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修立臻看向舟祺那双眼时静止，他的眼睛好亮，他穿着素色衣衫端正站在石阶上，他微微抿着唇，好像心情不错，挡着他脸颊的树枝化作朦胧的绿意。

耳侧响起首领与管家商毅的说话声，修立臻认为自己失态，眨眼时舟祺的面容却更为清晰。

“舟大人在那儿！”商毅看见舟祺后冲他挥了挥手，舟祺迈步朝这边来，商毅有心看了眼面前的修立臻，问首领，“他是叫阿臻吧？”

“是了。”首领笑着回。

“全名是什么？”走来这边的舟祺问。他微微笑着，跟修立臻那双闪躲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首领含笑看了修立臻一眼，修立臻沉声说，“作为大人的贴身影卫，平时除了样貌不能轻易被人窥见外，名字最好也是不能泄露。”

说着，修立臻看了眼舟祺，“这是作为影卫的规矩。”

舟祺点头笑问，“这样啊？连我也不能看么？”

恐怕舟祺心里有所不满，首领乐呵道，“那舟大人自然是能看的了，他们既然被选拔出来送到舟大人这儿，以后便是舟大人的人了，舟大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这话传到商毅耳朵里后就变了味，他背手咳嗽几声，又冲舟祺挤了个眼色。

修立臻的视线看向别处，听见舟祺说话时，他才将视线转到舟祺脸上来，怎么这一看见舟祺便眼眸发烫一般？应该是他夜晚梦见舟祺的次数太多了。

舟祺问首领，“原先我记得不是只有一位贴身影卫么，怎么今日还来了另外两位？”

首领连忙跑到两位蒙面侍卫中间抬起双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这两位是除了阿臻之外的佼佼者，界主是觉得，多两个侍卫舟大人也就能更安心些。”

舟祺微笑点头，商毅立马热情邀请几位去屋里喝茶说话。

慢步在廊中时，首领问，“舟大人觉得如何？”

“我认为就要一个就够了。”舟祺低声说。

余光察觉到修立臻炙热的眼神盯着他看，他又故作思索道，“这三位自然都是顶好的侍卫了，界主实在是想得周到，令人万般感激，但我这竹里馆也不大，想必从三位中选出一位来就足够了。”

“舟大人说的极是。”首领看向修立臻，发觉他眼神在听到舟祺的话后变得更加深沉。

舟祺悠然往前走时，修立臻被他们几人直视的目光看得开了口。

“舟大人。”叫住舟祺那刻，仿佛听见他们全都松了口气。

首领与其他两位侍卫均是觉得修立臻作为首要侍卫自然是最佳人选，而商毅则是抱着八卦的心思盯着修立臻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舟祺回眸，诧异一瞬，“怎么都不走了？茶可备好了。”

“舟大人。”修立臻语气坚肯，“我是舟大人的最优选择，我能够保护好舟大人。”

舟祺含笑点头，亮闪闪的眸子里滑过一些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仿佛是在打量修立臻，又好像是在用目光探究修立臻。

夜晚，凉爽的风贪念可供它盘旋的廊柱，木色深沉的门被拉开，商毅与首领先是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两人身后跟着两位要打道回府的侍卫。

风儿一哄而散，溜走时窥见室内有两位男子对面而坐，是舟祺与他的贴身影卫，修立臻。

茶室里香味怡然，舟祺的神情看似轻松，但倒茶的动作却有些急躁。

修立臻调侃道，“舟大人跟我独处一室会紧张么？还是不想让我坐在这儿？”

“没有的事。”舟祺低声说。

修立臻皱眉，看着舟祺抿了口茶，舟祺有些心不在焉的，放杯子的同时眼光朝门外瞥了眼。

修立臻问，“舟大人是觉得有些冷？”

“嗯。”舟祺看向他，不多说话的舟祺显得有些清冷克制。

修立臻便起身，往门那边走时，语气带上丝丝无奈，“这种事情，舟大人以后直说便是了，怕是我刚入馆，舟大人还没适应过来吧？”

舟祺盯着修立臻的背影，看高大的他在茶室里映下的影子，此刻谁也没有说话，氛围静谧，让人陷入回忆。

修立臻拉上门后回过身，黑眸定定看向舟祺。

“过来。”舟祺说。

修立臻垂眸，走路时额发晃荡，掠过眉心，擦过漆黑浓密的眉，眉下眼瞳像凝着墨团，分外的黑。

舟祺看着他又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去，便出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这儿。”

“舟大人。”修立臻抬眸，有些嫌弃，“你真如传言所说么？”

“什么传言？”舟祺问。对于那些乱七八糟不可当真的流言他从未理会过。

“罢了。”修立臻舔了一下干燥的下唇，起身时低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顺从，“既是舟大人的贴身影卫，舟大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臻。”舟祺原想唤他修罗，看着他慢慢地走了过来，舟祺心底的潮水由船桨划起波涛。

