过那北街里,是沙漠。”
“哦。”承空盼勾勾唇角,“那南北很可能是相反的吧?既然北街是沙漠,那南街里岂不全是水?”
舟祺笑问,“公子如此好心带领我们,我们还不知公子的姓名。”
舟祺一脸微笑望着这边,好像没将自己刚才那话放在心上,修立臻觉得烦闷,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喻水。”男子答。
“原来是喻公子。”舟祺客气道,“名字好听。”
虽然舟祺是在笑,但喻水总觉得舟祺的笑没那么简单,在他思索的时候身后的修立臻忽然开口说话了。
“舟大人,我看你跟喻公子倒是有话聊,不如与喻公子同骑一匹马吧?”
喻水便点头,“也好。”
在喻水过来前,承空盼凑到舟祺身边跟他说,“舟祺,你可以吗?我想这喻公子应该不是个什么随随便便的路人甲吧?”
“你仔细想想他的名字就知道了。”舟祺低声说。
“不是。”承空盼又说,“我是怕你骑马技艺不佳啊。”
“不劳你费心。”修立臻过来了,眉眼烁烁,“我会紧跟舟大人,护着舟大人的安全。”
承空盼轻“啧”了声。
从东街到西街,也就是从东边到西边,漫漫长路看似没有尽头,头顶的烈阳成为了星空,晚风呼啸着拂过平地,掀起众人衣衫。
修立臻不知是第几次侧目看舟祺,舟祺一路无话,像是在保存体力。
“阿臻。”舟祺忽然望了过来。
“舟大人。”修立臻应声。
本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但舟祺无法藏住心意,好在身前的喻水睡了过去,他对修立臻说,“多想赶紧解决了这一切,然后回到竹里馆——”
修立臻立即说,“舟大人,我们会很快解决这一切的。”
“与你一起。”舟祺将要说的话说完了。
修立臻双眉轻轻一抬,唇微张,眸中泛起星光涟漪时唇角也扬了起来,他笑道,“舟大人,我也是。”
“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舟祺抬头望星空,唇边带着笑。
直到深夜,骑马走了许久的几人终于赶上了运送女童的队伍。
浩浩荡荡的队伍,大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有骑着马的壮汉看守,那些女童想必是被挤塞在了马车里。
承空盼怒道,“他们还是不是人啊?一辆马车哪儿能装这么多孩子啊?”
他扬起长枪悄悄逼近队伍,大喜跟了上来,从怀里拿出迷香递给他,“空盼,我们还是得小心点,那帮人身材壮硕,跟他们打起来也会浪费时间。”
“好。”承空盼回头看向舟祺跟修立臻。
舟祺正在跟修立臻说话,两人相视点头,分开后一左一右跟在大马车侧边。
马儿走得不快不慢,风声混着马蹄声,在这极其规律的声响里,承空盼即将抓准时机将迷香散开。
骑着马来到大马车右侧的修立臻伸出长臂,夜色铺过车帘,帘子被拉开后,修立臻看见几张纯真的脸。
“是那个大哥哥。”有个女童小声说。
小红果听见了动静,挤到窗边来冲修立臻做了个鬼脸。
修立臻盯着她,做出捂住口鼻的手势,小红果聪明至极,探头望了眼,黑夜里的风卷起尘土,在那尘土之中,似乎有个影子越来越接近了。
“你们是有迷香?”小红果问。
修立臻竖起指头,“嘘,听话照做。”
“晕过去也好咯。”小红果歪歪脑袋,“总比被那些人吸血要来得强的吧?”
修立臻皱眉严声,“快。”
小红果吐吐舌头,转过身去通知了其他人。
修立臻紧了绳,夜光之下,他仿佛是在慢慢后退,小红果注视着他,在他漆黑冷静的眸光中唱了歌谣的第一句,之后用双手紧紧盖住了脸。
修立臻无奈“嘶”了一声。
“阿臻。”身后承空盼在唤,修立臻回头,看见他捂着口鼻,眼神警惕。
修立臻屏气,在黑暗里寻着舟祺的身影,他来到马车的左侧,经过大喜身边,大喜的声音从手指缝里传出来,闷闷的,“阿臻,你不怕被迷晕啊?”
修立臻看他一眼,没吭声,这时终于看见舟祺的身影,他驾马快速跑过来,看向舟祺时,舟祺正帮怀里的喻水盖着脸。
“他还没醒?”修立臻用眼神问。
舟祺看过来,“嗯。”
“为什么不把他叫醒?”修立臻眉一紧。
“算了。”舟祺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柔光。
迷香很快发挥作用,那些壮汉被迷晕之后一个接一个从马上摔了下来,承空盼心中一喜,赞叹道,“没想到顺路买的便宜迷香倒真起了作用。”
“不过我们得速度快点了。”大喜急切道,“因为马儿也闻到了这些迷香,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承空盼说,“没事,天明之前,我们会把事情办妥。”
承空盼跟大喜的谈话声飘了过来,舟祺回头问,“承空盼,你确定我们要分成两队?你跟大喜没问题么?”
