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风裹挟着车厢内檀木的清香缓缓拂过美人带伤的脸颊。
陆则看着半倚在自己怀里小憩的姜薇芝,眼底满是复杂。
自那声“南之”出口,他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陆则,字南之。
从有记忆以来,只有父亲和母亲这样唤过他。
姜薇芝只喊他“夫君”。看似亲密,实则只是随一众贵妇之流恪守妇纲,遵循祖制。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试探着问了她一些问题。
她的回答让他彻底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陆则跟着两位太医出营帐后,便拦住二人,仔细地询问了姜薇芝的情况。
原来两位太医在给姜薇芝把脉时,都察觉到她的脉象显示头部有一处淤堵。按理来说,该会有头疼,部分记忆模糊甚至想不起来的情况。
但两人一番询问,姜薇芝却说自己并无不妥。
况且淤堵情况并不严重,两人在药方里也放了化淤的药材,一段时间后淤血自会慢慢被吸收直至消散。
既然淤堵于姜薇芝身体并无明显影响,说破反倒不利于身体恢复,于是二人才选择隐瞒。
只是他们的担忧到底还是应验了。
姜薇芝记忆确实出了问题,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只有关陆则的记忆出了问题。
在她的记忆里,两人婚后也算浓情蜜意。
她虽并未随他去北疆,但两人时常有信件来往,再相聚也算得上小别胜新欢。
眼前的她没有了和离想法。
陆则将已到唇边的话慢慢咽了回去。
他从未想过娶姜薇芝之外的女人。哪怕她不再如记忆里的那般,他也从未想过再纳新欢。
陆则自认并不重女色。
但如今,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记忆里肆意张扬没有被规矩束缚住的姜薇芝的影子。
突然就动了点别的念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至她埋在胸前的侧脸,在触碰到伤口前堪堪停下。
她是真的如他所见那般拘泥礼数循规蹈矩,还是一直对他有所遮掩?
停留在半空的指尖似在描绘怀中人精致的眉眼,又似在窥探眼前人真实的灵魂。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圈住怀里的人,闭上了眼。
他想自私一回。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还算平坦的黄土路上,马蹄扬起的尘土还没来的及飞散便被车轮压了下来,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车辙。
行至暮色渐浓,才缓缓停下。
周管家收到夫人围狩场受伤,侯爷同夫人提前回府的消息,早早便领着众人候在了门口。
只是马车虽停下了,却不见有人下车。
就这样候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抚开车帘,陆则抱着姜薇芝走下了马车。
周管家心下一紧,夫人必是受了极重的伤,否则以她的性格怕是不会让侯爷抱着回府。
陆则并没察觉下人们神情的异样,他面无表情,抱着姜薇芝径直走向紫薇苑。
还没进院,便扫到一脸焦急来回踱步的春桃。
春桃看到陆则怀里的姜薇芝,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便红了眼眶, “小姐……”
陆则脚步微微一顿,并无停留,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春桃关心则乱,被陆则一瞥才意识到自己喊错称呼,连忙跪下行礼,“侯爷…”
“嗯。”陆则淡淡应了一声,不再理会。
姜薇芝一路睡的极安稳,直至陆则将她放置于床榻上,仍没有醒来的意思。
他刚要起身,便感到一股很轻的力道扯住了衣角。陆则下意识低头,发现衣摆的一角压在了姜薇芝手可盈握的软腰下。
本可以轻轻拽出来,他却鬼使神差的俯下了身。
陆则越靠越近,冷冽的气息瞬间将姜薇芝禁锢其中。彼此呼吸交融缠绕在了一起,鼻尖与鼻尖几近相互触碰。
“呼……”
一声轻微的鼾声打破了甜腻而暧昧的气氛。
陆则眼睑微垂,睫毛落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蓦地,他唇角微微上扬,还没来得及扯出好看的弧度,便已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俯下身轻轻抬起她的腰肢,拽出被压住的衣角,伸手拉过一旁的被褥盖在了她身上。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身侧探出环住了陆则的腰。他的身体猛地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任由手的主人在他腰间来回摸索。
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姜薇芝顺势挤进了他怀里。
要不是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且绵长,陆则都要怀疑这丫头是故意在“折腾”他。
看了眼窗外沉沉的暮色,又看了看姜薇芝安静的睡颜,他和衣躺下,将人圈在了怀里。
秋风卷起院里的点点落叶,叶片相互碰撞摩擦,簌簌作响,雨水零星的滴答声不知何时混了进来,两者相互呼应,倒是不比宫廷乐师奏的曲子差了多少。
雨势渐大。
姜薇芝是被大雨和肚子疯狂叫嚣声给吵醒的。
她饿了。
在自己挨饿熬过一宿和不能端详陆则精致睡颜这两个选项里,经过长达一秒犹豫,选择了后者。
姜薇芝用手肘撑着床面支起上半身,指尖却在戳到陆则脸颊前停了下来。
烛火离床边很远,只点了小小一盏。
这烛盏是她娘找人特制的,光线更暗且火光不会来回摆动,并不晃眼。
但它不该在此时点亮。
姜薇芝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笃定这盏灯不会在两人同睡的时候点亮。
经过那件事后,她便无法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入睡,就连娘亲陪着都没办法。
所以…她和陆则婚后到底是如何同床共枕的?夫妻数月为何她竟没有半点印象?
