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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三章 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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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已过,山涧之中暮色落如穹盖。从尚能辨析石廓树影到即便是倚仗火把都辨不清脚下方寸也不过几个瞬息。

水足饭饱,秋蝉鸣叫便不是哀鸣而是欢歌。虽众人疲惫赶路,少见的林间流萤飞舞也惹得孩子们惊叹连连,竟是一扫垂头丧气个个精神十足,并不构成拖累。

不良人白和玉祖上是苗疆人,家学渊源算半个驭虫师,虽因他本人不喜虫豸驭虫功夫平平,但辨虫的基本功甚是扎实,一眼就认出那群流萤名唤景天三重。该虫不只是唯美惑人梦幻异常。景天三重的三重指的是一重安定天,二重精威天,三重气血天。有此虫在附近人能心神安定、气血充足,不仅是大补之物还能以心头血驯成护体灵虫。因本身命短、数量稀少又难抓在鬼市一只可卖千金。这群无知的小娃娃简直就是在钱堆里跑来跑去嬉笑顽皮。

白和玉偷眼瞧自家少帅,正好天暗星跟那马村长说话空歇跟他目光相接。白和玉讨好笑笑,暗指流萤,双手合十为了他那家乡的好妹妹大着胆子跟少帅讨要一只。天暗星了然将白和玉招了过去闲话几句。

“你就想靠这个娶你那阿妹?”天暗星翻手,一只景天三重留恋乖顺地绕着他那细长的食指翻飞,将本就好看的手指衬得如青葱白玉,让人移不开眼。

“足够看了。大人,您觉得平常,但对我们来说已是珍贵,而且……这景天三重……嘿嘿,在我家乡寓意最好,心头血护心上人,便能定三生三世的情缘。”白和玉长得清秀,提起他心中的阿妹,景天的荧光又映在他的眼瞳中,怀春少男倒也是别有一番动人情态。

天暗星眨了眨眼,他真心喜欢美的东西,不过美景、美人都比不过真情人心来得让他迷醉。这点袁天罡敲打了他太多遍,许是天性,是罚也罚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曾把些美好事物毁给他看,甚至逼他亲自动手,但都不能给天暗星改性子。袁天罡最后妥协了,老李家多情种多他这徒弟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总之有他袁天罡看着再出个杨玉环也无所谓。就是那唐玄宗不也在马嵬坡知道情深不寿得付出多大代价了吗?既然是他师父,那该会的必然是要全教会他。

此时天暗星眼中似含了波光,在藏兵谷照顾天暗星起居多年的白和玉一看那眼神,不禁吞咽口水,心中暗道不好,少帅这怕是又犯了痴病了……

”大,大人……我心里只有阿妹。“

“嗯。”天暗星不以为意,他拉起白和玉的手,食指轻点后者手心,那景天三重就又扑闪了两下翅膀后停在白和玉手中了。

“欠我一杯喜酒,记得还。”天暗星对白和玉温和笑笑,看上去心情终于好了几分,落后两步趁兴去逗弄他那两个便宜儿子去了。

白和玉长舒一口气,取了虫囊仔细装好。

队伍后方,不良人罗山晴、罗山晖姐弟身负长枪奉命守在村民左右,为图方便罗山晴女扮男装,她面容坚毅同孪生弟弟样貌相像,五官缺了些柔媚,夜色中雌雄莫辨。姐弟二人虽都寡言少语,却是心明眼亮、心细如发的那一挂人,李莽见这村民多妇女孩童便有意让他们去听些消息。

如今他们一行人队伍庞杂,沧州舵主地奇星李莽守着少帅几位正主,副将周城则盯着通文馆的那二位太保,天异星李星辰与通文馆少主张子凡此时形影不离,一路互相防备。张子凡不时想要套话,却都被李星辰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

