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是又一次见识到了他熟悉的嘲讽。www.duanzixiaohua.com
想到一种可能, 他表情顿时一凛。
他正要开口询问,一道柔弱温婉的女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殿下,您回来了!”
女人着一身素雪袄裙, 头上戴着一朵白色的簪花。显然是丧期人才有的打扮。
虽然她看起来太过素淡,但明眼人都清楚,那身衣裙的布料却是云绫锦做的,头上那支白色簪花也是价值不菲的。
萧晟打量了面前的林婉儿一眼, 眸色渐寒。
他的暗线来报, 在来这里之前,这女人可是一直锦衣华服,好不奢侈。
就连现在, 即便是替亡夫守丧, 她也如此讲究。他前世怎么就没有发现, 这林婉儿这么虚荣。
再看看他的荞荞, 她的衣饰一直都是以方便为主,从来就不喜欢那么繁复冗杂的衣裙。
但即便是如此, 她也是美的,美的光彩夺目。甚至于在山村里, 她着一身布衣钗裙时, 都无法掩去她风华的一分半毫。
萧晟收敛了眉目,恢复成对待旁人时那种清冷矜贵姿态。
林婉儿故作娇弱的朝萧晟褔了福身子,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晋王妃眼拙?没看到孤手中抱着的还有太子妃吗?”
萧晟抱着木荞的时候生怕冻到她,便在她身上盖了一个玄色的大氅。然而即便如此, 木荞露在外面的那双绣花鞋却依然能让人看出, 能让太子殿下珍之重之的人,到底是谁。
唯有那个女人。
她来了,她为什么没死?
林婉儿垂下眼眸, 掩去眸中的阴鸷与杀意,朝萧晟又一次福身一礼,这一次是特意拜的木荞。
“婉儿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金安。”
她怀着身孕盈盈一拜,以为面前的乡野女人即便再恃宠而骄,也得知道该有的礼数。
然而,她保持那个姿态许久,却并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
萧晟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故作惊讶的样子,挑了挑眉,“看来太子妃实在是太累了,连晋王妃的叩拜都唤不醒。”
说到这里,他又心疼的叹了口气,“唉,谁让孤这太子没用,前方那么危险的地方,太子妃都愿意为了我大景的将士,舍身犯险,救死扶伤。这次增援,太子妃功劳最大。等太子妃醒来,孤要摆酒设宴,感谢太子妃之大义。”
萧晟这句话一是真心,二也是说给一旁的众人听的。
没有对比,就辨不出美玉与顽石。
与其让林婉儿沾着林相的光,再一次博取众人的同情。不如现在就让人看清楚,他们真正该尊敬的人到底是谁。
他这话一出,众人自然都想到了这几天的遭遇。唯有战场上的恩情,刀口舔血,九死一生,最能让人印象深刻。
特别是那些有幸一睹木荞救治现场,亲眼看到她为了与阎王抢人有多么辛苦,这些将士们在萧晟话落,自发的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晋王妃,太子妃受累了,孤要带太子妃去休息,你且自便。”
什么?
林婉儿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看着萧晟已经毫不留情的转身抱着那个乡野村妇往一旁的营帐内走去,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那个野小子。
她觉得自己又要气得动了胎气了。
林婉儿来此本就是为了仿照前世的经历,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谁知这一世却变得不一样了。
先是突然蹦出个皇太孙,居然是前世死对头的小时候。一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即便有晋王妃的身份,也依然要给她行礼叩拜。
她内心屈辱至极,想要通过拉拢几位大臣嘲讽这个从山村出来的野小子。谁知那些废物就跟鹌鹑似的,她都撺掇那么明显了,居然一个敢去打头阵的人都没有。
这还是前世那些被她蛊惑后,就血冲脑门,要以死进谏的人吗?
她不由得怀疑,那神秘人给她的蛊虫该不会是掺了假吧?为什么那些人不仅不被蛊惑,还对那个野小子颇有惧意的样子。
她本以为那野小子本就是骨子里阴毒,才会长大后那么疯批狠戾。但一个乡野村妇又有何畏惧的?
但现在她知道了,这一对骤然出现的母子,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为什么?
林婉站在营帐中的软榻旁,涂了丹蔻的指甲深深潜入被中,将那柔软的锦被揪得不成样子。
她不是已经跟那个神秘人透露了那对母子的所在吗?
为什么他们非但没有杀了这俩人,还让他们寻来了这里?
到底是为什么?
“砰!”
