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好像想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来，但是失败了，他只是在原处摇晃了一下，他冲着路燃喊道：“背我。”

路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从一个陌生人，但他还是鬼迷心窍般照着做了，沈冰身体轻飘飘的，背在身上没什么感觉，他的四肢无力垂下，皮肤也冰凉。

背起沈冰后，路燃说道：“外面在打仗，这里很危险，我们得快点离开。”

沈冰似乎有些惊讶，问道：“打仗？”很显然，在这个地下室里，很难听到任何动静。

路燃点点头，便打开了铁门，背着沈冰往外走去，刚走到店门，一声爆破声便在耳边炸开，沈冰用手捂住了耳朵，头也贴得路燃更近。

路燃打开店门，外面土尘飞扬，即使是正午，街道上也没有一丝阳光，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让空气都变得沉重。

路燃沿着记忆往回走，沈冰趴在他背后说道：“时间好像倒退了。”

路燃没有回答，穿过街角，路燃看见了那两个熟悉身影，还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眼睛是睁开的。

路燃从旁边找了块破布，用力抖了抖灰，用这块布包裹住了这两具尸体，他们的身体已经有点僵硬，路燃用手轻轻将他们的眼睛闭上，熟悉的触感，但是没有温度。

全程路燃都没有和沈冰说什么，沈冰也没问，只是看着，路燃将他们裹住后，用绳子一头牵住他们，一头系在腰上，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般往前走。

这条路人迹罕至，只能隐隐听见远处的爆炸声，还有枪击声，看来这片区域在昨晚已经被扫荡过了。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路燃终于发现了一个活人——是一个被炸断腿的老爷爷，大腿根部甚至还在流血，他头发花白，嘴唇也干裂，一双眼睛望过来时，眼里尽是失望，来的不是他要等的人。

路燃匆忙走上前去，半跪在地上，沈冰还在他背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路燃一边将衣服撕成布条替老人包扎，一边询问：“您怎么样？还好吗？”

老人只是微笑，他小幅度张开嘴巴，缓缓答道：“谢谢你们，你们快走吧，他们没走多久。”

他们——指的应该是军队，路燃抬头看向道路中央，厚厚的灰尘铺满地面，一条条车轮的痕迹还未被风吹散，路燃问老人：“和我一起走吗？”

老人摇摇头，往外推了推他，说道：“你走吧，我要在这里，等我孙女。”

路燃犹豫着问道：“您孙女，叫什么名字？”

老人露出笑容：“时莲，时间的时，莲花的莲，她是一个医生。”老人又用手推了推路燃，“你快走吧。”

路燃无奈却又无能为力，毕竟他已经背上背了一个，身后还拖着两个，体力与精力终究有限。思考了会，路燃将自己的手机交了老人，嘱咐道：“打电话给联军，让他们派人来救助，手机有定位功能，他们会找到你的。”路燃又补了一句，“不要告诉他们是我给你的手机，就说路上捡的，别说见过我。”

待老人答应，路燃又继续前行，太阳从侧面升起，阳光打在路燃左脸，呈现金黄的轮廓，沈冰从后方注视着路燃的脸——他的鼻子高挺，眉眼深邃，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漠，与相处时表现出的平易近人差别甚大。

“我们要去哪里？”沈冰突然问出这句话，路燃头往后偏了偏，回道：“市中心。”

还未等沈冰进一步询问，路燃又说：“我要先去找给我钱的那个组织，我每给你打一次针，他们就会给我一百万。”

沈冰惊讶地眨眨眼，嘟囔着：“这么多钱，还不如直接给我，我可以自己出来找吃的。”

路燃好奇地问：“你可以吃东西？”

沈冰立刻回答道：“当然，我现在肚子就饿了。”

路燃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小怪物，不吃不喝，躺在棺材里。”

话音未落，沈冰一口便咬住了路燃的左耳，疼得路燃吸了口气，路燃笑道：“小怪物还会咬人。”这句话让沈冰更是生气，咬的也更紧，路燃忍不住连连求饶：“我错了错了，你不是小怪物。”

沈冰这才放过路燃，松开了牙齿，低声道：“我已经很老了。”

突然一道爆炸袭来，掩盖了这句话。

路燃仔细判断爆炸的方向和距离，往相反的方向继续走，沈冰不情愿般皱起眉，又趴在了路燃背后，他有点累了。

路燃找了块空地，把背后的尸体埋了，留下两个小小坟，路燃跪下磕了几个头，说了句：“对不起，我走了。”便离开了。

但沈冰还一直回头望着，直到坟墓从视野消失，沈冰拍了拍路燃的肩膀问道：“他们是谁？”