承空盼与大喜同时说,“没问题。”
在舟祺担忧的注视下承空盼再次开口,“刚才不是吃了几个野果?没事的舟祺。”
先前他们商量好,顺利截下运送女童的队伍后,承空盼与大喜负责将女童们掉包,马车里换成八字胡那帮人,而舟祺与修立臻就在喻水的带领先去探看那富饶之国。
与承空盼,大喜分别后,身边变得有些冷清。
因为喻水还在睡,舟祺便不太好一直跟修立臻说话。
“舟大人。”修立臻问,“她们唱的歌谣,舟大人知道是什么么?”
舟祺摇头,肩头发丝晃荡,他嗓音有些迷蒙,“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修立臻淡声一笑。
“我没听清过。”舟祺跟着笑笑,“希望不要再听见这首悲伤歌谣了吧。”
修立臻“嗯”了声,在这寂静的星空之下,心中仿佛有许多想跟舟祺说的话,他看向同样安静的舟祺,每一次眨眼都述说着对舟祺的爱意。
舟祺也望向他,两人对视,风恰好扬起两人的额发,方向弧度一致,似乎在宣告两人的心意也是相同的。
片刻后,风声渐渐安静,天边出现城墙的影子,像一座雾气缭绕的大山。
“到了。”喻水醒来,冲身后的舟祺道谢。
“喻公子。”舟祺问,“西街里可有什么规矩?”
“也没什么大的规矩。”喻水语气迟疑,“等你们到了也就知道了。”
舟祺,“嗯。”
“对了舟公子。”喻水问,“你确保你们能作恶么?”
“此话何意?”舟祺问。
“我看几位倒都像是有礼的君子。”喻水无奈笑道,“感觉不是那种会作恶的人啊,但如果不作恶,就没办法离开这儿,去到魔心啊。”
舟祺与喻水一句句说着,修立臻便瞧着那越来越近的城墙看。
忽而听见身边有道不同寻常的冷器声,修立臻本能出手,握住了喻水伸出的东西。
是一把匕首,手心鲜血点滴。
“阿臻!”舟祺急了。
“我本来打算用这把匕首来试探舟公子呢。”喻水淡笑着松开手,“没想到被你不小心握上了。”
舟祺面色僵冷,狠狠将喻水从马背上推了下去。
“舟大人,我无事。”修立臻虽也恨不得将喻水一拳锤死,但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安抚舟祺的情绪。
可舟祺没法淡定,他飞快抽出修立臻侧腰长刀,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喻水,“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刚才说了。”喻水叹口气说,“我只是为了帮舟公子激起心中的恶啊,你看,这不就成功了么?”
舟祺气极,俯身狠狠划过喻水的胳膊,刀尖嗜血,喻水吃痛闷哼了声,他看向高高在上的舟祺,舟祺一脸漠意,眼底泛着寒光。
喻水自顾自地笑了,“舟公子,希望你保持这副模样,在看见西街里的那些人时,也能出手。”
“你是南街来的人吧?”舟祺问,“你居心何在?”
“舟公子果然是猜到了。”喻水语气平淡,眸底恨意生,“西街抢了我们南街的东西,才得以富饶,我巴不得西街里的所有人都死光。”
喻水看着舟祺,舟祺一脸冷漠。
修立臻看了眼舟祺给他的帕子,这帕子被鲜血染红,怕是洗也洗不干净了,他低声对舟祺说,“舟大人,他是为了利用我们对付西街。”
“我们走。”舟祺转眼看向他手心,他将帕子攥得紧紧的,舟祺要帮他系结。
他却说,“舟大人,我的血浪费也是浪费,不如舟大人喝点儿?”
舟祺抬眼,双眼迷惑,“你都受伤了还能有这心情?”
“我的意思是,舟大人不嫌弃的话。”修立臻笑道,“毕竟也可以帮舟大人恢复点体力。”
“那你的体力呢?”舟祺反问。
修立臻合唇不语,舟祺按住马背,一跃至他身前,坐好后牵起了绳子,“阿臻,我来骑马带你。”
“舟大人。”修立臻讶异挑眉,看完了舟祺的一系列动作。
舟祺紧绳,“驾!”
他顺滑的发带着芬芳经过修立臻眉间,为修立臻眼底染上笑意。
马儿欢脱的脚丫子荡起层层的灰,还坐在地上的喻水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
进了城门后,舟祺满大街寻着医馆,街上除了人还是人,舟祺偏头又探头,在缝隙中寻着店铺招牌,看了好几条街,都没看见医馆的牌子,舟祺急道,“踏马的这地方怎么可能连一个医馆都没有?这么多人,都不会生病流血的么?”
“舟大人。”修立臻眸光冷静,他握过舟祺的腕,又默默将受伤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去,“不必找医馆了,这儿根本就没有医馆。”
舟祺紧眉,视线收回后,他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这街上的行人,分明都红着双眼看着他们,看着舟祺身后的修立臻,盯着修立臻那只流血的手。
“这西街的规矩,便是吸食他人的血才能存活。”修立臻在舟祺耳边低声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