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景钦问道。
“她不会不回来了吧?她若是不回京我们该怎么办?”
多日以来,他们被圈在王府中,一步也不能出,比物质上更让人崩溃的是每日的恐惧,焦虑,夜不能寐。
景湛微微摇了摇头,“她会回来的。”
那些侍卫心理素质再好,可也不该如此波澜不惊,景慕笙一定给他们传过信,他们才会如此镇定,景湛也断定,即使武靖王府是个烂摊子,景慕笙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管。
景湛将弟弟妹妹打发走了,才来到杨侧妃的院子。
往日里锦衣华服,绫罗绸缎的杨侧妃此时只着了简单的素衣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屋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包裹东一个西一个的。
她听到动静,抬头见是景湛,微微扬了一个笑,“湛儿来了。”
“娘收拾东西做什么?”
杨侧妃冲他招招手,景湛上前坐到她的身边,杨侧妃凝视着他的脸,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没开口,眼睛就先红了。
她侧过脸去拿一个盒子,塞到景湛怀中,“这个自己收好,别让别人知道了。”
景湛打开盒子一看,几件珠宝下压着厚厚的一沓银票。
“娘。”
杨侧妃拍了拍他的手,笑中带泪,“我怕万一有什么事,这本来也是给你的,现在府中人心惶惶,下人虽然出不去,可我还是觉得放在我这里不安全。”
“我儿长得英俊,功课也是不差的,老王爷真是偏心,将什么好的都给了那姐弟。”
“娘说这些做什么?”
杨侧妃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未施脂粉的脸上带着憔悴之色。
“娘不甘心啊,想当初,我们母子是最得宠的,你父王当初也是极喜爱你的,我便以为世子之位会落在你头上。”
只可惜,景祯喜爱美人,王府的女眷便越发的多了起来,庶子庶女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一个来了。
“我在这高墙大院中与那些人争了许多年,却没想到慕南漱会再生一子,也却没想到王府是这下场。”
明明,明明慕南漱生了长女以后再不和王爷亲近,可他们后院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如池中莲一般洁净的慕南漱会再次有孕,并且为王府生下了嫡子。
景湛安慰她:“圣上还没有论断,我们也许都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你没听到王爷的醉话吗?圣上原本就有意削藩,这次怎么会放过我们?我的儿啊,早知如此,娘就让你去读书游历去了。”
“如今我们只能困在这里,还不知会……”
杨侧妃说到这里,陡然瞧见景湛眼中的疲惫,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若是景湛生在普通人家,也不会有如今这一劫吧。
“娘别再这么说了,无论怎么样,我们是一家人,都是要在一处的。”
如杨侧妃这般,府中的女眷也都做了准备,将能藏的银票缝在贴身的衣物中,倘若王府被抄家,这些银票就是孩子活命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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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州,临江书院。
景泓已经在此处住了一月有余了,一向敏锐的他早就察觉了不对,老师就是再喜欢这临江书院也不应该在此住这么久。
他们青山书院一月一大考大多都是老师主持,为何这次老师好像一点都着急?
还有,最近林霄总是神神秘秘,每每找他都需要好一会,景泓猜测,不会是武靖出了什么事吧?
他抱着几本书往书院的凉亭走去,这个时间老师应该在和季夫子对弈。
可他还未靠近凉亭,脚步一顿,随后,院中哗啦啦的进了一队人,景泓瞳孔一缩,为首的人他认识。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会来此?是阿姐出什么事了吗?
凡在京中为官的最怕的就是眼前的这一位,锦麟卫统领常襄。
在锦麟卫进来的那一瞬间,林霄不知从何处出来,落在了景泓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凉亭内正在下棋的两人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棋子,张继宗上前两步率先开了口:“锦麟卫?”
张继宗是名满天下的大儒,门下学子不计其数,常襄没敢造次,他将视线从林霄身上移开,面向张继宗,微微一礼。
“奉圣上旨意,请武靖王世子回京。”
头发胡子发白的张继宗看向景泓,慈眉善目的对他招手,“泓儿来这里。”
“张老先生,我是奉圣上……”
张继宗脸色一变,“放肆!帝师在此,尔等也敢造次?”
常襄陡然一惊,抬头看去,张继宗旁边一身道袍的不就是明德帝的授业恩师季道义吗?cascoo.net
虽然很多年前常襄只见过一次,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后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因为他最清楚,圣上年少那么多老师,最敬重的却是这一位启蒙恩师。
他忙伏低身子,“不知太傅在此,是下官失礼了。”
一身浅灰道袍,诠释了什么是仙风道骨,他一双睿智的眸子看向常襄,开口道:“你若是不着急,就先等张先生把话说完。”
常襄口中忙道:“下官不敢。”
张继宗这才又朝景泓道:“泓儿,过来。”
景泓扫了一眼常襄才往凉亭中走去,林霄一直紧跟在他身边,待景泓走到凉亭里了,张继宗摸了摸他的脑袋。
“前些日子你们武靖王府被削爵了,阖府关在了府中,此时你阿姐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你想回京吗?”
闻言,景泓也只是微微一愣,随后神色便恢复了自然,张继宗心中暗自点头,不急不躁,性子真是稳得很。
可是,他才七岁,想到此,张继宗眼睛微微湿润了。
“学生愿意回去的。”
“那便收拾收拾东西,去吧,为师在青山书院等你,莫要耽误了功课。”
陛下总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杀手,锦麟卫带他回去,无非是陛下要用他节制他的阿姐。
景泓抬手对着张继宗一礼,“老师莫要为学生担忧,下月大考学生会如期参加的。”
说完,他又对着季道义一礼,季道义上前扶了一把,目光却是落在常襄处,声音隐隐带着压迫。
“陛下未下旨前,他还是武靖军的继承人,你可记清了?”
常襄不敢反驳,也无从反驳,景泓确实是武靖军的继承人,可他也明白季道义的言下之意。
“太傅请放心,下官只是奉命请世子回京,并不会为难他。”
张继宗两人听见他这么说,心中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泓儿去吧,别怕,你阿姐在京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