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个人消失的太过神秘,已经超出温梨的认知,导致后半夜温梨根本没敢睡,抱着木棍守着小毛驴在殿门前坐到天亮。
后半夜困意如海啸一般袭来,她的大脑根本无暇思考到底是不睡觉的危害大还是被袭击的危害大,依着门框睡着。睁开眼,除了又是明媚阳光和欢快的小毛驴之外,脚下还多了两个红果子。
是他回来了!
果子离得这么近,温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人来过的信息!她站起来四下查看,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又把寺庙从里到外全部翻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实在想不到他究竟何时过来的。
难道电视里的绝世神功真的存在?
温梨将信将疑地拿起果子,在身上蹭了几下,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水充盈口腔,真甜啊。
如果他是鬼的话,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鬼。
解决了寺庙闹鬼事件之后,温梨放心的把小毛驴放在这里,一个人去街上找那队人马,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活干,为了不让昨天那群人发现,还特地把自己涂黑了一层。
温梨没有本钱,又不会长久在这里待着,刚开始只能找些出力气的散活干,去饭馆刷了半天盘子,又去货行卸了两车货,一天下来筋疲力尽。
明日还是找个脑力劳动吧,就这小身板再干几天重活,温梨都怕能得个赔偿。
回去的时候在街口买了几张饼,边走边吃,眼泪掉在生硬的饼上,并不能使饼变得香软一点,反而更加苦涩。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家。但是她现在回不去,只能继续走下去。
今天把城东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些人的存在,等明天再去其他地方,只要找到事情的真相,凭她的本事,还是能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的。
到了破庙,小毛驴看到她回来,抬头叫了两嗓子,温梨点上蜡烛,看到桌上又放了几个果子,知道是那个“鬼”在她不在的时候来过。她把饼子放在门口,自己躺在干草上歇着。
这一天可把她累坏了,这副身子身娇体贵,哪里干过这么累的活啊。温梨轻轻地吹着自己手上的水泡,想着下次一定凭借自己的脑子挣钱,力气活是真的不能再干了。
门口有动静传来,温梨去看时,没发现他的踪迹,只是放在地上的饼不见了。
温梨知道他就在周围,也不怕他,甚至知道有他在这里,睡得更安心了。
往后几日,温梨无论睡醒或者回来都能看到新鲜的果子,她回来时也会多带一个人的饭,两人算是达成一种默契,但对方始终不肯露面。她围着寺庙周在周围搜索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这种果子在什么地方生长,最终只能放弃。
这日温梨把城中搜寻了遍,也没找到那些人存在的痕迹,悻悻而归。
不过今日回来的比平常早,正好看到那团黑影正在往桌子上放东西。
温梨刚要开口说话,那人好像听到了动静,就在温梨眼前,像变戏法似的,蹿了两下,消失不见。温梨没有按计划找到人,兴致不高,也没心情和他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见他还是这么害怕,心里不免更加难过。她耷拉这双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仿佛被现实抽干了所有精气,她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你吃不吃?”温梨说着把手伸出来,那饭在她手里飘出香味,她语气平淡,好似那人就在她眼前。
温梨听到瓦片的声音,知道是他正从屋顶上下来,就把油纸打开,里面有她为了改善伙食买的一只鸡腿,特别香,她都没舍得吃一口。
黑影从屋顶一跃而下,轻飘飘的真像个影子一样,若不是这几天的相处,温梨肯定还是会被吓一跳的,只是今日太累,懒得再害怕了。
“想吃吗?”温梨因疲惫,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那人双手着地,像只小狗一样试探着靠近,却始终不动手去拿。温梨把东西放在地上,他猛虎扑食似的抓过来,蹲在角落狼吞虎咽。
温梨一时欣慰。
这是温梨第一次不怀恐惧的看他,他的言行举止,没有一点像人的行为,只能把他想象成心智不全之人,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受过何等的苦。温梨看着他瘦弱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她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奋斗。
“你有名字吗?”温梨问道。
他从风卷残云的间隙回头看了一眼温梨,又继续埋头苦吃。
是个好的开始,起码他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叫温梨,我是两个多月前来到你们这个世界的,我想了好多办法回去,但都没有用。所以我和你现在一样,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自从来到这里,温梨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是知道呢,她无论怎么努力,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追逐。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生活,每天告诉自己要满怀希望,但现实永远对她重拳出击。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想到你,就觉得我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灵魂,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融不进这个世界……”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最是浅显易懂的诗句,却包裹着温梨此刻所有的情绪。
