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崇一退,路燃更进,刀尖贴上祁崇的脖子,压迫得用力,渗出血来。
“你敢杀人了?”祁崇注视着他。
“假面带久了,把我自己都骗过了。”路燃目光一凛,手起刀落,刀尖割断祁崇的喉咙。
鲜血从伤口处喷涌出,溅了路燃满身,血从眉头滴下,砸在地面上。
祁崇倒地不起,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消逝,用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但血仍源源不绝从指缝间流出。
“我恨……”未说完一句话,他便断气了。
“统帅已死!”
祁崇死后,群龙无首,他的余部尽数被杀或被擒。
许骅之疾步上前,一探祁崇的鼻下,已没了呼吸。
他用手合上了祁崇死不瞑目的双眼,低声说:“其实我父亲从不曾怨过他。”
他走到路燃身边,“真没想到,你下手竟然如此果断。”
几天前,他因为不愿杀人,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在极度恐惧之时也坚守底线。而刚刚的表现,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路燃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走了。
路燃杀了祁崇,一时声名鹊起,他惊人的表现,在军中树立了极大的威信。
上层破例为他大升军衔,在礼堂高声宣读命令状,许骅之为他更换佩带。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许骅之侧身耳语道。
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他是英雄,将被载入史册。
路燃凝视着台阶之下的沈冰,他也在为他鼓掌,耳边突然响起从前自己对他说的那句:
“要我当军人,我宁愿当一个废人。”
沈冰,我终于还是成为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模样。但不拿枪,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这世道,胜者为王。
祁崇被杀的消息很快扩散到了城市各个角落,人们惊疑于,震慑了国家半个世纪的恶鬼,就这样被斩杀于一个名不经传的少年刀下。
少年之名传遍街巷。
在击溃祁崇的军队之后,许骅之受命于高层,并未就此撤军,而是进一步向S国进军。
在机械大军面前,人类仿佛蝼蚁。皇室无能,仅剩的三殿下褚双在胁迫之下,被迫举起枪,向他们宣战。
以天山为突破口,许骅之带领部队一路扫平洛河,宁州,铁骑踏平城镇,百战百胜,不过数月便到了皇城之下。
褚双站于城门之前,秋风萧瑟,风卷残叶。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生受制于人,连国灭也要以他的死亡作为开端。
褚双弃了他的城,他身后的军队,一步走向许骅之身旁的路燃。
众人知他无力反抗,四周一片沉寂。
“我从第一眼就看上你了。”他只身一人,走至路燃身前。
“你曾救了我,如今我便送你一份大礼。”
褚双拨出路燃身侧的佩刀,不等路燃开口,一刀捅进自己腹中,在无力之前倒在了路燃身上,攥紧了路燃的双手。
他腹部血流不止,边吐血边喃喃道:“这份军功,你可受得起?”
然后怀里的人失了所有力气,软了下去。
城门外的树木皆已凋零,光溜溜的枝丫在黄沙中瑟缩。
号角嘹亮,身边的军队冲进城门。
徒留路燃一人在原地,身下一滩血迹。
三殿下褚双虽是自杀,却也死于路燃刀下,民间谣言越传越大。传言路燃杀人如麻,力大如神,先杀祁崇,又斩褚双,民间将其封为新的杀神。
“杀神吗?”路燃坐于塌上,轻轻擦净刀上的血迹。下边的人瑟瑟发抖趴在地上。
路燃一刀立于他面前,问道:“你怕我吗?”
那人哪敢回答,边抖边往后挪,抵至门槛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他赶紧退至一旁。
“路燃!”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
闻声,路燃将刀随地一扔,那把杀人如麻的刀就这样被摔到地上,不满地弹了一下。
路燃快步走到门前,将门口轮椅上的人拦腰抱起。
那人刚疑于上官大变的态度,便见路燃朝他投来一个阴狠的眼神:不想死就快点滚。
那人立懂,逃也似地爬了出去。
路燃将沈冰放在塌上,自己跪在他身前。
“你杀了褚双?”沈冰伸手抚平了路燃皱着的眉头,如今他总是皱眉,像常常不开心。
“他自杀的。”
“国运已尽,他死也是朝夕之间。只是死在我身上,有点麻烦。”路燃抓住了沈冰的手,不让他四处动。
“你怕功高盖主?”沈冰问道。
他不该懂得这么多,路燃将他的双手撑起,压在后方的墙上,与他脸几乎要贴上,呼吸咫尺之间。
沈冰有些慌张:“你要干嘛?”