另有不良人兵刃全通锻铁匠陆智明正为大帅驾着马车。擅猎寻踪的千里眼鱼乐游此时正跟着徐力行几个本地人在前方探路。

此番任务诡异莫测,李莽挑了自己舵中各有所长的这几位好手。另有一队人马由王辛德带着打前锋去了。思州不良人死的可不止是舵主中天位的螳螂刀刘洪源,他那负责谍报网的亲妹子副舵主黑蝴蝶刘蝶梦一个月前也完全失去联系了。如今位置特殊的思州成了一块黑域,情报网全断,就仿佛在此间不良人失了眼睛缺了耳朵。这是不良帅最容不得的局面。本来少帅一人前来足以,但广州遇伏事件半月前查到了新线索,不良帅压下后就决定亲至,这也让李莽警惕万分。大帅另有行占卜卦手段,但少帅之计多靠情报支撑,不重建情报网寸步难行,李莽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另外刘洪源是他挚友,李莽也担心刘蝶梦遭遇不测。

溪山村实际不远,若非人多拖沓大半个时辰也就走到了,否则那年近七十的马村长哪还有命跑着去拦人呢。此间山脉呈漏斗形,前半座口窄的是溪山多溪流,后半座面宽的是石山多矿藏,本是个鱼米之乡。只是西南方向上斜出的孤山名唤旮旯山,六年前一伙黄巢残军逃了过来占山为寨。初期也就百余人,如今搜刮劫掠竟扯起千人大寨。溪山一脉大小村落百余,过半被洗劫杀掠灭村。那麻匪头子不知怎么攀上了周围凤栖城的县令丁元忠家的亲,官匪勾结鱼肉乡里,抢抓壮丁,是地也没了、人也没了,剩下村村寨寨里都如溪山村多剩下女人孩子。溪山村还剩下几个男丁跟几亩田已是幸运,但天天往山里躲命,田也荒得种不起来了。有些村就把女人孩子往寨子里送,换吃的换活命,简直就跟祭河神山神似的,只是祭的是人间恶鬼。

又走片刻,鱼乐游回身在天暗星耳畔低语了几句,得了首肯带着罗家姐弟速去前路探查,留其他人在原地修整。

坐下后众人烤火喝水,各自闲话。听着听着张子凡就发现这山里确实信息不通畅,他取过楚国,一州之隔竟如两个世界。只听马村长落泪道:“真就不知是何年月,每天都是熬过来的……我腿脚还利索的时候跟隔壁几个村的管事儿还想着法逃出去跟官儿告状,结果半路他们就被抓了壮丁打仗去了,我要不是半路害了热病半死不活也跟他们一道回不来了……我那会才知道,大唐没了,哪还有人管我们……临着的几个州听说都算楚国地界儿了,人也变成了楚人,但人家至少还有个楚王镇着,百姓好歹也能活下去。再看黔中道这些地界,是官也打,匪也打,天天打,也不知道为谁打,打的是谁……“

“老人家,你们没有想过去楚国吗?”张子凡低声问道。

“倒是想……我们祖祖辈辈靠着村子一代代过活,迁村可难,就不说到那么远的地界,规矩人情一概不通,让不让落户也难说,就我们自己搬到现在这个村也足花了两年时间才安顿下来。”马村长叹气道。

“你们迁过一次村了?”张子凡惊诧道。

“是,溪山村原来要往谷中间点,那有块儿肥地,我们村也算是乡里乡亲头几富的,那在以前都只有别村跟我们借粮,哪像现在。”

“那为什么迁村?“李星辰出声问道。

“闹了兔饥荒了。”马村长面露恐惧。

“兔饥荒?”张子凡不明所以,再看周围的人,大多都面露疑惑。

天暗星坐在不良帅身边烤着火,听到此处看了过来。张子凡见对方的眼神确定这个常县令是知道的。

果然马村长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后,那常县令盯着火光缓声道:“应是闹了兔灾,兔子泛滥毁了田地庄稼。”

“那不是有很多兔子吃吗?即便庄稼毁了,那还有兔子肉,怎会闹饥荒。”张子凡疑惑道。

这时候一旁抱着孩子搂着女儿的葵娘声音颤抖道:“那些兔子都是山神精怪,是不能吃的。吃再多人还是会饿死,即便不饿死也会害疫病,手脚溃烂,最后整个人烂没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是不是就是什么疫病,跟兔子并无关系只是巧合?”张子凡疑惑道。

“就是兔子作怪!你个富家少爷,不知道就别瞎说!“先前追着村长而来的孩子里最大的那个男孩儿,大概十来岁,衣衫破旧,裤腿一长一短,脸上手上都沾着污泥,突然站起来反驳道。

