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三人浑然不知几步之遥屋内的紧绷气氛。
不过氛围也没好到哪儿去。
温良那张俊俏的脸蛋扭曲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捡春!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捡春这傻小子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砸了上去。
裴千曜都是会武功的,甚至还不错,可惜在天资甚好,打小练武的捡春面前不值一提。
很快就被对方密不透风的拳风逼得节节败退。
急的连忙扭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看好戏的温良:“为什么?!你不是心悦于我吗?怎么还让你的人打我?”
温良抱住胳膊,扯了扯嘴唇。
“是啊,我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被揍得满地找牙的样子!捡春!今天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
“对了,别打脸,最好打的别人看不出来的地方。”温良想了想,笑嘻嘻的补了一句。
小厮唔了一声,下手更重了。
一拳头砸在裴千曜的脊背上,再一拳,砸在对方肚子上。
当场痛的裴千曜踉跄两步,差点没给两人跪下。
温良看的心里宛如大热天喝了冰可乐一样爽快。
揣着手地朝蹲在原地站不起来的裴千曜走来。
裴千曜忍住身上传来的剧痛,面上的疑惑浓厚极了。
他就想不明白,几日前,温良还对他死缠烂打,非他不嫁,甚至因此对月涧西暗地里下毒手,他才把人接到府里。
怎么这才嫁给那个废人一天不到,对方就性格变化如此之大?
难道……?
正当裴千曜脑子里塞满了各种阴谋诡计之计,又听闻头顶传来温良的嫌弃万分的声音
“啧啧啧,捡春,把他丢出去,堂堂一个侯府二公子,就这幅鬼德行,简直连静之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以后你跟你家公子我出去,别提我认识他,要脸!”
捡春高兴地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公子怎么就转性了,不过能想明白最好,裴千曜喜欢的是别人,他家公子长得那般好看,性子还好,什么样的良人寻不到?
何必吊死在一个歪脖子树上?
裴千曜听到裴静之的名字,脸色一下子扭曲阴暗了下去,嗖的抬起头,咬牙切齿道。
“呵,你以为,裴静之就是好人?”
“他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心思阴毒!阴沟里的毒蛇!”
“你们瞎吗?都被他骗了!”
“那又如何?就算他真的坏,也是个漂亮坏蛋,嘻嘻嘻嘻,爷就好这口!”
“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裴千曜吼道,“我难道长得比他差?”
温良扬起头,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看来你对自己长什么卵样一点逼数没有?静之比你好看一万倍,识相的,自己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裴千曜脸上擦伤的地方火辣辣的,但都比不上温良的目光。
他仿佛一下子被拉到裴静之没病之前。
那个仿佛所以赞扬赞赏都聚集在他的好大哥上,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到他!
内心的阴暗就像潮水般涌起。
裴千曜咬紧后牙关,看向温良的眼神就像泥沼里择人而噬的毒物,快要滴出毒液来。
“你竟敢?你竟敢这么说我?我会让你后悔的!你就等着温家给你这句话陪葬吧!”
话音未落,裴千曜骤然察觉到一道极为压迫的视线忽然落到自己身上,声音一滞,蓦然裴静之的屋子方向看去。
温良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刚想着怼死这厮。
就瞧见一双白皙如玉的手腕从内推开了大门,一道熟悉的身影风姿绰约地出现在门口。
对方似乎还是很不舒服,宽大的袍袖有几分松散,仿佛下一秒就要迎风倒下。
但姿态却依旧如同一根挺拔的翠竹,。
温良瞬间顾不上裴千曜了,迎了上去,埋怨道:“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出来吹风。”
“更何况,外头还有疯狗,嚷嚷的人心烦。”
裴千曜立刻炸锅了。
“你说谁是疯狗?!”
“谁应了就说谁。”
“你!你!”
温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左手扶住裴静之的肩膀,吩咐道:“捡春,还不动手?他太吵了!”
捡春这个满脑子自家公子最大的小厮,压根没把所谓的侯府二公子放在眼里,拎起对方的衣领,轻轻松松提了提来,运起内力,瞄准了外头的那颗大树。
就跟丢石头似的,把裴千曜扔了出去。
裴千曜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有这个待遇,一时间傻眼了,再回过头,就迎面撞上了一颗大树,满眼金星,晕了过去。
裴千曜走了,温良顿时感觉清净了不少。
他连忙掏出鹿神医给的小瓷瓶来,倒出屹立褐色的药丸,献宝似的捧到男人面前。
“这是我找了个神医开的药,静之,你试试?”