一阵强烈疼痛直击太阳穴两侧,姜薇芝忍不住□□出声,身体朝床面栽去。
陆则快速翻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垫在了她的脑后。
“哪不舒服?”早在姜薇芝醒来之前,陆则便醒了。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他突然就不想睁开眼。
只是还没等到他想看的,便听到了她的痛呼声。
姜薇芝恍若未闻,她眉头紧蹙,因疼痛失了血色的唇瓣泛出隐隐的白,时不时有痛呼声从唇间溢出。
屋外的雨更大了。
姜薇芝只觉得有只手在她脑子里胡搅一通,痛的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眼角沁出的泪打湿了睫毛,张口便咬住垂落在唇边的软布,试图缓解疼痛。
耳边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叹息。
冰凉的指尖蓦地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姜薇芝不舒服的想要躲避,那人却以不容抗拒的力道不轻不重按压着她头顶的几处穴位。
起初,被按压的地方并不十分舒服,手法僵硬而生疏,姜薇芝不舒服地哼哼,咬在嘴里的软布跟着来回摆动,似在表达不满。
但好在这人颇有天分,只一盏茶的功夫,竟也能按的有模有样。
随着疼痛的减弱,放飞的理智也被牵引着一点点回归。
姜薇芝闭着眼,始终不敢睁开。刚刚自己被疼哭的样子实在有些丢脸。
要不干脆装睡?
“咕噜……”
本就空虚的五脏庙,在经历一次疼痛的洗礼后彻底“黑化”了。
——毫不顾忌主人颜面,一次叫的比一次大声。
“呵……”耳畔想起了陆则低沉的笑声。
姜薇芝被他笑的一恼,也不装睡了,被水光沁染的眸子里尽是羞恼,“民以食为天,食为人之根本。久未进食,自然会感到饿,有什么好笑的?你……”
怎么不穿衣服……
眼前的陆则衣衫半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昏暗的烛光顺着脖颈滑至胸膛衬的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我什么?”陆则存心逗她。
姜薇芝:“你…你衣衫不整!”
陆则挑了挑下眉,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哦?那你就是罪魁祸首。”
姜薇芝先还不明白,直到看清陆则手上晃动的东西。
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了耳根。
之前因疼痛被她狠狠咬住的哪里是什么软布,根本就是系住陆则里衣的衣带。
姜薇芝下意识辩解:“疼痛之下意识不清认错东西也是有的……”
可原还有些羞恼情绪的她在瞥到陆则存心想逗弄她的表情后,突然就“恶”向胆边生,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况且为自家夫君的更衣,又哪里算得了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被薄红覆满的耳垂,可能这话会更有说服力。
陆则被抵在床榻上,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姜薇芝脸上灵动明媚的笑,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还以为陆则会为说点什么回她,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人开口。
她被陆则激起胜负欲起了玩闹的心思,并未顾忌分寸,如今自己这行为在陆则眼里怕是有些孟/浪了。
“妾身……”
陆则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变成了姜薇芝在下。
他顾忌着她的伤,一手护着腰一手护着头,将人禁锢在怀里:“既是夫君,衣衫不整亦无伤大雅……”
果然这人半点亏也不肯吃。
姜薇芝撇了撇嘴,却被陆则瞧了个正着,顿时心虚的别过眼。
陆则俯身轻啄她的唇瓣,似惩戒又似在挑逗,随着两人不断加重的呼吸,陆则加深了这个吻,缠绵而霸道。与平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大相径庭。
直到姜薇芝被她吻的喘不上气,陆则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揽进怀里。
雨声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