马村长吓了一跳,那可是县太爷家的公子,连忙拽过孩子压着头赔罪,“对不起啊大人、少爷,这,唉,这孩子叫谷红豆,我们都管他叫小豆子。他爹就是兔饥荒那时候害病死的,他这……”

张子凡听着脸有些涨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只能道出一句,”不,是我的错,我不该瞎猜。“

天暗星站起身安抚马村长坐下,那谷红豆虽对着张子凡勇敢,却有些怕他,手指在背后绞着,但天暗星却没给这孩子躲的机会。他牵起谷红豆坐到张子凡身边,一边一个握着两个孩子的手,温和道:“莫生气,莫置气,小豆子,子凡,你们两个说的其实都对。”

“兔肉性寒寡油且易与多种蔬食相冲,光吃它饱腹却不能充饥,食用过多则累五脏,肝肾受阻排毒不畅,易手足生疮,加之山涧多蚊虫野蛭,寒气环绕水气过丰,饥饿虚耗,难以痊愈便会溃烂无可抑制,最后毒性入血。并不是兔肉有什么问题,而是这一连串的因果叠加致死。“天暗星缓缓道来。

谷红豆身体僵硬不敢动,听完这话倒是一瞬间失了紧绷,惊道:”我娘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马村长解释道:“小豆子的娘亲谷夫人是我们村的医女,就是她劝我们迁村的,听她的离开原村子后真就再没人生那怪病了。不过她说不清楚,只说是吃兔肉导致,所以我们以为是兔肉有问题。”

天暗星看着谷红豆问道:“先前看你教村民避开性苦寒的植物,可是你母亲教了些医术?”

谷红豆依旧紧张不自在,只是点点头。

天暗星又问马村长:“老人家,村里还有多少人?”

马村长回道:“没人了,除了去邻村行医的谷夫人都在这儿了。这个时候小豆子他娘应是该回村了。“

此时鱼乐游他们回来了,三人脸色不太好,天暗星起身走到一边,鱼乐游走近小声禀告,“山匪劫掠烧村,现下往这个方向来了。”天暗星摆了下手,鱼乐游便前去将此事告知李莽,李莽立刻给下属们下了新命令,六人正对来敌方向站位。李莽又安排村民围靠在马车附近。徐力行本出身思州吴兴镇的散军,算是由乡绅老百姓筹钱自行招募的民兵,虽然功夫仅进星位,但一些行军护卫的安排运作还是知道的,此时见常县令家丁变位立刻就明白过来,怕是旮旯山的山贼又去骚扰那村子……思及,他突然紧张地站起身紧握钢叉就冲了出去,陆智明离得近,长刀一横将人拦下。

“让开!丁娘子还在村里!”徐力行喝道。

谷红豆一听整个人窜起,愣了一瞬拔腿就跑,却是张子凡伸手拉住了他。

谷红豆兀自扭打起来,但他没有功夫,张子凡却已是大星位,他根本就挣不脱。

过了会儿张子凡突然放开手,谷红豆一个趔趄撞进天暗星怀里。天暗星扶住孩子,轻轻按着谷红豆的肩膀。

“我得回去救我娘!”天暗星并没用力,谷红豆却没敢挣,只是抬头大叫道。

天暗星平静地看着这个孩子,摇了摇头。

系统角色卡里明白写着,谷红豆的娘亲,医女丁兰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的名字变成最下面一栏密密麻麻带着删除线的黑字中的一个,点开看去只有简单一行介绍——丁兰儿,丈夫谷斗米(卒),儿子谷红豆,溪山村医女,乾化一年九月被旮旯山三当家巴社奸|杀。

谷红豆虽倔强却敏感,他呆愣地看着天暗星,良久艰涩地问道,“我娘……没了?”

