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祺知道修罗就站在门口,也知道修罗会听见他说的话,他就是故意说给修罗听的。
显然舟祺的刺激对修罗很有效,修罗沉下脸迈进屋子,盏盏灯火由于他的到来燃得旺盛飘摇,舟祺侧目,瞟见他高大的身影就在背后。
此时发愣的商毅打了个嗝,“我不行了,我一看到修罗就想吐。”
承空盼大笑着拍了拍商毅的肩,在商毅跑走后,他看向舟祺,醉酒让他忽略了舟祺与修罗之间的阴森氛围,他问,“刚才我喊你,就是想问你在地宫那几日,修罗没对你怎么样吧?”
舟祺看承空盼一眼,摇了下头。
“舟大人。”备受言语嘲讽的修罗终于踏上前来,盯着舟祺的侧脸想要个回答,“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舟祺扶额,情绪消沉,“我忘了。”
“你是醉了才说出那样的话?”这么一想修罗心里舒坦了些,不料舟祺回头,冲他轻笑了一声,那好像是一种戏谑的讥笑。
“我不会利用你去帮我抓祟子鬼。”修罗低声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揪住了舟祺的衣衫,舟祺要走,他手指用力挽留。
舟祺再次回头,有些厌烦的情绪像针尖刺在修罗心头。
“舟祺。”见修罗这般占了下风,承空盼想到一个好主意,他丢下酒壶跑到舟祺身边,酒气扑了舟祺一脸,“我看你在这儿的话修罗也想在这儿,你便带他去房里吧,就是一直走,走到尽头的那间房。”
承空盼抽空看了修罗一眼,不怀好意低笑道,“那间房,是修罗的。”
舟祺点了下头,他知道承空盼肯定没安好心,但他也想看看修罗吃瘪的样子,浓重困意来袭,舟祺转身指了修罗一下。
修罗见他身子摇晃,一手扶住了他的手。
他道,“修罗大人便跟我来吧。”
他收回手,走出屋子,去到了廊上,月色下他的身影清雅俊逸,他望了修罗一眼,修罗走到他身边来,声音很低沉,“他给我准备的房间能是什么好房间,舟大人,你也情愿带我去么?”
“情愿。”舟祺说。
修罗垂眸不语。
片刻后,舟祺走到承空盼所说的屋前站定,他一手推开屋子,屋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舟祺眉一皱,觉得有些不妥。
修罗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步步来到他身侧,语气有些傲慢,又像是在自嘲,“不过是因为你在这儿,我才陪他们玩玩。”
“那你进去。”舟祺看向修罗,他像是绷着脸在生闷气一样,黑沉的眸光瞟过来,一边点头一边用“行啊舟祺”的眼神看着舟祺。
修罗踏进屋子的刹那,被屋里顷刻间升起的封印之水牢牢控住,修罗的身影不动之后,舟祺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
“修罗?”舟祺还是担心他的。
修罗不语,半睁着眼听舟祺的动静,不过区区封印之水,修罗只是懒得动弹而已。
舟祺终于狠下心要走,修罗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扬起手臂散开玄火,火苗勾住舟祺的腰,像只大手将舟祺往屋里揽去。
“修罗你这个阴险玩意儿。”舟祺低声咒骂。
修罗还举着手臂,姿态慵懒,他在水之下,舟祺被火苗握在水面之上,两人隔着清澈的水相望,修罗一瞬间脑补出了舟祺的表情,他笑笑,食指一垂,舟祺便扑入水中,浪花四溅。
舟祺是个旱鸭子,使劲憋着气用双手撑着身子的平衡。
“舟大人。”修罗调侃道,“不习水性啊?”
舟祺捂上嘴看了他一眼,他好像是悬浮在水之中,舟祺心想,这合理吗?所谓的封印之水,不应该能封印修罗的玄火么?
“好垃圾啊。”修罗低声笑。
舟祺越扑腾越往下沉,修罗视线随着他慢慢下移又慢慢下移,终于在舟祺咳嗽的时候修罗说,“你刚才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我一点变化都没有?”
舟祺已没功夫听修罗的话,他感到呛水的难受,本能看向修罗,是想向修罗呼救,修罗下潜,来到他眼前,低声问,“你是不是也想过,我进入这屋子之后,会像你这般?”
舟祺一手搭在他肩上,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
“但是你没有阻止我。”修罗有些怨也有些悲,“你情愿让我来。”
舟祺心里一揪,想开口又被呛得咳嗽。
修罗抱住舟祺的腰,俯眼看向他的唇,想亲上去给他渡口气,但又想起舟祺那副对他冷冰冰的面容,修罗笑了一声,说,“我猜想,你应该不情愿让我随随便便亲你吧?”