一声清脆的瓷瓶碎裂声骤然响起,是林婉再也遏制不住内心怒意失手打破的花瓶。
侍女闻声而来,却听到林婉儿坐在地上,侧着身子,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救,快救本妃!本妃肚子疼,快请太医。”
侍女一听急了,前线的将士们还未归来,胡太医他们那些医者自然也是跟随着一起归来的。
这诺大的军营里,除了镇守的将士,和护送太子太子妃一同归来的将士,如今根本没有其他能用的上的医者,她只能咬咬牙跑去了太子营帐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禀告太子殿下,晋王妃不慎跌倒,捂着肚子连连痛呼。如今营中没有医者,求殿下定夺,奴婢要如何处理?”
这小侍女敢这样一跪,已经算是豁出去了。一边是太子殿下被打扰的动怒,一边是晋王妃的性命攸关,她哪边都得罪不起。
就在她急的想哭的时候,一双绣金云纹的玄色小皂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萧墨毓的目光正好与跪着的她齐平,一双散发着寒意的眸子看得那侍女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是要去给她医治吗?带本殿去!”
“可是可是……”
婢女吓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还是跟在萧墨毓身后的顾枭替她打消了顾虑。
“小殿下天赋异禀,从小就跟随太子妃学医治病,你觉得区区一个小病,小殿下治不了?”
这下婢女再也不敢开口了,她悬着一颗心将萧墨毓引到了林婉儿所在的营帐里,便慌忙要去扶林婉儿。
“慢着!”
萧墨毓一声厉喝吓得那婢女,动也不敢动了。他朝那婢女摆了摆手,“你下去,本殿会看护好她的。毕竟……”
萧墨毓盯着林婉儿暗含愤恨的目光,骤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嗤笑,“毕竟晋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萧家的人呢。”
萧墨毓都发话了,那婢女便只能退了下去。
等将不相干的人清出去,萧墨毓慢悠悠的走到林婉儿的面前,打量着她此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晋王妃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要本殿亲自扶你起来?”
“小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林婉儿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然而萧墨毓对面的小人儿却像是将她看穿了一般,嘴角挂着前世熟悉的讽刺弧度,手却向后挥了挥。
“顾枭,既然晋王妃装小产装的这么漏洞百出,你就帮她纠正一下吧。”
他这样说,林婉儿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要让她以假成真。
林婉儿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子,手段毒辣的跟前世没有一丝差别,简直就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小恶魔。
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萧墨毓自以为温婉的一笑,“小殿下不必费心了,许是刚才动了胎气,现在婉儿已经不疼了。”
“晋王妃!”
萧墨毓突然收了冷笑,朝她睇去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眼神,“你以后还是不要装柔弱了。太丑!丑得本殿下不堪入目。”
林婉儿:“……”她气得这一次真的有些腹痛了。
身为京城第一才女,占据京城四大美女之一,她一直以来备受世人追捧,还从未像今天这般连连遭受奇耻大辱。
但她生气,萧墨毓就心里舒坦。
他背着手靠近了林婉儿些许,在她掩藏不住怨毒的目光下,小声说道,“林婉儿,你想知道本殿为何针对你吗?”
在林婉儿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他突然抛下一句满是杀意的话语,转身离去。
“因为你该死!”
那一瞬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的林婉儿如坠冰窟。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然而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在她胆敢踏入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盯着她了。
“看好她!”
出了林婉儿的营帐,萧墨毓朝四周发布了命令。
等他重新回到木荞的营帐,却看到某个狗男人已经鸠占鹊巢,坐在了木荞的榻前,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听到萧墨毓的脚步声,萧晟这才从木荞的脸上抽离,转过身,看向萧墨毓。
“那女人处理好了?”
听到萧晟的问话,萧墨毓嗤声一笑,“怎么,还怜香惜玉上了?还是说你心疼你弟的种?”
“那是你二叔!”
萧晟气呼呼的纠正着,“总之不管你信不信,不论前世今生,我对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都没有半分亲情可言,我一直都是在用她钓那个幕后黑手。”
说到这里,他似乎像是要将这两世的委屈宣泄一般,又继续说道,“萧墨毓,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前世抛弃你们去复国是我考虑不周,才导致了后来种种。
再见你便是在朝堂之上。
当时那女人势力已大,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我没有立即公开你的身份,只想着等将这个毒瘤拔出再还你一个海晏河清的江山。”
说到这里,萧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半蹲在地上,双手搭在了萧墨毓的肩膀上。
“萧墨毓,你信我所说的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