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最大的主屋自然是叶老爷子两口子住的,规规矩矩的一明两暗,收拾得干干净净,中堂甚至还似模似样地摆着几样家具。
主屋左边连着盖着的几间房子,就是老大叶万山家的。右边的那一排是老二叶千山家的。左边的厢房连厨房,右边的厢房连着洗澡间。算是一个相对齐整的小四合院。
而叶青菀的屋子在右边厢房最靠外头的一间,叶千山之所以领着一家人往这个屋子里来,一是因为方才发生的事情叶青菀并没有听见,但屋子里那么大的声响,怕她担心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过来说一声;二是因为他们一家子自然有梯己话要说,这里离着主屋和大哥家的房子较远,说话轻些料他们也听不见。
众人一进门,叶青菀便问道:“爹,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方才吵得那么厉害?是大伯母又生什么事端了吗?”
整件事情叶青菀不过就听见了个只字片语,心里极怕父母吃亏,谁知他们又去主屋谈了好长时间,着实令人心焦。
宁娇娇笑着把方才的事情同叶青菀学了一遍,末了调侃道:“娘嫁给了你们爹这么多年了,还头一次见他如此行事,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叶千山红着脸:“我说,当着孩子呢,你这么说可叫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众人皆笑了。
叶青菀问道:“爹,明日你要进城去?那些皮子到底值多少钱?”
说起这个,叶千山正色道:“具体多少那要看皮子的成色,但绝对比你们大伯回来说的那价格高上许多。也亏了他,这么多年来竟然瞒得你们奶奶死死的。”
叶青菀心中冷笑一声,兴许那个糊涂奶奶也不会是一点也不知道,可她就是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罢了,这样令人灰心的猜测也就放在自己心里吧,反正也没有什么证据,何苦说出来刺心?
一旁的叶青茗说道:“爹,明天我能跟你一块儿去么?我都好久没进城逛逛了。”
一听见这话,小小的叶青荨自然也道:“爹爹,我也要去。我要吃糖糖,我要吃糖糖……荨儿都好久没有吃糖糖了,爹……”
叶千山平日里最疼爱这几个孩子,尤其是两个女儿。他们家的确是没有什么机会进城,若是平日他可能就答应了下来,可他明儿可是有正经是要做,于是便那叶青菀做筏子,说道:
“爹爹明天是进城做正经是,要走很多地方,你们两个只怕跟着我走不多远儿就要累了。等爹明天办完正事儿,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东西,人人都有,好不好?再说,你们都走了,你们娘又要做活儿,谁来照看姐姐的伤势?”
一提起姐姐的伤,叶青茗就歇了心思,忙道:“该死,怪我,我怎么能忘了这茬?我不在家里,万一那个叶青芝又起什么坏点子那就糟了。家里还有鸡汤呢,叶青牛昨儿就眼巴巴盯着,要是我也不在,他一准儿偷摸端走了。不行,我得在家里待着!”
小荨儿倒是皱着小眉头纠结了半晌,然后抬头跟叶千山说:“爹爹你说话算话,一定给我带糖糖吃,不能忘记了哦。”
叶千山见两个孩子懂事,心底里柔软一片,又再三保证了一定会买很多好东西,逗得大家都乐了。
叶青荣却忽然道:“爹,明日我便同你一起去吧。”
叶千山疑惑:“怎么?书斋掌柜的催得紧吗?这才回家,怎么不多待两天?”
叶青荣抓了抓脑袋,有些嗫嚅,这话到嘴边了,也不知该不该说。
宁娇娇倒笑了:“这孩子怎么了,有什么话还不好意思说?”
“那个……爹,娘,书斋贾老板的哥哥你们知道吧?就是在县城里头办私塾的贾先生。他前不久路过书斋,见我抄的书,夸奖我的书法,又考我几句,然后他就说要收我为弟子……这个……我当时一时高兴,没有禀明父母就答应下来了,这……束修……我自己抄书的钱,只怕不够……”
叶青荣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愣住了。
宁娇娇难以置信道:“你说的贾先生,是贾晋,博然先生?”
叶青荣点点头:“正是。”
原来这个贾晋本是桃源县人士,进士出身,如今四十多岁,在桃源县开了一个私塾,在此地倒是颇有名声。
话说这个贾晋的确是个有才的,考上进士那一年刚刚三十岁。三十少进士,五十老明经。当年贾晋点了进士的消息传到桃源县城的时候,也算是极光彩的事情,当时的桃源县令还大张旗鼓地庆祝了三天三夜呢。
谁知贾晋虽有才,命却平常。
刚中了进士不上半年,家中老父病死,他只好回来丁忧。过了孝期二十七个月之后再次返京,正赶上新皇登基,似乎也把他这个先皇点的进士也忘在了脑袋后面。不仅没有授予一官半职,就连个修书的翰林也没封给他。
如此在京城又等了五年,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贾晋便灰了心,返乡开起了私塾来。
这也难怪他。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进士,在京城那样的地界,没有半个认识的人,他又没有闲钱去买昂贵的礼品上下走动,本来也不屑做那起阿谀奉承的低贱人,只知道苦等皇恩。
可有句话叫朝廷有人好做官哪,他这样愣愣的等着哪儿是事儿?一有官缺那都是人家的了,还能轮得到他吗?再说,在京城里居住,那挑费岂止一文两文?虽说朝廷每月会给进士一些银两作为嘉奖补贴,可到底是杯水车薪,哪里能够?
所以当年贾晋回到桃源县的时候,颇显落魄,倒是县城里的人看他的模样,皆忍不住唏嘘几声。
好在后来贾晋腾挪了出一笔银两,在县城里买了一所还算宽敞的宅院,办起了私塾。他虽然做不成官,但是才名却在外。整个桃源县城,乃至附近的几个村庄里,凡是有想要读书考取功名的人,都愿意到他的私塾里头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