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认错你？”舟祺把他的话当做笑话一样笑了笑，紧着上下扫过他，沉声，“你全身上上下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肌肉线条的走势，你纹身每个图腾的具体位置……”

察觉修立臻的眸光有些不对劲不自然，舟祺顿了顿，说，“更别提你现在整个人就站在我身前了，我敢肯定，你就是修罗。”

“我不是！”修立臻瞪他。

舟祺讶异挑眉，又觉得他这副略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很好玩儿，便冲着他扬唇笑了。

“你又笑什么？”修立臻像是紧紧咬着牙，“流氓。”

舟祺说，“你先下来。”

“你不是神医么？”修立臻不会屈服，高声讽刺道，“怎么也不先治治你这坏掉的眼睛跟脑子。”

舟祺微一点头，“行，你要玩是吧？”

“什么玩？”修立臻不解。

舟祺正要说话，巷子口响起商毅的声音，他的吼声跟打雷一样很吵，舟祺只往巷子口那边望了一眼，再看向屋顶时，修立臻就不见了。

“阿臻。”舟祺笑了笑，语气闲散，“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舟祺！”商毅看见舟祺后提着衣摆小心翼翼跑了过来，“你在这干什么呢？”

舟祺再次看向那屋顶，漆黑顶上被天空洒了些浅浅白雪，天空黑得发亮，今晚月色很好。

商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不是很讨厌脏水什么的么？你现在是在搞什么啊？”

“商毅。”舟祺甘愿陪修立臻玩那个不承认自己是修罗的游戏，想起商毅之前说过的话，舟祺笑道，“我想我找到修罗的替身了。”

“难道是刚才那位？”商毅感慨舒了口气，一手搭在舟祺肩上用力拍了拍，“舟祺你真的……愿意听我的建议，还采纳实施，我真的感动。”

舟祺瞥他一眼，扒开他的手，急步往外走。

“你是回去还是上哪儿去啊？”商毅一转身，鞋子直直踏入水坑里，他“嘶”一声正要骂人，猛然瞅见水面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商毅惶恐仰头，屋顶似有一阵风吹过，他握住自己的双臂滑了滑，嘴里连声，“娘说得对大晚上不回家准没好事，可千万别见鬼啊娘您在天有灵可要保佑保佑我啊。”

见过修立臻之后，舟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到处搜刮修立臻的踪迹，甚至每晚的固定时辰都要出门去镇子上晃荡一圈，就差没把修立臻的画像贴得满城都是了。

这天舟祺散步回来，商毅立马穿过长廊跑下石阶迎向他，“舟大人，铃楼有动静了！”

“是么？”舟祺风淡云轻。

商毅疑惑，“以往听见铃楼有动静之后，你都是自信满满跃跃欲试的模样，怎么现在见怪不怪了？”

“这么些年了，难道还得见怪不怪么？”舟祺经过商毅身边，商毅看见他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舟祺。”商毅跟上来，“你找到那位男子，也就是那个替身了？”

“还没有。”舟祺沉声纠正，“他就是修罗。”

“怎么可能啊？”商毅不信，“修罗现世能跟他那种一样么？修罗那场面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火那披风，那纹身，嚯，多威风啊。”

“不管怎么样。”舟祺坚定道，“他就是。”

“你别是魔怔了吧？”商毅问，“那如果他就是，他怎么没先出现在边域？又为什么没使用玄火？还有，我记得他那日腰间佩的，是长刀吧？又为什么不是炽心剑，还有还有，他为什么要戴面罩呢？”

舟祺觉得他话多，转了个弯后往铃楼那边去，一边听着商毅说话一边望向灯火通明的铃楼，还没走到呢，就闻到了酒气。

商毅这时在说，“我想，那男子应该就是像海八客那种，仰慕修罗的狂热者。”

“好了。”舟祺说，“先看梦魇召唤铃吧。”

“这回这铃铛有点奇怪的。”商毅一瞬正经，走到舟祺跟前推开了虚掩的门，屋子里酒桌上，趴着甜甜酣睡的谷先生。

“这老头也真是的。”嘴上是嫌弃，但商毅还是不知觉压低了声音，“这月的工钱，真得给他扣一点了。”

“你刚才说这回的铃铛有点奇怪？”舟祺低声问。

商毅点头，几步上了台阶，站在铃铛南架前，手指从第一个铃铛拂到最后一个铃铛，然后指着倒数第二个铃铛说，“是这个。”

舟祺前来查看，商毅对他说，“第一回呢，是这个铃铛响，我那时刚好就在，谷老头也在，我还跟他说这南架的铃铛响是好事，南方暖和，结果第二回你猜怎么着？”

舟祺看他一眼，他低声有些激动地说，“第二回这排架子上从第一个铃铛到最后一个铃铛每个都响了一下，就跟弹琴似的，有旋律了！”

“什么旋律？”舟祺问。

他细细看过这一排铃铛，铃铛外表都相同，这样看也是看不出来个什么的，他伸手握住倒数第二个铃铛，这时思索片刻的商毅丧气道，“你也知道我有点音痴的嘛，我反正是记不起来了，又或者根本没有旋律，只是我觉得响起来很好听罢了。”

