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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七章 星离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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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凤翔府位于关中西部,北枕千山,南带渭水,东望长安,西扼秦陇。

唐肃宗至德二年改为西京,与成都、京兆、河南、太原合称五京。

西京北望,平旦刚满,苍穹下九鼎莲花山巍峨天光勾边,山崖上石刻大佛宝相庄严,虽还残存着炮轰造就的百裂纹,一双垂眼仍悲悯地看顾着坐落于山腰的法门寺。

皇家寺庙最合规矩,前塔后殿的制式作底,院落相套,寺门森森。

大雄宝殿前供奉着佛骨的护身宝塔今夜层层燃灯,光华璀璨遮挡晨星,其外廓如鸟斯革,如翚斯飞,有檐牙高啄之势,却无勾心斗角之相。

唐玄宗时岐王宫中传尽天下的占风铎余音,在灭佛之灾后,如今经唐僖宗与李茂贞十年供奉又以宝铎之声响在翠瓦之下,混着檀香回荡寺院上空。

玄冥教围困之势已成,武僧层层把守,天位坐镇,严阵以待。

宝塔地宫石门紧闭。

文益法师正对护宫阵法,端坐莲台领沙弥诵经。

大师虽功成却年轻,手中念珠轮转,一咒一珠,忽得一顿,双目明张,他心事重重,掐珠到母时竟是越了过去。

绳线为观音,母珠表佛陀,蓦过越法罪,大不敬。

今日之后文益法师便要承袭师位担任这阿育王寺的主持了,此刻却犯如此错误。

文益法师内心忏悔却又忍不住抬头转朝凤翔府方向,隔着重重石壁,文益法师仿佛隔空看到他的恩师本寂法师已见到那佛偈中所说的菩提子,二人共赴火场,于烈焰中化为灰烬一捧,舍利若干。

大唐国运之因果报现尽在今日。

十里外汴军留守部队寥寥,朱温对长子的忌惮可见一斑。

“拦住他们!”奏报一出,汴军大营中朱友珪高声喝道,水火判官当即领命率部向城门奔袭。

不料途中遭遇晋军埋伏,通文馆高手大天位的李存孝亲自出手,判官不敌,冥王朱友珪不得不亲自上阵对敌好让部下留命给父王传信——决不能让本寂法师同那炽火教圣子一并自焚。若是让其得逞,本寂法师献命致阵眼启动,那保存着着龙泉宝藏地图的法门寺地宫几年内乃至十余年内再无开启可能。

岐王李茂贞守的哪是岐国,分明就是守的那存了唐李命脉的法门寺。唐僖宗最后一次朝圣时定是早有预料将有关大唐命数的一切都封入了那地宫,所以黄巢遍寻长安不到。

那个该死的太子李星河,那个惯于演戏的皇帝李晔,什么与晋黑鸦反目,好,好得很,竟还有如此后手。

李嗣源小人,那李嗣昭果真是放早了!

还有那黔灵派的代掌门黄鹤!不,不止黔灵派,不良人也一直有所活动,那个鬼魅一样的不良帅。七日之内尸祖离教,鬼王与钟馗派系夺权,后方晋国鼓动各藩镇偷袭,此间种种尽是他的手笔。玄冥教高手追着三十六天罡中的几人去了苗疆,刚入地界音信全无,想来是调虎离山的陷阱。若不是他朱友珪谨慎备了后手,遣了母族亲信大将王彦章跟钟小葵去辅佐朱友贞镇守大后方,怕是梁国今日君臣均要折在这凤翔了。

好大的一盘棋!而他那个父王此时竟然还在那丧服加身对着皇帝、岐王演戏,是丝毫不知他那个看似痴迷功法的二弟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呵,他们朱家的离心倒是被李家人全利用了去。而他,梁王长子,居然被勒令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站在他父王身侧,只因他那糊涂老爹觉得有子异相丢人。

荡荡中原,莫御八牛。

泅水不涤,有血无头。

既然指向“温”字,那倭国来的徐法师解得出谶辞,大唐的能人异士岂会不知,李唐皇室怎会不防?更何况那神鬼莫测的不良帅传言可是不死的大唐国师袁天罡!

朱全忠?当日唐僖宗为何要赐名父皇,如今答案还不知晓吗?

