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精跟极目镜中的阿爷均是惊讶一怔。
“我不信你。”阿爷拂袖,语气恼怒,“你如此矛盾一个人,说的话自己能信么?”
“阿爷。”舟祺声音清浅却无比诚恳,“我对修罗大人日夜思念,是真的。”
如此露骨的情话让阿爷呲了呲牙,他挥过衣袖侧过身,镜子里便没了他的身影,照出舟祺那张昏昏欲睡的脸。
俩□□精动作一致地嗅了嗅舟祺身上的味道。
“他好像是喝醉了。”一只□□精,也就是豹弟说。
“好像是。”另一只□□精点了点头,他是豹哥。
豹哥话刚说完,舟祺背靠上门框沉沉睡了过去。
“好笑勒哥。”豹弟说,“他明天醒来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做了场梦?”
“那不好说。”豹哥把极目镜塞进后背的包袋里,他犹豫地看了眼舟祺,冲豹弟说,“难道我们还要把他弄到屋里床上去么?”
豹弟“哼”一声,“那可不能对他这么好吧?再说了,自从阿爷大发雷霆把我们变成□□之后,我们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帮他啊。”
“也是。”豹哥跳到豹弟身边来,两兄弟勾肩搭背往明亮处蹦。
“不过。”豹弟思索道,“既然舟祺是喜欢修罗大人的,我们何不把修罗大人即将复身的事情告诉他得了呢?”
“他都醉得睡过去了还说什么呀?”豹哥不怀好意笑笑,“我倒挺想看看舟祺的反应,咱们就别说了,让他自己猜去吧!”
“也好。”豹弟憨笑两声,“那咱们现在去那个贴身侍卫的房里?”
“嗯。”豹哥问,“神经种子在你身上的吧?”
“在我后背的包里。”
“等咱们把这种子放到那侍卫的脑袋里,就算是为修罗大人的复身铺好了第一步了。”
“可修罗大人就算复身,也没之前的记忆啊。”
“那也没办法,既然修罗大人执意如此……”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了。
熟睡在门边的舟祺夜半被梦惊醒,他梦见修罗于雨夜练剑,炽心剑的光芒好刺眼,修罗侧目那刻风起,雨摇摆,郁郁葱葱的树叶挡住舟祺视线,舟祺只得以在心里描绘修罗那双好看的眼。
醒来后舟祺怔怔望向夜空,月光冷清人也叹息。
翌日金光闪耀时,舟祺等人在宴厅里用饭。
趁着界主专心喝醒酒汤时,商毅凑过来对舟祺说,“你昨晚又没睡好?眼下都是青的。”
“嗯。”舟祺说,“做梦了,梦醒之后就一直没睡着。”
“又梦见修罗了?”商毅嬉笑一声,“不会是春梦吧?”
舟祺只瞥他一眼,他还要打探那梦的细节,看见界主起了身正往这边走来,他便闭上了嘴。
“今日开始我便带你们在第二魔界里逛逛。”界主自豪笑几声,一手伸向台外,台外云烟缭绕,“我这儿什么都有,热闹的,清净的,旧时的,新潮的,你们只管去探就是了。”
舟祺跟商毅起身客气道谢,这时帘外来了位黑衣侍卫,也就是界主的贴身侍卫,这侍卫终日里须得戴着黑面罩,面罩类似蝙蝠形状只露双眼,现在那双神采奕奕的眼透过白色纱帘望了过来。
“你有何事?”界主回眸问。
“回界主的话。”侍卫拱手道,“界主昨晚让属下想的另一个法子属下想到了。”
“哦?”界主来了兴致,跑过去挑开了帘子,“我昨晚是不是说舟大人既然不要男宠的话,让你再想点其他能为舟大人好的法子?”
“正是。”侍卫看向舟祺,上下扫了舟祺一眼后说,“舟大人此次来第二魔界,路上遭遇了凶险,想必作为神官的舟大人身边,也该是需要一个贴身影卫的。”
“影卫?”界主摸着下巴乐呵道,“影卫影卫形影不离,这真是个好法子啊。”
舟祺不解,“但我身边已有商毅了。”
商毅忙拍上舟祺的肩,舟祺侧目看过来,他忍住笑意,语气认真且严肃,“是啊界主,这真是个好法子啊,我作为舟大人院里的管家,奈何法术低微,每回遇上什么事情,还得指望舟大人来救我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是啊!”界主合掌,眉飞色舞,“这影卫呢,除了要身法好武力高强之外,还必须是得个俊美男子。”
舟祺了然一笑,继续看着商毅跟界主一唱一和。
最后在他们俩的推波助澜下,侍卫脑海里的想法已然成型,他说,“界主我明白了,我这就把这事吩咐下去,定要万里挑一,挑出一个绝佳的人选来交给舟大人。”
“行。”界主瞧着侍卫的背影嘱咐道,“舟大人这事可是要紧事,最好是要在开春前——”
侍卫回头高声道,“知道了!”