舟祺双手圈着他的脖颈,他往水面快速浮去,舟祺极力忍耐,还是觉得身子无力,不得已靠在了修罗肩上。
出水后,两人面面相看,衣衫层层覆盖交叠,黑发近乎是纠缠在一块难舍难分,修罗低眸看舟祺,额发与眼睫都滴下水珠来,他唇红润,眼瞳洁净,满心赤诚地说,“我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你多多了解我之后就会知道,除了攻打神族不能轻易更改之外,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成为。”
舟祺倔强说,“若我就想你放弃攻打神族呢?”
修罗松开舟祺,两人之间空出一些距离来,舟祺笑了笑,起身时听见修罗沉声说,“除非我能找到一个不愧对魔界人的办法,魔界那些死去的先辈之恨不能被我这般轻易消除。”
“好了。”舟祺轻声,“你便攻打吧。”
修罗抬眼看他,他恰好回过头来,总结般说,“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深沉黑夜就这般过去,第二日早晨,舟祺随燕槐要去附近的人家查看梦魇,他与燕槐在廊下商讨时,商毅背着一个大包走了过来。
“舟祺!燕师尊。”商毅笑得开朗,“我这包里都是一些关于梦魇的奇闻传说,还有些疑难杂症的解决办法,我想带着它们到时候可能会有用。”
舟祺叹了口气,“商毅,这么重你是何必呢?”
“我帮你拿吧。”燕槐朝商毅伸出手。
商毅摇头婉拒,“怎么好让燕师尊帮忙呢,我不觉得重。”
燕槐微笑拍了拍商毅的肩头,“那我们便启程吧。”
“还有承空盼呢。”舟祺往旁迈了一小步,看似要走,他嘴里说,“我去叫承空盼快点,你们便在这里等我啊。”
商毅一脸狐疑地看着舟祺快步离开了。
廊上没了舟祺身影后,商毅看向燕槐,燕槐了然一笑,“祺儿应该是去找修罗了。”
“那燕师尊您就让他去啊?”商毅认为,比起修罗,自然是燕槐跟舟祺在一起要好些,于是他献计道,“燕师尊,下回舟祺再这样,您可以说些别的来挽留,哪怕是用善意的谎言留住舟祺呢?”
“我不想这样。”燕槐低声,“我想祺儿能做自己,但又盼望着他能……”
话说到一般,燕槐认为自己失态了,微笑着闭上了唇。
商毅眉头一松,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
经过承空盼屋子的窗边,舟祺只一瞟,看见承空盼正在认真挑选腰带,他轻声一笑,随后加快脚步,来到了走廊里的最后一间屋子前。
推开门却不见修罗,舟祺心里一空,兴许他是回地宫了。
往回走时碰上从屋里出来的承空盼,承空盼冲舟祺打了个招呼,大喇喇揽过舟祺的肩,又低声问起关于燕槐的事情。
边域是魔人兽的领地,在边域里居住的人家不算太多,大都集中在边域出口一带,那儿没有浓厚煞气,白日里总还能见到些阳光。
据燕槐所说,他来边域找舟祺的时候,经过那个镇子,镇上有阿婆乞讨,嘴里说着自己的凄惨事迹,不过那时人多,燕槐又急着找舟祺,所以便没细心去听,但听见了那阿婆嘴中说出“神医不秋草”五个字。
“她便是梦者?”承空盼问。
“不好说。”燕槐轻轻摇了下头。
“这镇子很诡异的。”承空盼低声,“所以我才跟着你们来,怕你们不知道,着了别人的道。”
“什么意思?”商毅光是听见诡异二字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有什么骇人听闻的……”
承空盼笑了声,“我们魔人兽是恶魔与兽女所生,出生便有两种形态,一是兽,二是人,镇子里的居民不是普通居民,他们也是魔人兽,但他们是没有兽态的人,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怎么?”舟祺问了句。
“据说他们不会变成兽形态是因为一生下来就被喂了什么东西,我们猜测,他们是吃了兽女。”
“哪有孩子一出生就吃掉母亲的啊?”商毅痛恨道,“也太没道德没良心了吧,这样的人也配被生出来啊?”
承空盼笑了声,“怎么不配?”
“你!”商毅后退几步跟承空盼隔开距离,“你不会也……”
“我没有。”承空盼极其阴冷地说,“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尝尝兽女是什么滋味。”
“兽女做了什么?”舟祺问。
“她才不配做母亲。”承空盼心寒道,“在我出生之后,她因为伤口复发,所以想吃了我来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