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祷告,下一瞬,睿王妃就看见书芷洛正迈过大门,向她走来。
笑容浮现在她脸上,饱含热情的、从未叫出口的“儿媳妇”三个字正要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她忍住了。
这么热情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因为让她去庵堂这件事做错了,在讨好她?
不行,做婆婆就得有做婆婆的姿态。
这么想着,睿王妃又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稳稳当当地坐着,准备等书芷洛给她请安之后,她再淡淡地安慰她几句。
既不能太热情,也不能太冷淡。
她在心里称赞了自己一声,她果真将王府婆婆的气派拿捏得死死的。
陈蓉儿全然不知自己姨母的心思已经转过了几道弯,更没听见书芷洛进屋的脚步声,继续说道:“姨母,你想想,若是她品行端正,没有在大街上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姨母你也不会让她去庵堂思过对不对?”
“所以说,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书芷洛自己造的孽,与姨母无关的。”
陈蓉儿正说得起劲,忽觉头顶有一团黑影,她抬起头来。
“世……世子妃?”陈蓉儿一脸惊惶。
她不是已经……怎么还能回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蓉儿的脸上。
陈蓉儿呆呆地捂住脸,怔在原地。
书芷洛冷笑一声:“我生性放荡?花灯会上,明明是你推的我,嚷嚷起来的也是你身边的丫头!”
陈蓉儿沉浸在被打的巨大震惊中,一时反应不及,直到接触到睿王妃投来的探究的目光,才瞬间惊醒。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反来诬赖我!”
书芷洛反手一记耳光又“啪”地落在她脸上。
“放屁!”
原主还未出嫁之前,坊间关于她的流言四起,让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成婚后,原主在王府中谨小慎微,一心伺候婆婆、打理家务,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是这个陈蓉儿非拉着她出门,说带她看什么花灯。
她在街上好好地走着,突然有人故意推了她一把,她一时没站稳才碰到那个男子的。
当时就只有陈蓉儿站在她的身边,不是她是谁?
原主当时被吓坏了,未曾细想。
这一路上她细细梳理原主的记忆,才发现了这一点。
陈蓉儿捂着脸哭了起来,心下一阵慌乱。
这件事刚发生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怎么现在突然想明白了?
不过,就算她想明白了,那又怎么样?
陈蓉儿拉住睿王妃的衣袖,委屈道:“姨母要为我做主啊,街上那么多人,就算她真是被人推了撞了,她凭什么就说是我?她有什么证据?”
睿王妃自然是站在陈蓉儿这一边的,责怪道:“书芷洛,你怎么能因为这些无端的猜测就动手打蓉儿呢?”
书芷洛没有理会睿王妃,一个箭步上前,扼住陈蓉儿的脖子将她扑倒在地。
她从陈蓉儿头上拔出一根金钗,扬起手用力刺了下去。
“啊……”睿王妃尖叫一声捂住了嘴。
书芷洛疯了,要杀人了!
睿王妃惊得挪不开腿,也忘了向门外呼救。
金钗落在了陈蓉儿的眼睛上方。
陈蓉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吓得说不出话。
眼前人暴烈、狠厉,不是她从前认识的书芷洛。
寒意从她的后腰处蹿出,爬上她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身下某处流了出来,一股异味充斥在房中。
睿王妃捂着鼻子,悄无声息地往远处挪了挪。
书芷洛轻蔑地瞟了一眼陈蓉儿已被濡湿的衣裙,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原来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货。
金钗又向她的眼珠挪了半分:“真是我诬陷你吗?”
陈蓉儿紧闭着双眼,睫羽乱颤,张了好几次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不是,是我推你,我推你的。”
有一回跟京中淑女们聚会,有人说起名节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还开玩笑说,若是哪个名门贵女走在路上崴了脚、撞在了旁边不认识人的怀里,怕也是要惹来非议的。
当时大家都笑笑说,哪里就有那么巧的事了?
她却记在了心上。
那天她故意拉着她出门看花灯。
街上人很多,书芷洛走得很小心,刻意避开身边的男子,她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后来书芷洛被一个花灯迷住多看了两眼,也恰好在这时,有个面容清隽的男子走过。陈蓉儿就推了她一把,她就朝那个男子撞了过去,那男子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
陈蓉儿的侍女藏在人群中已经叫嚷了起来:“世子妃你不要脸,伤风败俗,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别的男人做下这等苟且之事。”
众人不辩事由,只是看见男子的手正扶着书芷洛的胳膊,便也跟着吵吵了起来,说她不知廉耻、对世子不忠。
事情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全京城。
书芷洛松开扼住陈蓉儿脖子的手,将金钗扔在地上,站了起来。
新鲜的空气冲进陈蓉儿的胸腔,陈蓉儿这才如劫后余生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睿王妃本来是有些嫌弃陈蓉儿周边的气味,如今看到陈蓉儿惊魂未定的模样,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外甥女,便走了过去,将一件外袍披在陈蓉儿身上,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书芷洛说:
“蓉儿年纪小,只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下回她若再犯你再一并惩罚她可好?”
书芷洛定定盯住睿王妃,盯得她心里有点发毛。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还因此将她罚去庵堂悔过,让她本就不堪的名声雪上加霜。
如今她让她原谅陈蓉儿,不就是变相告诉书芷洛,她在包庇自己的亲外甥女,而不顾她这个儿媳的名声吗?
再看今日书芷洛的行事,她的话怕是不好使的了。
谁知书芷洛却突然笑了,说:“既然王妃都发话了,那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睿王妃正想赞她一句“懂事、识大体”,又听她说:“那她把我推下马车这件事怎么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