天暗星点点头,他拍了下谷红豆的肩膀,越过他迎上已经出现的山匪队伍。这伙山贼居然有六十人之多,前面的人提着各式武器,后面的则抬着赃物牵着马匹,马匹上还绑了两个年轻娘子,捆着手脚塞住嘴。

李莽等人护在天暗星身前,徐力行钢叉一举加入其中,李星辰则护在天暗星身侧。

盗贼为首的正是那三当家巴社,此人有中星位功力,身材虽矮小但是精壮,腰里一边别着一对儿铜锤,另一边鼓鼓囊囊塞了个布包。天暗星看了他一眼,丁兰儿的介绍里又冒出一个图标,显示是条辟邪的艾草手链,附上一句祝愿,“愿我儿健康平安,百岁无忧。”那图标正指向巴社。

天暗星神色淡漠越过李莽向巴社方向浅施一礼,问道:“可是旮旯山三当家?”

“是我,你是哪个?”隔了段距离,巴社眯眼盯着这一伙老弱病残,想来都是从那空村子里逃出来的,但眼前这几个家丁功夫都不弱,再看前面说话这人,细皮嫩肉的身着华服,看着像个官老爷,想不通路数,便没敢造次。

“凤凰城县令常笑,过此前去赴任。”天暗星答道。

“原来是常县令。知你与丁县令是旧相识,大人说了见到便放你过去,但是你身后这些人可得给我留下。”巴社的眼中满是恶意贪婪,他并不怕官,一副山大王的德性,丁县令是他们旮旯山大当家的老泰山,面子要给,但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官老爷,无根无基的,他犯不着给脸。

“东西抢完,村子已毁,又何必害人命?”天暗星问道。

巴社冷笑一声,觉得这县太爷着实不自量力不识趣了,跟前几个一样的傻,那凤凰城可比凤栖城这边凶险多了,这常县令怕是没几天好活。想到这巴社恶意满满却又有些得意,便多说了两句,“都往外跑,不耕作,不产粮,我们打劫谁去?生在哪个地界儿就老实待着认命罢。”

“怎么?州内百姓都不可自相来往了?”天暗星又问。

巴社没了耐心道:“我说县太爷,你问题太多了,此地不归你管,带着你的人快滚吧,再磨叽当心小命不保!”

“也好,那还请让道,这些都是我的人。”天暗星拱手道。

巴社眼睛一眯,脸肉一横,抽了武器,“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一动,他那些手下弟兄哐啷啷地都掏刀拔剑的。李莽等人跟着亮了武器,虽人数差距悬殊,但功力在那里,气势不落下成。

巴社觉出对方高手众多,功力远超于他,他并不敢贸然出手,眼珠乱转,半蒙半骗地下令让几个弟兄卖卖人头给他探探底。

见对面又走出几个手持武器的强盗,又是试探着向这边攻来,天暗星不再理会转身回马车附近,山匪那边任由李莽自行处置。

天暗星看了下村民的情况,很多人在哭,小孩子们或是跟亲人抱着,或是互相缩在一起,却没有人大喊大叫或是做出什么气愤失控举动。天暗星微微歪头,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正看着的是一处待宰兽笼。不反抗、不求救、逆来顺受,像一群失去牧羊犬后遍体鳞伤的羔羊。

天暗星又回身看向已然与山匪交上手,不时大喝提气的徐力行,他以一对三、武器也差,打得吃力却困兽犹斗。

再看向与张子凡纠缠的谷红豆,那巴社打斗中得意忘形道了句“破落村子,物什没有,倒是娘子润得很,就是死的味也足。”叫这孩子听去,他虽年少却也听懂,猜得出娘亲遭受了何般折辱,眼睛充血发了狠一头撞向张子凡下颌。张子凡怕伤到这男孩儿只得后退,谷红豆得空闪出连滚带爬抄着一旁地上炭黑的烧火棍就冲了出去,嘶喊道:“恶贼,给我娘偿命!!!”

山贼人多,小星位以上竟有二十余人,虽身法参差,但功力护体至少抗揍,六名不良人各自以一敌五才勉强把这群人拦在远处。罗家姐弟擅打配合冲到敌阵中,寒冰两点,枪出如龙,生生把队伍截断将后半部分的人打得人仰马翻。因为未得命令,六人尚未下杀手只以击退护人为目标,打起来未免束手束脚。

李星辰与张子凡见状均是按捺不住,但天暗星不动又未发话,二人不敢擅动。李存勇、李存惠则是暗自心惊,对此间一众人更是百般猜测。

见谷红豆冲将过去,张子凡飞身阻拦,以这孩子当下之能这就是去送命而已,但他晚了一步,没能抓住孩子衣角,是李星辰斜出一腿将人绊倒。张子凡终于松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竟多了几分虚假的兄弟感。

此时天暗星缓步上前,李莽让到一边,不良人们都停手归位护卫两侧,那旮旯山的众人也连滚带爬地后撤重聚。巴社此时伤了一条胳膊,锤子打飞一只,被打得心惊虽强撑脸面却也不敢再强横。

天暗星道:“三当家便让路放行罢?”