修立臻是一副有些抗拒但不得不坐下的姿态端坐在了舟祺身边，他侧首看舟祺，眼眸亮得吓人，得到舟祺的回视后，他眨眼转眸，有些不自然的无措。

“舟大人叫我坐这儿，是要做什么？”修立臻低声问。

“怎么取了阿臻这个名字？”舟祺微笑着问，“是你的真名吗？”

“原来舟大人是要说这个。”修立臻沉声解释，“方才我也已说过，名字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而已。”

捕捉到修立臻眼神的阴暗，舟祺感慨道，“也是，你便是你，名字只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知道舟大人选中我是为什么。”修立臻冷冷地说，“是把我当做替身。”

“你。”舟祺忽失笑，独自笑了好一阵。

修立臻觉得这话题无趣，看向还在低笑的舟祺时心想，是舟祺让他过来，他这过来之后，舟祺的姿势完全没变化，依旧跟他保持着得当的距离。

“你便如此吧。”舟祺含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舟大人。”修立臻问，“为何是我？”

“这话什么意思？”舟祺偏头，视线一垂看过修立臻面罩下嘴唇的位置。

“想来舟大人确实是思念成狂有了眼疾了。”修立臻心底有些矛盾，他不知为何，回回想呛舟祺，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又不好真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舟祺看着他，他眸光像火苗般荡了荡，起身时嗓音冷漠，“舟大人既有眼疾，还是早些歇息吧。”

修立臻背过了身，舟祺一手抓住他的衣袖，将他拽了下来。

实则是修立臻情愿被舟祺留下，所以没使劲，他俯身看向舟祺，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舟祺一手将他的面罩摘下了。

脸前一空一凉，修立臻看见舟祺如水般柔和的目光。

舟祺仰头凑过来，修立臻心头像被锤子击了下，全身灌入某种刺激性的涌动，他向往但又不甘心，急声说，“舟大人，你现在看见的是我，还是他？”

舟祺不言语，径直贴上修立臻的唇，修立臻睁大的眼向下看，长睫倾泻时盖住他眼底的沉迷与沦陷，他看向紧闭双眸的舟祺，舟祺轻轻辗转的吻带着热意滚入修立臻心底。

在舟祺偏头时，修立臻得空说话，“舟大人方才明明喝的是茶……”

唇被舟祺再次吸住，修立臻不受控制地向前，眼皮颤动，下颚向前推，贴近舟祺，与舟祺密不可分，一手穿过舟祺的手指，另一手将舟祺抱入怀中，舟祺环住他的腰，他心底因满足而叹息。

他半睁眼，因为觉得自己是所谓替身而心里生出理智，忍耐着松开舟祺的手，身子向后退了退。

“阿臻。”舟祺唤他。

“舟大人是把我当做阿臻吗？”修立臻拱眉，看起来像是隐忍着冲动与委屈。

“既然你不承认——”

修立臻立马打断了舟祺，“可我不是。”

他低吼的嗓音听起来下一刻就要崩溃，舟祺闭唇不语，怕自己再说的话会让他不开心。

沉默片刻后，修立臻看似冷静地问，“你亲我是为何？”

舟祺反问，“你觉得呢？”

“你喜欢我？”修立臻闪开眼神，盯着烛火印在墙上的影子看。

“可我记得有人说过。”舟祺淡声，“主仆之间一般很难有情。”

修立臻猛然看向他，“舟大人是在玩弄我？”

“暂且先不说我是不是在玩弄你，就算我是，那我玩弄你一次又如何？”舟祺笑着问，“不行么？”

修立臻紧紧盯着他，像要把他微笑的脸给看穿，片刻后，修立臻冲他低声说，“舟大人要知道，我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成为某人的替身。”

“我知道。”舟祺说，“这话有人也曾说过。”

修立臻恼怒但闷声，“他说的？”

再跟他这般扯下去也没有用，舟祺起了身，揉过酸涩眼眶，余光看见他昭昭眼神像是苦苦等着回答，舟祺索性说，“什么替身不替身的，在我这儿根本没这回事，但你又不信，你不信的话，那我问你。”

“什么？”

“如果你真是所谓的替身，你情愿不情愿？”

修立臻很快低下头去，眼中极慢地掠过一道悲光，他心中有傲气，他微微抬头，视线放空，并不言语。

也该是不能这么问的，舟祺苦恼地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

听见门被舟祺拉开的声音，修立臻眼皮一垂，听见舟祺的脚步声散开在走廊之上，修立臻心里急躁起来。

“什么替身不替身的。”他忽然低声说，“替身难道就干不掉正主么？”

廊间被昏暗灯光懒懒铺过，舟祺停下脚步，恰好站在一方较为灰暗的地方，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头，以为是商毅。

看见修立臻时，舟祺一瞬失笑。

“舟大人。”修立臻高声唤，他身后黑衣黑发被风正合时宜的飘起，他眉眼照旧冷傲，“我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