路燃答道：“恩人。”

沈冰忍不住继续追问：“他们怎么死的？”

“问题太多不好。”

沈冰听着这句回答，心里很是不忿：小气鬼，话少还无聊的小气鬼！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力的四肢，毕竟现在连行走都困难，寄人篱下也要有忍气吞声的自觉，沈冰咽回了反驳的话。

市中心，政府大楼处，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阶梯上，将一管银白色的试剂交给了一位女医生，那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莲，干得很好，但我们还需要更强的效果。”

“上将，这已经是人类能够接受的最大剂量了。”医生扫视着男人身后城墙般的护卫军，摇了摇试管，“再加效果，可能会伤害到试验者的身体。”

被称为上将的男人往前走一步，侧过头，贴着医生耳语道：“莲，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办。”

烈日当空，路燃额头也出了不少汗，但是和沈冰紧贴的部位还是一样冰凉。

“你冷吗？”路燃没头脑地问出这句话，打断了沈冰的放空。

“什么叫冷？”沈冰不甚在意地回答。

路燃知道和他再聊也是浪费时间，他抬头看向前方的地铁，现在地铁肯定是空无一人，但是离市中心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光靠双脚走，恐怕不知何时能到。路燃又仔细观察四周，发现角落有一辆上了锁的自行车。

“有救了。”路燃把这辆破旧的自行车从角落拖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灵巧地在锁孔里滑动，不到半分钟，锁就开了。

“厉害呀！”沈冰好奇地看着路燃的操作，这一看就是老手。

然后两人就从一人背着一人，变成了路燃在前面骑车，沈冰在后座坐着，双手还抱着路燃的腰。

风从耳边吹过，路燃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你可以抓座椅。”

语毕，沈冰的手却勒着他更紧，路燃有些无奈，却没再多说。

路燃骑行速度很快，从日中骑到黄昏，已看见繁华中心的外围，一路上有遇到一些人，都是些逃难的平民，有的互相搀扶，有的只是并肩而行，大多数是疾驰而过的车辆，没有任何停留。

沈冰坐在后座望着路燃的背影，这个人一直背着他，身后还拖着两具尸体，先是行走，后又高强度骑行，没进食、没休息过，却也从未显露出半分疲倦的姿态，体力简直惊人！

“在日落来临之前，我们得找个地方睡觉。”路燃骑车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他一边扫视周围一边说道。

听到要休息了，沈冰一整天的劳顿仿佛都消失了，虽然他根本没运动，连一滴汗都没流，但他还是兴奋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休息？”

路燃并未作答，突然他看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满意，说道：“就是这里了。”

沈冰看着自行车慢悠悠停到了桥洞下，表情十分复杂，他转过头来盯着路燃，再一次确认：“真的是这里吗？”

路燃点点头：“睡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城。”

自行车停稳之后，沈冰冲路燃张开双臂，示意路燃抱他下来，路燃有些无奈：“你不能自己下来吗？”虽然口上这样讲，路燃还是立刻过去把软趴趴的他抱下来了，放在了桥洞下。

沈冰像是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动不了。”

路燃一本正经地说：“肯定是你太懒了，平时都不运动，肌肉都萎缩了。”

“才不是！”沈冰生气地转过头去，拿后脑勺对着路燃。

“我去找点吃的，一会就回。”路燃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过了一会，沈冰才转过来，发现已经空无一人，沈冰自言自语道：“走得真快，体力那么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怪力乱神。”

果然没一会，路燃就拎着一只兔子回来了——灰色的毛，耳朵垂下来，腿上有些血迹。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怎么好像什么都会啊。”沈冰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兔子吸引了，嘴巴也不自觉动了两下。

这一幕被路燃看得清清楚楚，他开始准备烤兔子，“别人放在地里的夹子，我拿来用了一下。”

路燃很快就升起了火，这时候天空已经暗下来，一团火照亮了这一方角落，沈冰就在一旁看着路燃烤肉，路燃正在把剥好的兔肉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慢慢转着圈，有风吹过，火焰也在晃动。

香味一缕缕从烤肉那边飘出来，惹得沈冰频频偷看，路燃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刀，割开了兔子的腿，撕下一块尝了口，然后将那一整块肉都割了下来，轻轻吹了吹，递给了沈冰。

“尝尝看，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沈冰就着路燃的手，先咬了一小口肉，吃着吃着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看了路燃一眼后，又咬了一大口，嘴巴都塞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说：“好好吃喔！”

路燃看着他吃得开心，不自觉也露出了笑：“这还不算特别好吃的，等之后有条件了，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沈冰眼里全是惊喜：“真的？”

“真的。”路燃又给沈冰割了块肉，喂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