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鞋,是慕如宝最长穿的那双,而鞋子旁边,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主子当时就呕出了一口血来。
风行不敢回话,也知道,主子在马车上已经虚弱得快要昏迷,却强撑着一口气来到县衙,无非就是为了慕如宝。
那个女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得主子看重。
韩锦卿没理会永宁侯,而是看着一脸怒火的冯远。
“冯时之死,与我妻无关。”
韩锦卿清冷的声线,响彻大堂。
“冯时本是书生,无官无职,却敢假传圣旨,带着军营少将私自扣押我妻,并在牢里滥用私刑。”
“冯远将军,请问,冯时是仗的是谁的势,又是谁给了他胆子!”
韩锦卿的一句话,就让冯远彻底僵住了。
他慌恐地看向龙东烨,“陛下,莫要听他胡言,我那儿子老实本分的很,怎么可能假传圣旨,一定是他血口喷人,只为了救他那杀人犯娘子!”
韩锦卿淡淡道:“是不是胡言,有县丞大人和县衙衙役为证,且当日,宁远侯、太子、陛下皆去了牢中,你儿子也是陛下亲自让人砍的头。”
韩锦卿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冯远将军,在他错愕的视线下,站定在他的面前,睥睨着他,像睥睨着蝼蚁。
“难道冯远将军觉得,是陛下冤枉了你,办错了案,杀错了人?”
韩锦卿每说一句话,冯远的脸色就白一分,无形的压力从韩锦卿身上渗透出来,竟是让他恐惧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当日儿子还干了假传圣旨的事,本就是庶子,要不是家里的小妾闹得厉害,他也不会一听儿子死了就匆匆赶来。
他在纵容儿子也拎得清,假传圣旨,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而现在,他难道敢说陛下杀错了吗,他自己的性命,也是被捏在陛下的手中!
冯远张张嘴,身子竟是开始轻晃。
而同样跪在地上的穆明道,也错愕地看着韩锦卿,像是完全没想到,韩锦卿会帮他说话。
刚刚,只要韩锦卿不插手,他的包庇之罪,足以让他和女儿妙妙,性命全无。
韩锦卿淡漠地扫了穆明道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往日的寒厉和冷肃。
他淡淡地道:“穆丞相为社稷鞠躬尽瘁,当年夫人怀胎之时,大师预言其女祸国,便为了家国将亲女抛弃,此等牺牲常人难以企及,自是国之栋梁。”
宁远侯墨南枭,就更加震惊,他甚至不相信,儿子有一天会为穆明道说话!“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更想不到,儿子还会借由当年的事,为穆明道开拓罪责!
穆明道,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专门就是来迷惑他儿子的吗!
韩锦卿根本没理会父亲的叫嚣。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刚刚吵嚷着要给慕如宝定罪的冯远,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龙东烨眸色深深地看了韩锦卿一眼,然后一掀衣袍,再次坐了下来。
“冯将军,韩案首说的对,你儿子是朕砍的,你可有不服?”
刚刚还被冯远闹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竟是被外甥几句话就搬回了局面,龙东烨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冯远一下子就摊在了地上。
可是,难道就真的等陛下抄家灭族吗。
“皇上,是臣没有探查清楚,受人挑唆,才误会了,但是慕如宝确实是嫌犯,她也是真的擅自离开地牢,逃之夭夭!”
冯远豁出去了,大声道:“我儿犯错,就是杀头大罪,臣认!但是穆丞相包庇嫌犯,枉顾法纪,试图鱼目混珠欺骗陛下,也是欺君!”
“今日,若是不惩治穆明道,不定罪慕如宝,臣不服!”
冯远豁出去了,就是死,也要抱着穆明道和那害死儿子的杀人犯一起死!
而冯远的话落,百姓们再次议论纷纷。
同样都是欺君,确实是没有罚一个而不罚另一个的道理。
而在场的人,无论是想维护慕如宝的张太医,广福堂的人,还有唐大耳和柳心茹等人,也都目光焦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慕如宝逃走未归,是事实。
韩锦卿冷笑一声,在寂静之后,正打算开口,大堂之外,人群的最后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灵又带着怒意的嗓音。
“谁说我跑了,我这有个急诊,不救能行?”
所有人,几乎全部震惊地转过头。
而韩锦卿,也在声音响起之时,错愕后抬眸看了过去。
人群的最后,寒冬里掉光了树叶的百年柳树下,一身水绿色衣裙,头上只插着一支木钗,面容却精致绝美的女子,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站在那里。
而她瘦弱的肩膀上,竟是背着一个身材高大精壮的男人。
男人似乎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而那女子身上的衣服,也被利器割破了几道口子。
不知是谁的血,从她的后背上滴下来,一路染红了她的衣服,掉落在地面之上。
“我的妈啊,可累死我了,韩三你快过来帮忙啊!”
慕如宝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她身上的赤炎,看着不胖,但是一身的肌肉少说也有一百六十斤。
要不是刚刚恢复了法力的红花拼了全力帮她托了赤炎一段路,光靠她也是背不回来。
韩锦卿走过来,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脚步再不那般沉稳,加快了不少。
还好,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