他身体总是冰凉,身上的味道也清凉,像山间吹来的风。
“沈冰,和我在一起,好吗?”表白应当是弱势一方开口,但他说出来,显得如此势在必得,不容拒绝。
刚想开口,路燃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咬得疼极了,沈冰嘶了一声。
路燃就这样依在他颈侧,叼着他的软肉,闷闷地说:“不许拒绝。”
沈冰想将他推开,但无奈力量实在羸弱,他只得在嘴上劝说路燃:“我又没说要拒绝,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若再不顺顺他的毛,怕是要被吞吃入腹。
“沈冰,是你先招惹我的。”路燃一脸必须要被负责的耍赖状。
回想起当初的确是自己把他捡回来,又缠着他不让走的,沈冰一时也有些理亏。
正在愁眉莫展之际,救命恩人来敲门了。
“在吗?上将有要事找你。”阿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路燃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沈冰,又在他颈上咬了一口,“我很快回。”
到手的猎物又跑了。
路燃随着阿立到了会议室,会议室已坐满了人,就等他一人。
待路燃入座后,许骅之打开了全息投影:“如今S国将灭,但国土辽阔,难以控制,必须得找一个名义上的人管理。”
“找一个傀儡?”路燃问道,正是与祁崇之前相同的法子,以皇室为牌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许骅之点头:“正是如此,但大殿下早逝,三殿下已死,只剩了个二公主褚觞,目前被囚于牢中。”
据说这二公主从小体弱多病,唯唯诺诺,在大殿下和三殿下的庇护下才得以存活。
“这二公主,恐怕是难为我们所用啊。”座下有人提出,“性格软弱,命比纸薄啊。”
许骅之犹豫道:“不如我们亲自去看看?”目光朝向了身侧的路燃。
“好。”
牢房阴暗潮湿,不见天日。他们跟着狱卒往深处走,走到尽头一间小屋,里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这位便是二公主。”狱卒说。
路燃走近一看,发现她的头发竟然是全白的,一头长长的白发扎成一缕,落在身后。
狱卒冲她吼道:“快起来!”
褚觞先是动了一下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站起来没一会又摔到了地上,她气息微弱地说:“我天生体弱,站一会就累,更不要说饿了几天了。”
闻言许骅之转头问狱卒:“你们没给她吃东西?”
狱卒大惊,立马跪下:“给了!但她不吃。”
牢房里的姑娘拧着眉说:“太难吃了。”
许骅之打开了牢房门,走近了,用手掐住她的脸,迫使她仰头,此时她的脸清楚地现于众人之下。
许骅之看向了路燃,他面色阴沉如暴雨将至,便知他也发觉了
——二公主长得和沈冰极像,不仅是白发,脸也像得七八分,除了眼睛不如沈冰灵动,她的眼睛黯淡无光,表情僵硬,像一只提线木偶。
“路燃,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许骅之幽幽开口。
“绝对不行。”路燃严词拒绝。
二公主脸被掐得留了红痕,许骅之一放手,她的头便垂了下去,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她倒在地上,又咳了两声,身体起伏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狱卒上前一探,颤抖道:“死了。”
皇室的最后血脉,也断了,就在顷刻之间。
许骅之靠近路燃,低声道:“现在不是你能拒绝得了的。”
路燃的刀转瞬横于许骅之脖子之上,手握得生疼:“你敢!”
许骅之不惧刀的锋利,他沉声开口:“怎么,路燃,你现在连我也想杀了?”
嘭!刀掉在地上,路燃红了眼,许骅之捏紧他的肩安慰道:“只是权宜之计,不会伤害到他的。”
隔日,许骅之宣布二公主褚觞即位,二公主体弱,不便处理事务,所有事务都交由A国派来的官员决议。
民众哗然,已是名存实亡,大厦将倾。
即位大典那天,长阶宽敞而绵延不绝,两侧立着把守的军队,路燃背着“二公主”走向那长阶之上。
背上的人一头白发,身形瘦弱,体温冰凉,他捏紧了路燃的衣领。
路燃小声说:“别怕。”
“二公主”原是沈冰假扮,现在他是傀儡了。
路燃背着他至最高处,然后将他放在了王座之上,退至他身侧。
从一侧来的女童,拎着花篮,将篮子里花环戴于他头上。白裙飘飘,花团锦簇,眉眼艳丽,宛若天上谪仙。
“礼成——”
这个国家,竟是连统治者都是假的。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路燃看向万众瞩目的沈冰,只有你,在这阴暗丑陋的谎言里,是唯一的光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