朱友珪念及与那足能装下十个他的晋国第一勇士李存孝狠对了一掌。一时间飞沙走石,吹走营帐若干。李存孝被震得倒退五步,气势被压,招式现乱,朱友珪本想趁机结果了对方。但那个虽不能打但猴精的李存忠喝止了十弟,生生断了朱友珪的机会,硬是凭蛮力将朱友珪困在原地,等来了晋国的骑兵部队。

朱友珪负手而立率众部列队,与晋国千骑冷目相对。过去十年他想尽办法执掌这本修鬼道觅长生的玄冥教,修九幽,垒尸山,利用阴兵为梁开疆拓土,他自认过去自己对得起父母兄弟。若今日事了,梁国大难不死,他便要做那判生断死的冥帝,总有一天,他要让梁变成他的,再将天下收入囊中,就是长生之法他也要随尸祖脚步一并寻了!

“杀。”朱友珪这字吐得轻飘,倒是跟他似鬼非人的外表相称。只见朱友珪身先士卒凌空跃起,一掌劈开马鸣震耳,打得晋军先锋措手不及。汴军与玄冥教众趁机压上,但横扫北方的鸦儿军可不是吃素的,一时间难分伯仲,几个瞬息后血流成河。

但无论梁还是晋,士兵虽死战力却不减。朱友珪双眼一眯,对面也在控尸,莫不是沙陀族秘术——以蛇毒驭尸?蠖龙潭居然还有幸存者吗?……旱魃!又坏了大事!

寻常晋兵跟几名大星位的头领根本拦不住水火判官,二人撕开一条缺口抢了战马冲杀出去,又在半途遭遇李嗣源带人拦截。杨焱杨淼暗道不好,杨焱留下阻敌,让杨淼撤离,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创造机会,但没想到那李嗣源竟是放了杨淼离去。

杨焱的脸藏在帽兜的阴影下,他越过围困的晋兵看那骑在高大马背上的李嗣源,发出一声冷笑,“看来晋国也不是铁板一块。”

李嗣源佛面蛇心,他悠然地开扇摇了摇,面上并不显山露水,“判官,你就在这跟我的弟子们练练吧。”他话音刚落,身后数名少年手持刀剑杀出,将杨焱围起摆出阵法。

“凭他们?喂,小崽子们,你们的师父可是要你们送死的!”杨焱说着掌心带火直取其中一人头颅……

什么!杨焱后撤,他打空了?

这……站位有古怪!七个小星位的童子就能将他这个即将晋升中天位的高手困住。虽伤不到他,但他也没办法击杀走脱。

“这是什么阵法?”

杨焱停下动作,转头去问看戏的李嗣源。这通文馆的圣主果真同传闻中一样是个奇才,功力大成,精通百技,且为人城府极深,这样的人岂会甘于久居人下。可惜,义子终究比不过亲子,况且又是李存勖那般出众的嫡子。

李嗣源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再看除了帽兜的杨焱道:“刚琢磨出不久,还未起名字,这会儿倒是有了些灵感,便叫藏锋吧。”

杨焱长笑了两声,“藏锋?今日一过,大唐分崩离析,群雄并起逐鹿,你是藏不住的。”

李嗣源敛目道:“看来梁王今日势在必得?”

杨焱收了笑,戒备升起不再答话。

李嗣源却不在意,笑了笑,“那个来自东瀛的徐法师,今日可是跟着梁王一道入城了?他真是徐福后人?没想到啊,没想到,自诩离仙人之境最近的蓬莱倒也是坐不住了。”

杨焱眼神冰冷,他猛地出手扼死童子两名,扔掉尸体,语调阴沉,“玄冥教里居然有你的人?”

李嗣源笑得意味深长,“可不止是我的人。判官,帮我跟冥王带句话,龙虎山之约依旧有效。”

杨焱戴回帽兜,深看了李嗣源一眼,掀飞身后拦路的晋兵,两个瞬息就消失了踪影。

李嗣源收扇,拨转马头,轻声道:“回营。”他话音刚落,只见地上的尸体面色泛紫,竟是自行站起跟上部队。

李嗣源满意地夸赞了一句在他身侧并骑而行的小姑娘,“羽蛇一族还真是后继有人了。”

少女局促地抚摸着缠在肩上的赤蛇头颅。

李嗣源安抚道:“报仇之事急不得,今日还不到梁落幕的时候,但那天,总会来的。”

同样的话几乎在同一时刻于凤翔府城外的一人嘴里说出。

只是这话李存礼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凤翔城外的蚰蜒沟已经填平,汴军兵临城下威势逼人,那梁王朱温却身披白袍作出一副给天下人看的请罪相,口口声声称只是为了迎驾皇帝回长安,不得不如此。

如今城门大开,瓮城里祭神台搭起,四角人头京观垒得足有一丈,苍白的头颅多死不瞑目,骇人无比,最中间石台上柴火高叠,有军士在往上浇火油。一切准备停当,待朱温携爱子、臣下做谦恭状参拜皇帝皇后,李存礼作为晋国使者则带着数人拜谒过后站立在另一侧作为此间见证。待那出演给天下人看的君臣之情戏码结束,挺拔俊逸的岐王李茂贞已将火簇满搭在弓,静息凝神,于五米开外一箭引燃。

刹那间祭坛火起,赤焰烈烈,浓烟滚滚,热浪涛涛。

已被授予岐国国师之位的任教主登高台念赞颂祷文。

炽火教圣子由童子搀扶下撵。

在天震地骇的声声鸣锣声中,神官接替高声通传,“圣子归天!”

