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低哑的声音响起,蛊惑一般,柳昭昭能感受到他逐渐变热的体温,克制而又急躁地像是在恳求她。
柳昭昭最终放弃说服,在他捧起自己的脸颊时主动迎了上去,轻轻在他鼻尖落下一吻。
她直视着裴景,以至于看见他明显愣了下,墨黑色的眼眸闪动。
裴景松开了柳昭昭,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看了她许久。
像是闹了许久终于得到了糖,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可肉眼可见的兴奋、跃跃欲试,眸色愈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裴景先败下阵来。
柳昭昭看见裴景将脸偏到一边,外耳廓红了一圈,“还是请娘子闭着眼睛吧。”
柳昭昭:“?”
他也会害羞吗?
还以为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呢。
柳昭昭像是发现了个好玩的,偏偏要与他作对,“不要。”
她好像听见裴景叹了声,强而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漂亮的眸子恶狠狠地看着她。
之后柳昭昭就后悔这个时候笑话裴景了。
水波荡漾,波光粼粼。
偶有微风吹来,荡起湖面上的船只,直至红霞漫天,淅淅沥沥落起小雨,不再吹风,船只的摇晃才减轻了些。
船室内,一片黑暗。
柳昭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好不容易坐起来,结果被裴景伸手一拉,又躺了回去。
不等柳昭昭抱怨,裴景先控诉道:“哪有你这般无情的。”
柳昭昭的小脸皱成一团,解释道:“快天黑了,该回去了。”
裴景伸手勾勒着她的脸蛋,指腹下传来的颤栗以及柳昭昭下意识的躲避,令他心情愉悦,带着骄傲,他说道:“在船上果然要舒服多了吧。”
柳昭昭:“……”
柳昭昭被迫又躺了一会儿。
雨势渐大,柳昭昭听见声响,说道:“好像下雨了。”
裴景并不关心,淡淡地嗯了声。
最后还是柳昭昭踢了他一脚,他才打算回去。
路面上湿漉漉的,柳昭昭在裴景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着这雨,仿佛又到了那日游船时的情景。
她想起当时他们没有带伞,一路小跑回的亭子,路上裴景脱了外裳给她遮雨,而裴景自己则淋成落汤鸡。
柳昭昭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裴景打量的目光下艰难地把笑意憋了回去。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个不停,天外的红光映射在水面上,水面波光粼粼,似彩霞飞舞的裙带,映衬得船上的人儿脸蛋娇艳身姿绝妙。
男人爱怜地抚着女子的面颊,而后在她面前蹲下。
裴景:“上来。”
柳昭昭不知他从哪里变出了一把伞出来,但不肯让他背。
裴景回过头来看她,“你又不准我抱你,难道你想我扶着你慢慢地瘸着回去吗?你的脚又走不了,路上溅一身泥水,也是麻烦。”
瞧他说得头头是道,柳昭昭无语了,“原先坐着马车来的。”
裴景:“雨下得这么大,他们肯定先回去了。”
柳昭昭很肯定的道:“不可能,小竹不会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就见雨幕中一辆模糊的马车缓缓驶来。
柳昭昭大喜,指着前方说道:“没有回去的,他们来了。”
顿时,裴景的脸就黑了。
不远处的马车上,小竹催促着架着马车的林石,“快些呀,之前就说不要把马车停在东街,离得那么远,这会子路上还堵得不行。”
林石心里慌得很,想着裴景一开始的交代,祈祷着一会千万别碰到人,“已经很快了,这雨天路滑,得注意啊。”
隔岸遥遥望着,林石的视力比小竹要好,见裴景和柳昭昭居然还在,马上勒住缰绳。
小竹:“怎么了?”
林石:“那岸边都没有人了,将军跟夫人应该是已经回府了。”
小竹探着脑袋眯着眼睛朝那边看,奈何随着马车掉头,视线渐渐看不到了,她再次确认道:“真的没有人了吗?”
林石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原本已经过来的马车居然掉头了,柳昭昭以为自己认错了,有些无措地看着裴景。
一路上,裴景背着她,她一手撑着伞,一手勾着他的脖子。
裴景走得又快又稳,都带着风的。
周围也有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柳昭昭面皮薄,低着头,不知不觉手里失了力气,伞朝前头歪去了也不知晓。
裴景开口提醒道:“抬高一点。”
柳昭昭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腿抽搐了下,反应过来后马上把伞打直。
但她的脸开始发烫,连带着呼出的气也是热的。
裴景察觉到她的异常,空出一只手来探她的额头,“你身上很热啊,不会是方才着凉了吧。”
柳昭昭主动把额头凑上去,闷闷道:“没有的。”
她催促道:“走快些。”
确定她没有发热,裴景这才放下心来。
柳昭昭就怕这个时候遇到熟人,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半路上遇到了钟家的马车。
明明裴景挨着边走的,可大老远钟魏就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眉眼之间皆是喜气洋洋,他笑着打招呼,“裴兄!”
裴景有些意外,应了声。
前段时间钟魏可是要死不活,天天找裴景抱怨妻子对他太好了的苦痛,听得裴景都要打人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身在福中不知福。
为了躲着妻子,不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钟魏都是骑马。
可如今钟魏竟坐在马车上,笑容满面。
钟魏:“你们这是要回去吗?这不巧了嘛,我们正好要去你府上呢。”
听他这么说,一直没出声的谢灵小声问钟魏,“他夫人也在吗?”