巴社眼珠转动,心思急转道:“是我托大了,没想到常县令身边这么多高手,看来是有备而来。我旮旯山只为图财,并不想真与哪个官爷为敌。今儿便算不打不相识罢,我放你们过去,权当交个朋友。常县令的那份年礼,旮旯山也会记得备上的。“

“如此甚好。”天暗星道,他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语调平平听不出意图。不良人唯他马首是瞻,徐力行虽不甘愤恨却也知自身无力,而村民们只觉得逃过一劫,众人就这样接受了安排,两边各有庆幸。

只有那男孩儿谷红豆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冲着巴社恨极大吼,“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巴社内心不悦但碍于常县令威压不与孩童一般见识。

“你害了这孩子娘亲,东西倒是还回来吧。”就在巴社转身欲走时,天暗星又突然开口道。

巴社身子一震,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布袋,他是从那死女人身上摸了物件,同这袋子里的其余玩意儿一样都是他的战利品。但这常县令如何知道?情况并不允许他多想,李莽已经走近冲他摊开手掌。巴社喉结滑动,先前对方没显山露水,场面混乱没有察觉,现在却发现面前这是个小天位的高手,星位与天位已是两个维度,与此人敌对绝无胜算。巴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解了布袋儿交于对方。李莽掂量一下,颇沉,都是人命,这恶徒得谋害了多少姑娘家。一旁罗山晴攥紧了红缨枪把,她有些忍耐不住,全靠自家弟弟按住了她的肩膀才能待在原地。

李莽将布袋呈给天暗星,后者从那堆小玩意儿里拿到了药香尚存的艾草手链。

天暗星来到才及他腰高的谷红豆面前蹲下身,细细地将这遗物给孩子系在手腕上,再起身指尖轻点孩子眉心道:“愿你平安健康,百岁无忧。”

巴社远看一眼,不得其解,见无人阻拦便命令下去让他们的人转身后撤。

谷红豆怔怔地看着天暗星,眼泪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天暗星轻带孩子肩膀,使其立于身前,弯下腰左手扬起再放,手中便已现出适合孩童尺寸的一把唐弓,玄色弓柄两端缠着赤红绸布。

天暗星半圈抱着孩子,手把手带着谷红豆拉弓,弦上并无箭矢,只是拉弓瞄准了那巴社的后心。

“此时你最想做什么?”天暗星贴着谷红豆耳畔低声道。

谷红豆先是怔住,后眼神中恨意翻滚逐渐坚定,空弓也无所谓,什么也不会发生也无所谓,他咬牙道:“我要报仇!”

天暗星放开手,谷红豆拉弦的手便随着一松。只听见弓弦切割空气的嗡鸣。

三个数后,那巴社竟是无声无息一头栽倒在地上,惹得旮旯山山匪队伍兵荒马乱。

谷红豆看了看手中的弓,又看了看倒在远处的恶人,他被一股巨大的迷茫感击中了……

“报仇了,然后呢?”天暗星的语调沉静,是这大半时辰以来最温柔的一句轻问。

谷红豆突然泪如雨下跪倒在地,扣住手腕上的草镯子,一声声叫着娘亲……

张子凡站在谷红豆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个男孩儿,忽听得常县令唤他,“子凡,可曾读过唐律?”

张子凡抬头看去,轻轻点头。

天暗星道:“抢劫乡里,谋财害命按唐律如何惩处?”

张子凡想了下回道:“按《贼盗》强盗条,得财十匹以下徒刑,十匹以上或伤人绞刑,杀人者,斩。”

天暗星又问道:“私惩寻仇致死呢?”