无论是瓮城中还是凤翔城内外,众人跪拜恭送。

那圣子步履虽缓却很轻快,他径直前行,仿佛面前的不是火海,而是什么惬意、舒张的所在一般。他全程目不斜视,唇角带笑,但在火舌即将舔舐到他那比焰火还要红上三分的衣摆时,他停下来了。

准确说他不得不停,有大天位的高手突入瓮城按住了圣子的肩膀。

天暗星缓缓回身,眉毛不禁一跳。来人胡须雪白,却没有头发,身着袈裟,一派得道高僧派头,手捏法印,对着他深施一礼。

“老衲法门寺主持本寂。”

天暗星回了个礼,这变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决定静观其变。

岐王李茂贞主持修缮法门寺多年,是认得这位大师的,此时顾不上炎热飞身上前见礼,态度分外恭顺,但同是眼露疑惑,”大师,您这是……“

本寂法师回礼道:“施主,老衲今日前来了却昔日因果。”

李茂贞眼睛睁大了一瞬,他来不及深思,便反身与突然出手的鬼王朱友文搏杀起来。

梁王身侧的法师见到僧人现身的瞬间便在地上丢了一卦,神情紧张地对梁王耳语,梁王立刻喝令手下扣人阻止。但一直盯着的岐王臣下、炽火教众人、通文馆的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围着梁一行人,刀光剑影、拳脚纷飞,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李晔在内侍的护卫下拔剑守着皇后向后退,夫妻二人的眼却是无法从那大火前的儿子身上移开。

何皇后攀住李晔的肩膀,耳语道:“那高僧可是来救……”

还未等李晔回答,场上所有人同时停了手,具是睁大双眼惊诧无比。

“灭……灭火啊!”朱温大喝道。梁国阵营有人听令去抬水,一时间竟也没人阻拦了。

那突然现身的本寂法师不知道跟炽火教圣子说了什么,俩人儿毫无征兆地就那么手拉手飞进火里,火焰合围,瞬息而已是一丝身形都看不见了。

水判官杨淼冲进瓮城时正对上这一幕,他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完了。

下一刻此间身负大功力、身负大气运的人顿觉天际有什么存在似乎睁眼下瞟了一瞬,惊惧顺着脊梁刺激着神经。

像徐法师这样真的能补天算地的神人异士已是止不住地颤抖,朱温回身狠扣住徐法师的肩膀质问道:“发生什么了?到底怎么了!”

徐荒落呼吸困难操着异域口音道:“命盘,这天地的大命盘被拨动了!”

朱温瞪大了眼睛,“你竟是算漏了吗?”

徐法师挥开朱温的胳膊,咬牙道:“不是算漏,是有人设局遮住了。我日算夜算根本没看见那个老和尚,梁王,你现在该担心的怕不是这个了,而是……”徐法师的视线瞟向皇帝,他恢复了些镇静,贴近遮挡口型耳语道,“王上,那皇帝的第十子,不能留,那可是李淳风留下的谶辞里能断大梁命数的李儿花。”

朱温神色一凛,“杀……今日?可……”他捏着孝袍的一角,举棋不定。

徐法师向朱温拜道:“王上早做决断。”

杨淼此时回神,神色衰败地来到朱温面前跪地奏报,“法门寺地宫……封了……”

朱温猛地攥紧拳头,看向徐法师,“你,找好说辞,今日酒宴……动手……”

徐法师跪地领命,低头的瞬间却又是掐指一算,眉头皱起,待站起身来看向朱温背影的视线多了几分玩味。徐法师将垂落的碎辫扫到身后,转身时正对上那通文馆年轻六太保李存礼审视的视线。徐法师远远地颔首,面上带笑,他身形纤细,肤白发梢又带着点红,看上去有些妖邪。李存礼凤眼轻眯,回了一礼,便转头同在场所有人一并静等那通天彻地的大火自行熄灭。