舟祺笑了声，“确实有些奇怪，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拨动一样。”

商毅后背一凉，像听了什么骇人的故事一样面容僵了僵，“舟祺！好在这铃铛没下最后通牒我们还看不见梦魇来源，还是等第二魔界派来的贴身影卫到了之后再说吧！”

舟祺笑而不语，纤长手指轻轻拨过铃铛，铃铛轻音响，犹如睡梦中的念语。

是梦，梦里又见舟祺，修立臻醒来的那刻深深对自己感到失望，他怎么如此不争气？那日见过舟祺之后，每晚都会梦见舟祺，他掀开被子，眼眸一瞬隐晦，起身脱掉上衣去了屏风那边开始洗漱。

他原先是一户人家的独子，不好读书只爱比划刀剑，当然他的这些记忆，都是豹哥豹弟给他种入的……

年满十八之后他离家，想着先去繁华之地弄把趁手的剑，哪知经过一个叫海镇的地方时，听见有两个男子在说第二魔界招侍卫的事，当然这俩男子是豹哥豹弟安排的……

“做个侍卫也不错。”一男子说。

“是啊，并且还是在第二魔界里修炼啊，那儿的条件多好啊，以后若是拔尖了出头了，或许还能在修罗大人手下谋个职位呢。”一男子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也报名吧？西街那儿的告示上还写着报名就送好些刀啊剑的，还包吃包住，免费修炼呢！”

修立臻被他们说的也有点想去看看，来到西街那面贴满了告示的墙，第一眼他偏偏就看见最中间的那副画像，是副男子画像，男子生得俊，可想气质也不凡。

修立臻走近了一看，竟是那位早有耳闻的神医不秋草，舟祺。

不过关于舟祺的风流传说不少，修立臻自小最讨厌这般看起来清风明月却背地表里不一还到处留情的人。

怀着这份对舟祺的愤懑，修立臻撕下那篇独独带有舟祺画像的最大的那张告示踏入了第二魔界。

初入第二魔界，修立臻首先结识了如今能说得上话的首领，首领的上级便是界主身边的贴身侍卫，在修立臻说要报名的时候，首领先是问，“可知贴身影卫的含义？”

“寸步不离的保护。”

首领点头笑问，“可否脱了衣裳？”

“这是为何？”

首领哈哈笑几声，“自然是看你身体条件过不过关啦，跟什么肌肤之亲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哦。”

修立臻皱眉但照做，他脱下上衣后，首领望着他的纹身默了片刻。

“怎么？”修立臻问。

“好！”首领点头赞许，“又是一个修罗大人的仰慕者，你也不是第一个身上有跟修罗大人一样纹身的人了，怎么我倒是愣神了哈哈。”

修立臻被他揽过肩，修立臻比他高大，他踮脚笑道，“走，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这衣服一换一穿到现在过了如此久，以至于柜子里摆了满满几排一模一样的影衣……然后他再戴上面罩，遮掩自己那张俊美的脸。

首领回回在云台碰见他，都会说，“起初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招你进来，没想到倒是再也没机会看见面罩下你的脸了哈？”

修立臻只用眼神跟他打个招呼，随后两人擦肩而过，一个往界主的住处去，一个往修炼之地去。

话说回现在，明日便要以贴身影卫的身份跟舟祺见面了，数着日子，距离他初次见舟祺，已有二十几日了，而明天，恰好是立春呢。

修立臻猛然察觉自己扬起了唇，他抬手想抚平，奈何还戴着面罩，便转手将面罩正了正，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每回手指擦过面罩上的纹理，都会在心里竹林里添一片竹叶，现如今，已有满满一整座密不透风的竹林了。

翌日，三位第二魔界为舟祺挑选的可用之才被首领带着来到了舟祺的竹里馆。

修立臻是首要贴身影卫，剩下两位属于侍卫。

“阿臻。”首领侧首玩笑道，“又要见到舟大人了，你心情如何？”

他心潮汹涌彭拜，表面眸光波澜不惊，踏过竹里馆门槛的那刻，他恍然做梦般在想，自己竟马上要与梦想中的那个人见面了，想到舟祺将他当做替身，又想到自己每日每夜的修炼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舟祺并肩时，他内心的不甘化作傲慢与冷漠。

“不过一普通男子。”他沉声刻意说，心底却在叫嚣，舟祺非但不是普通男子，还是如妖精一般十分吸引人的男子。

听到院里的动静，在亭里练字的舟祺放笔回眸，看见商毅欢快的身影冲向那几个人去了，他便安心不做搭理，不曾想心头突兀一跳。

舟祺转身快步下了石阶后望向那几人。

眼前深绿枝叶碍事，挡住舟祺视线，他抬手背过枝叶，看见修立臻在院里展示武艺，身姿利落，身手了得。

修立臻忽而回眸，对上舟祺灼热视线，舟祺在心里描绘他飞扬在风中的发，刻画过他深黑冷傲的眉眼，再勾勒出他面罩下的脸部线条。

舟祺心里那颗茁壮大树开始肆意疯长，正如现在这般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