钟魏点了点头。
谢灵邀柳昭昭上马车一叙,把钟魏赶下了马车。
钟魏敢怒不敢言,和裴景挤着撑同一把伞,两人相看生厌。
钟魏为了挽回点面子,小声同裴景说道:“我娘子怀有身孕了。”
裴景:“……”
这语气仿佛在说‘你没有吧?’
被打扰了二人时间,裴景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此时钟魏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冷哼了声:“还不是被赶了下来,最近肯定没少睡地板吧。”
被说中了的钟魏哽了声,“就不能跟你说太多,你嘴太毒了。”
裴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娘子之前之所以突然对你那么好,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没几个日子在家里,陪不了她,所以才对你好些,好怀上孩子。”
裴景越说钟魏越毛骨悚然,裴景停顿了下,欣赏钟魏脸上的表情,终于愉悦了,他道:“现在目的达成,你已经没有用了。”
钟魏大吃一惊,而后怒瞪着裴景,“不可能,她现在对我也很好的。”
裴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而此刻的沉默让钟魏心中多了许多猜想,他越想越乱,越想越慌,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而他们之所以半路上会碰上,是因为谢灵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来找柳昭昭,原本她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但钟魏不放心,非要跟来。
马车上,谢灵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马上要天黑了来找你,实在是有火烧眉毛的事情想来向你打听打听。”
柳昭昭与她平时也常有往来,只是没想到她会有需要向自己打听的事情,同时心里也很好奇。
柳昭昭点点头,“你问吧。”
谢灵要开口时,还是有些拘谨,“你可知你二叔家中对你七堂妹如何?”
柳昭昭:“柳青如?”
谢灵点了点头:“且不瞒你,我今儿一早去烧香还愿时碰到了她,撞见她与我家六弟举止亲密。我应该也同你说过,我六弟是家里的独苗苗,我父亲跟母亲那是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紧,这迟早有一天是会叫他们晓得的。”
说到后边,谢灵语气激动起来,语气尽是担忧,“他们若是知道了,你七堂妹除非愿意做妾,否则对两家都不好。”
柳昭昭也知道谢家的门楣不是柳全孝可以高攀的。
但这种事情来同柳昭昭说,她是很抗拒的。
因为,他家的事情,除了祖母,她一点儿也不想沾上关系。
回到谢灵一开始问她的话,柳昭昭想了想,反问道:“你看看他家嫁出去的女儿,哪一个不是高嫁?做夫人的也有、如夫人的也有,当然这只是从他们做的事情看出来的,并不能保证什么。”
谢灵像是松了口气,她缓缓说道:“我这么问你,绝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主要是有前车之鉴,大约是前年子吧,一个远房表妹全家亡故了来京都投奔,后来同六弟渐生情愫,我也原以为我的父亲母亲不是个在乎门楣的,定然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一反常态,他们就是不同意,不管六弟如何的闹,都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了,他们都不曾松口。后来母亲给了表妹一笔钱让她走,她或许也是看出他们的狠心,不想拖累六弟,拿着钱也就离开了。”
谢家是武将出身,心中向来是有一个原则的,说一不二。
对女儿谢家可以宠着,随她们的心意婚嫁,不论对方的身份高低,只要女儿们喜欢,可对儿子谢家会更严格,因为未来是扛起谢家还是毁了谢家,儿子都占有绝对分量。
一路上,柳昭昭和谢灵闲聊了不少,也聊到谢灵怀有身孕。
柳昭昭震惊了,“这么快的吗?”
谢灵说得坦坦荡荡:“我同他成亲这么多年,聚少离多,这次他一回来,我自然是要他给个说法啊。不然他是不常在家里,族里长辈就逮着我一个人说,他们都不长脑子的吗,我一个人生不出孩子啊!”
柳昭昭看她还怀着身孕,急赶着坐马车就是为了她弟弟的事情,柳昭昭笑道:“你就专心养胎,别的事情就别管了。”
谢灵点点头,“其实我也管不着,只是叫我撞见了,这心里就慌得很,上回我父亲就被气病了。”
之后她把柳昭昭送到之后,柳昭昭喊他们进去一起用膳,但不知为何钟魏非常怨念地拒绝了。
柳昭昭一头雾水。
谢灵骂了钟魏一声,探出身子来对柳昭昭道:“真是对不住了,出来的匆忙没有跟长辈们说,怕是厨房已经做了我们两口子的饭了,就不留下来继续打扰了。”
柳昭昭点点头,赶忙让她回车子里,以免着凉了。
等他们回去的路上,谢灵看着焉了吧唧歪坐着的钟魏,吼了他一声:“你干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钟魏抬起红红的眼眸,“你之前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就是为了要孩子?”
对于他突然的一问谢灵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了。”
谢灵靠过去挨着他坐,尽管坐着,谢灵还是矮了他一截,只到他肩膀。
她伸手让钟魏的头靠着自己,哄道:“是谁在跟你胡说八道?你跟我说,我去教训他!”
钟魏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音,极其委屈,“裴景。”
谢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