这大火烧了半日之久,若非突降晴天雪怕是要烧到晚上去。

任文山带着教众为圣子收尸骸,孩童骨骼轻并未剩下什么,头骨虽还剩一片成形但饶是放轻了力道一碰还是灰化了,只得待凉透收进圣坛里。那本寂法师身形还算完整,骨架虽散却也支作坐禅状,在盆骨处还凝了七颗白色的舍利。岐王亲手将其收入红绸中,同尸骸一并入棺,择日护送回法门寺。

岐王敛目却听到对面任教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的炽火教众突然俯身跪拜。

只见任文山缓缓起身,掌中托着一朵仿若琉璃冰雕的透明三生莲,其正中有一黑一白两道气成勾玉状交错盘旋,竟是构筑成立体的阴阳鱼越转越快最终在那莲心处生出五彩斑斓的光球。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没人知道那能做什么,但人人都能看出想到,从今日起那便是炽火教乃至这岐国的至宝了。

岐王下令重修凤翔观,改为炽火教道场,修八重宝塔,供奉那朵三生莲。

皇帝李晔与何皇后是想看看太子遗物的,可如今他们却没立场。

梁王心里有大事,连好奇都生不起,只当是寻常舍利子。

李存礼远远地看了一眼,他虽面色不显,但只觉得心都被剖去一半,胃里绞痛,强撑着履行职责。

童女莲生得令捧着那装着神物的华贵匣子回城,她同其余童子、教众、乃至民众一样,已哭过几场,脸上泪痕纵横,此时冷风吹过,红肿的眼上睫毛挂雪,木然走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竟不觉疲累,身上的冻伤、种种不适竟都消隐无踪了。她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匣子,眼泪是又涌了出来。灵芸掏手帕帮她点了点眼角,但离那匣子近了,隔了一会儿她竟也是止不住泪。

身上的伤痛亦缓解,可那心里的伤只会因为时间越烂越深。

童子们是多么想相信,圣子是真的回了天上,此间绵延不绝的看顾只是因为他也不舍地偶尔忙里偷闲自云端私瞥一眼呢?

没人知道,身处烈焰之中,赶在消散前,天暗星看得何止是一眼。

那尸身没有感觉,但他那颗早就消失了的心不知在这茫茫天地苍苍时海的那处隐隐抽疼。

绝望包裹着他,他知道的,此间见过没见过的每一个人,活的,死的,终究都会化作撕扯他的一只血手。

大概人生来就是受罪的。且歌且行,且疯狂。

因为不确定死了是不是真的更好,才在这世间能多赖一天是一天。

而有的人为此癫狂,想永永远远地将死亡抛下,求仙问道,超脱生死。

天暗星知道的却是生命的尽头什么也没有。这个世界、所有的过去未来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刹那就再也跟他没关系了。

孤独,最纯粹的孤独包裹着他,再之后连这份真实也不复存在。

他是光、是风、是雨、是山脉亦是湖泊,他是世间的一切,那便也意味着他什么也不是。

世界还在,只是李星云不存在了。

天暗星想着,这只是个空,算不得解脱。只是没唱完的曲子,没写完的故事,没画好的画作……一个永永远远歪掉了的休止符……一种连主体都缺席了的终极遗憾……

天暗星不觉得悲伤、亦不觉得解脱。

在烈焰灼烧下,木柴的哀鸣中,本寂法师诵念的经文渐渐走样低沉。

恍神中火海不见,四下黑暗一片寂静空荡。

天暗星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自身在散发着微光。

迷惑中身后有人轻拍他的肩头,他回头看去,本寂法师在黑暗中露出面容和善地冲他微笑。

“李施主。”

“……这是哪,我们是死了吗?”

“这是你的心。”

“我的心?可这光?”

“这光还不是你的光。”

“我不明白……我要怎么回去?”

本寂法师摇了摇头,”无须明白,李施主,你又是想要回哪里?“

“回……我要回……”李星云怔住了,他捂着额头冥思苦想,他要回哪里?回雪儿、子凡跟师妹那里?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回阿辰、师父那里?可是那里分明已经有了一个李星云……回父皇母后身边?他以谁的身份回去呢?已经死去的李星河还是尚不存在的李星云?

侯卿的话突然响在李星云的耳畔——你是不是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降臣又轻笑着问他——你又是谁呢?

李星云放下手臂,苦笑着看着本寂法师,喃喃道:“我或许只想要归去,无路可走便哪里都好。”

本寂法师说了句谒语:”既未来,何谈归?”