舟祺与商毅两人在第二魔界待了一月有余,一是因为界主实在热情,每每在舟祺预备告别离开的时候,总会以有活动的说辞来挽留下他。
二是第二魔界里的景致实在好,正如界主所说,热闹的,灯火通明的,喧闹繁华的景象处处是,而那些青山流水处也不在少数,景色淡雅,环境幽静,是舟祺爱去的地方。
每回舟祺从幽静处回来,最先听见的便是商毅与仙水草在拌嘴。
自从那次仙水草咬过商毅之后,两人的梁子就正式结下了,舟祺起初认为这是一段好的姻缘,私下问商毅时,商毅却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可能啊?她完完全全就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
“那你喜欢的姑娘是如何的呢?”舟祺问。
商毅畅想道,“自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舟祺欲言又止,商毅催他快说,他只好为难又嫌弃地讲,“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看她的外表,也总得看看自己的外表吧?”
“你说的有理。”商毅诚恳地说,“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那帮界主给你挑的男宠,天天在云台等着你经过,这么长时间了,你就还没一个能对上眼的?”
“哪次跟你聊天不是这样?”舟祺甩过衣袖走下了台阶去。
商毅跟在他后边,听见他愤愤不平地说,“聊着聊着就说到什么男宠身上了。”
“我要是你,我给自己找八个。”商毅大声说。
舟祺回过头来盯了他一眼,“简直可耻!”
“这到底有什么可耻的?”商毅跑到舟祺身边来劝说,“只是会有人陪着你而已,又不是上床什么的。”
“商毅!”舟祺双手捂住了双耳。
商毅觉得他这副样子好笑,越是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贱兮兮地问,“难道舟大人是……”
商毅的话简直不堪入耳,舟祺就当自己没听见。
总之回想起在第二魔界的日子,可以用一个词来概况,吃喝玩乐。
所以在舟祺回到竹里馆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门。
甚至连酒也喝得少了,平淡日子一日过一日,舟祺每日不是练字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在铃楼查看那些沉寂的铃铛。
谷先生站在楼外廊下伸懒腰,眯眯眼中倒映出黄昏的色彩,这会儿舟祺来了,他打算出去喝点酒听点曲儿,回头看舟祺时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淌泪他揪袖擦去,眼前舟祺的身影清晰了些。
“舟大人真是不爱闲着啊。”谷先生笑说,“我还记得在舟大人跟商毅外出走访的那段时间,这铃楼里的铃铛啊天天响,响的我脑瓜子疼,现如今倒是不响了。”
舟祺淡声,“修罗未现世,梦魇便也少。”
“是啊。”谷先生背过双手看院里萧瑟景色,昨夜大雪,天一亮又晴了空,这院里的雪渐渐融化,既萧瑟又充满生机,谷先生扬声笑道,“舟大人,快立春了。”
廊上远去谷先生的脚步声,舟祺停下手里的活,将帕子放在桌上,仔细看了眼被擦得程亮的银色铃铛。
“才立春。”舟祺低声说了句。
“舟祺舟祺!”商毅喜悦的唤声响起,紧跟着他出现在舟祺视线里。
舟祺看他一眼,他喘了口气,说,“今晚镇子上有戏台勒!我们要不要去看啊?”
“在第二魔界的时候,你还没听够看够?”舟祺悠然在桌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哎呀。”商毅走过来坐在他对面,一边敲桌沿一边说,“你整日就这些活动你不腻我都看腻了,你别说我现在都有些怀念以前喝醉的你了,你以前起码还外出去那酒楼,你现在就跟藏在屋里的娇妾似的哪儿也不走动。”
舟祺握杯的手抖了抖,抬眸盯商毅,“正如仙水草所说,你不会说话的话可以把嘴闭上。”
“诶?”商毅要跟舟祺互相言语伤害,“我说你这深居简出的习惯,是不是在修罗的地宫里养成的啊?”
舟祺抿唇一笑,善意提醒,“你再不滚的话,我这杯里的热茶就会出现在你的脑袋上。”
商毅起了身,手掌拍桌语气爽快,“今晚天一黑,咱们镇上戏台边不见不散!”
入夜后,本在霜筠亭里练字的舟祺忽然停了笔,闪亮的烛火飘摇,他眼眸朦胧望向天际,已天黑了,月光渐渐浮现,寒气随着风下潜。
手指僵冷,指尖捻起纸张,舟祺借着烛光瞧自己练的字,果然在寒冷处练字还是有些作用的,这字是越练越好了,不知老师看见了,会如何说呢。
舟祺微微一笑,拾好纸笔回了屋。
屋外静悄悄的,只有风时不时呼啸几声,一直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舟祺垂着眼下了石阶,月的清辉贪念在他眼皮处,真是好一位俊俏少年。
从寂静的环境走到嘈杂氛围中时,舟祺心里没太多波澜,那些热闹不是属于他的,他心中独守着一方沉静。
他站在人满为患的戏台边,一身白衣的他气质出尘。
他在等谁?隐在暗处窥着舟祺的修立臻心想。
忽而又风过,修立臻深黑的眼被暗绿枝叶遮挡,怕看不见舟祺的真容,修立臻一手推过树枝,正正好好看见舟祺那张如月般皎洁的脸。
黑瞳掠过一阵波光,连带着心底的澜语,是在问,“修立臻,对你未来的主子,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