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家团圆。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倍觉珍惜,怎么从前不觉得月色好看,父母的唠叨亲切呢?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温梨笑着拭去,“你是不是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其实不怪你,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家了……”
黑影子终于吃完,但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凑近些,蹲在温梨身边,双手撑着地面,裸露的皮肤黝黑难辨,温梨勉强能看到他指甲的位置。想到他刚刚就是用这双手吃的饭,下意识觉得很不卫生,想着带他去洗一洗。又想到这么多年,也许他这双手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心里一阵酸楚。
人在想家的时候,总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我带你去洗一洗吧。”温梨想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也顾不上满身疲倦,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连说带比划,往前走,不时回头冲他着手,“快点来呀。”
那黑影子彳亍着,始终不敢前进,好不容易往前走几步,又退了回去。
温梨忙了一天,实在太累,索性向他一样蹲在地上等他过来。
可能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动作就是同类,而对于同类,人们往往会更容易放松警惕。
才蹲下一会儿,黑影子就前进了一半的路程。温梨她像是找到了与他沟通的方法,紧着往前走几步,然后蹲下等他,过一会儿他就会跟过了,不过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就这样两个人,一会儿像人一样走,一会儿像狗一样爬。小毛驴在后面跟着,一路吃着新鲜的嫩叶还能看一场杂耍。
终于走到小河边,温梨累的腰直不起来,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一天天的保持着这种姿势的。
温梨脱了鞋试了一下水温,经过太阳一天的照射,如今温度还算可以,她在附近找了些干柴,拿出阿婆给的火折子生起火,黑影子已经离她很近很近。
“我,生火,你,去洗澡。”温梨比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然后指了一下河,示意他走进去。
很显然,黑影肯定误会她的意思,“嗖”的一下又跳树上了。
温梨:“……”
苦等无法,温梨只好挽起裤腿,亲身实践教给他怎么洗澡,并告诉他,她并无害他之心。
水温正好,温梨往里面走了几步,站在水中间,抱着胳膊看着他,喊道:“你过来呀!”
大概知道温梨此举并无敌意,他才从树上跳下来,一步一步的爬向温梨,最后在水边止步。
两人隔着一道河水相互对望。
水中泛起涟漪,把月光击得粉碎。
温梨冲他招招手,柔声说道:“下来呀。”
他试探着用手触碰一下水,抽回手放在嘴里舔一舔,四周寂静,温梨还能听到他在砸吧味。然后他把头低下,豪饮了几大口,最后冲着月亮高兴地叫起来。
“嗷呜——”
温梨:“……”
感情刚刚吃的有点渴,上这来喝水来了!?
“住手!”温梨想想不对,“住口!!!”
他停下来,歪着脑子看温梨,像在看傻子,他不明白这么好喝的水,为什么不能喝。
其实也能喝,温梨走投无路的时候,比这脏的水都喝过。
“你……你下来!”温梨有点着急,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很多,若不是怕他下手没个轻重再伤到自己,甚至想去拉他下来,“你下来,然后蹲在水里,泡泡澡。”眼见着没有说服力,她妥协道,“这里面的水也好喝,你……你到这蹲下喝,还能咕噜泡泡……”
温梨扶额叹息,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再这么下去,自己神志也快不清了。
仿佛察觉到温梨的不耐烦,他终于开始尝试着下水,起初他有些害怕,但发现水并不能把她怎么样,胆子逐渐大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梨身边,继而又往里走了几步,水位刚刚没过他的大腿。
“行了,就这吧,你蹲下去。”温梨用手示意他蹲下。
他乖乖听话,只是下去的动静有点大,他双手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无数,温梨离他很近,承受了大部分的水花,顷刻间,温梨湿了大半,水珠顺着她的头发丝往下滴水。
他一定是故意的!!!
温梨气得紧握双拳,淌着水往岸上走,坐在火堆旁烤衣服。
下水没多长时间,围在他身边的水色渐渐变黑——去叙利亚挖煤,都没这么脏。以这种脏的程度,他仿佛从出生起都没洗过澡,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怎么活下去的。
温梨又往火堆里添了柴,把火烧得旺旺的,免得他一会儿上岸时再感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文思泉涌这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