李星云沉默垂首了片刻,再抬头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我来过,我造下的杀戮我不能不认。凤翔曾因我而死的万民,我不能不认。不良人曾因我之名血流成河十不存一,我不能不认。袁天罡死于我的剑下,我不能不认……我失败了,我爱的人因此而死,这我不能不认……“

“李施主,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

“认了,我便要做些什么,此间活着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是否是同一个世界,他们的喜乐他们自己在乎、爱他们的人在乎,他们的挣扎都是切实存在的。如今一切重来,坏事尚未发生,我不相信注定……况且,总要有一个世界的李星云得到属于他的闲云野鹤人生,为什么不能是这个世界呢?明明我来了。”

“那你自己呢?”

李星云轻笑,”大师,逆天道,改命盘分明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看到海晏河清,我想看到太平盛世,我想结交旷世奇才、英豪群雄,我想不留遗憾,我想找到属于我的顺心称意,走我的康庄大道。“

本寂法师露出淡然的笑,向远处一指,”李施主,你看那……“

李星云顺着指尖看去,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转回头时,本寂法师也已经不在,只有脚下镜面一样的黑水映照着他自身。

李星云低头凝视,脚下的那个他身着红衣,眼中有光,嘴角上翘,似乎在眺望着他看不见的远方。

李星云手攀上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了那冰冷的面具,他早已不是李星云,他是搅弄人世的天暗星,是与张子凡对弈做戏于天下的不良帅……

天暗星摘下面具,可那面具下依旧是面具,他徒劳地一副又一副扯下抛开……摘不尽……水花翻涌……为什么摘不尽!

再看去脚下的身影已不是红衣张扬的李星云,不是死在剑庐里的闲云野鹤,也不是死于龙泉剑下的残唐天子……

那身影,那面具,那斗笠……

天暗星忍不住后退,可他躲不掉,袁天罡的影子追着他,袁天罡的声音绕着他……

[世间万事,风云变幻,苍黄翻覆。纵使波谲云诡,但制心一处,便无事不办。天定胜人,人定兮胜天……]

“住口……”

[丙戍,艮上巽下,三蛊在器,事物败坏……大唐……要亡……]

“闭嘴……”

[事在人为,皇族留有遗脉,大唐就不会亡……]

“别说了……”

[谁能复唐,谁便是本帅眼中的天子……]

“别再说了……”

[三百年光阴,京师长安到东都洛阳兴亡起伏,本帅始终不曾停下脚步……]

“停下……”

[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狼子野心者,前有朱贼父子篡权,中有沙陀李鸦儿,岐地宋文通,野心颇大,尤其那李嗣源……更甚……]

“……”

[天道又如何,人算,终究不如天算。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代,德,顺,武,宣,懿,僖,昭,诸君……臣!尽力了!]

“……”

天暗星力尽跪倒下来,他低头看着袁天罡,戴面具的袁天罡,年过百余披头散发的袁天罡,意气风发将军模样的袁天罡,面若蜡注骷髅的袁天罡……

天暗星伸手去触碰,涟漪扰动……他听见了一声低沉的轻笑……

“殿下,这盘棋,臣已为您开局,现在该换您来执了……”

“你想学武吗?我可以教你……”

“我本以为死时心中定然无憾,没想到此时仍有不甘……”

“想学武的话,跟我来……“

“本帅等不到您登基那天了……今日就当提前行礼……”

”你若想学,明日再来……“

“恭祝新帝登基……”

“世间万物,无论草木山川、飞禽走兽、皆有灵性……”

“吾皇……“

“此世间唯本帅一人知你,本帅也唯知你一人……”

“万岁……”

“你长大了,终不似当年模样……”

“万万岁……”

……

袁天罡举杯——

于龙泉地宫敬李星云……

于阆中万年台敬李淳风……

三百年光阴在他的身上回溯了一遍,终是定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岁,衬着常开不败的长安花渐渐隐没于黑水深处……

李星云伸手去抓那殷红的花瓣,只在掌心留下冰冷的水渍。

李星云低下头去,身体溢出的光芒越发强盛,水中的倒影眉眼清晰,他怔然看着自己,他扯一扯嘴角,镜面里的他便也露出一抹苦笑。

咚——

咚——咚——

四下响起鼓声……

似胎动……

似心跳……

李星云撑坐在水面上,捂住心口低喃道:“……师父?”

[师父?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他……]

李星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眉目舒张,仰躺下去,身上金光大作,驱散了四下的血手。

李星云直直地看着头顶那轮遮天血月,露出纾解的笑容——

“您说过,我长大了,大人嘛,那便是都要的,既是叫您,也是叫他。“

“这棋既然已换我来执了。三百年了,不管是您还是他,都还是歇歇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件趣事。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法门寺真的有一位星云法师,且俗家姓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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