张子凡答道:“属六杀中的谋杀,故意杀人处斩刑。”

谷红豆的哭声突然停了,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天暗星,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谷红豆跪坐起身,天暗星则缓缓在他身前蹲下。

天暗星并拢双指,轻推男孩儿侧颌使其转头。

谷红豆眼里那以为死了的杀母仇人竟是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亦把其他贼人下了一跳。

天暗星的声音很轻很冷,唤道:“李莽。”

李莽等人立刻抱拳领命,各自利刃出鞘,月光下刀光耀目,血影纷飞,那旮旯山盗贼六十余人均身首异处,无一存活。

看着巴社那滚落的头颅,谷红豆瞪大双眼,他猛地回身深拜天暗星,什么也不说,只是额头一下下磕着地面,直到天暗星伸出手替他垫着,他最后这一磕倒是伤了恩人的手。

谷红豆内疚,天暗星毫不在意地将这孩子搀起,语调也说不上认真,“本官不喜他人拜我磕我,你磕得头疼,我也捞不到实在好处。”

“可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大人……”

天暗星歪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做了自己愿做的事,并非为你,更不是图你的报答。”

谷红豆茫然沉默。

天暗星便冲他笑笑,说道:“你还不如想想,从今以后如何过活,要做些什么事,做个怎样的人?”

天暗星背手走远,站在那一地尸体前,他蹲下身细看了几具尸首,面色逐渐深沉,沉默良久,周身裹上寒气,敛目又唤李莽,“你可有事忘记告诉我?”

李莽心惊,当即单膝跪地低头请罪。

李星辰心下一抽,他瞟了一眼大帅所在的马车,赶上前去。

张子凡直觉气氛不对,下一秒以那常县令所在处为圆心一股庞大的气势爆发扩散开去,仅仅一瞬而已彻骨透心的寒冷、粘稠渗入每个毛孔的恐惧、撕裂般的狂喜、忧伤、愤恨……只觉得七情六欲被放大了千千万万倍在那须臾之间被强行从身体里拽出来,震得他胸口剧痛,喉头发甜。

那一瞬夕快得仿佛幻觉闪现,但再看去所有人都面色惨白,家丁们连带着那个常子辰跪倒一片,各个嘶哑着嗓子齐道:“大人息怒!”

村民们则不知发生何事,全部抖如筛糠,连婴孩都不敢啼哭出声。

天暗星视众人于无物,他负手转身看向马车,虹膜竟然是赤红的。

马车内毫无动静。

天暗星的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十分冰冷。他又回身正对那些尸首,右臂抬高,手筋暴起,猛地发力成爪。只见尸首上泛起黑气呈恶鬼哭嚎状被天暗星吸入掌中,竟隔空凝成了一支恶灵纠缠哀嚎不休的骷髅箭矢,黑气缭绕,阴气森森,锋利无匹,在掌心斡旋。

天暗星抬头将幽静深远、浩瀚无垠的天河纳入赤瞳。平举虚握的左手中一柄发光的白金圆弓凝现成型。开弓靠弦,箭发流星,刺破苍穹,致云海涛涛,繁星摇坠,百鬼入梦。

鸣镝声起之时,原盛唐属地三百二十八州府,一千五百七十三郡县,凡有人迹处均是魂灵一震,听见了从九幽地狱传来的鬼哭神愁与凄厉哀鸣。

——这样便省去寻找的麻烦了。

天暗星周身气势骤散,臂落弓藏。他伸了个懒腰,再回首墨瞳依旧,多得是轻风细雨、红葩紫蒂,满是对这花攒锦簇人世间的情念与欢喜。

“爹,要不下车陪我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呼。

想明白了,其实定不下来更新频率是因为我又有些跟自己较劲。

每写新的一章重读前文时,都觉得不够满意,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又心生恐惧,怕这章、下一章、或者所有一切累加起来后失了精彩、无趣了、尬了……惹读的人失望了……

抱守本心好难。

这样,我先试试看,保证每周日中午12:00一更,多的便先存着,也给自己多些时间去构思、修改、学习。

周末见。

欢迎各位与我交流,帮我捉虫。

我知自己能力有限,就在目的上再纯粹些,我只想这故事再有趣再精彩些。

这是我第一次挑战长篇,写起来总觉得有压力。

先谢过大家耐心陪我走这一程。

感谢在2023-06-25 14:41:15~2023-06-27 23:3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味薄荷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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