裴静之虚弱地倚在温良肩头,微微侧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却并未接过温良递过来的药。
少年尚未及冠,身形还未彻底长成。
裴静之稍稍低头,就能瞧见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细碎的发尾倔强地翘起,就好像随了主人的性子似的,外里扎人,内里柔软。
一截雪白的脖颈嫩生生地探过来,上面还点缀着昨夜荒唐过后留下的细碎红痕,宛如白雪之中的梅花。
美丽诱人,但也同样刺眼。
男人仿佛被什么刺到似的,陡然移开了眼睛,温良没料到对方突然起来的动作,手里的药丸差点没掉了一地。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余光不经意间撇过裴静之脸上泄出的一丝抵抗。
心中了然。
小心地把药收好,伸手捉住了男人的手腕。
裴静之抬眸。
对上了一双熠熠发光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两眼弯弯,眼底清晰的露出几丝揶揄。
“哎呀~静之,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害怕吃药啊?”
温良自以为已经看破了对方平静内心下,十分富有童趣的内心。
拿出哄小孩儿的姿态来。
“没事儿,我拿的药是药丸子,你眼一睁一闭就下去了!”
裴静之:……
正好把人丢出院子,拍拍手回来的捡春:“……”
他轻轻戳了戳自家公子的胳膊,小声道。
“公子,你说的好像姑爷马上要死了一样……”
耳力很好,听得一清二楚的裴静之再次陷入沉默。
温良挠挠脖颈,哈哈干笑了两声。
“那个那个啥,捡春啊,要不你先带我去厨房吧,我去找点果脯什么的。”
捡春傻傻的应了一声,带着温良就溜走了。
好在温良临走前,还有些担心裴静之的身体。
没忘了先强行塞了一粒药丸进男人手心,匆匆叮嘱了两句。
“作为男人,怎么可以怕苦怕吃药呢?一会儿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先吃,我去给你找果脯糖嘴。”
目送主仆二人溜之大吉后。
男人平静地摊开手心,望向那枚颇有几分熟悉的药丸,陷入沉思。
墨书从房梁下翻下来,神色激动。
“哈哈哈,主子,裴千曜被新夫人的小厮扔到树上挂住下不来了!”
“叫他之前那么嚣张!活该!”
耳边是侍卫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的快要模糊。
裴静之望着那枚药丸,眼底那些长年不散的温和竟然不知何时,悄然散去了几分。
墨书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没等到裴静之的回应。
一抬头,就察觉到裴静之平静中带着压迫的眼神。
连忙嘘声,生怕又被罚。
老老实实汇报起事情来。
“主子,新夫人之事,我和长安又查了一次,没有异常。”
“且今日看裴千曜的反应,也不太可能是对方安插过来的人,是否还要继续。”
这次的墨书并未立刻得到回应,少顷,才听闻头顶那道温和儒雅的声线说了句:“继续。”
墨书有些不解,又道:“那还要按照老规矩来么?”
“…………”
这次是更久的沉默,久到墨书眼皮子打架,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
“暂定。”
…………
另一头,温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裴静之能走出门来看热闹,他还给了对方药丸,温良就暂时把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对方这么大个大老爷们,总不会快要病死了,还因为怕苦不吃药吧?
况且绿如被他吓跑了,裴千曜被他让捡春扔出去了,捡春说他把对方扔到他们门口不远处那颗大树最上面的树叉子上挂住了,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想来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到裴静之了。
而他即将在这个陌生的侯府待上一段时间,先好好了解一下情况,例如哪里有狗洞,那里好翻墙出去之类的地方,必须要知道!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裴静之那个院子,温良才发现,忠义侯府的确很大,光是岔路口和抄手游廊就有好多条。
作为现代用导航都要迷路的男—废物大学牲一枚,温良不负众望地迷路了。
捡春虽说是原主特地从温家带过来防身的,可温家再有钱,也只能按照大臣的规格修房,肯定是比不得一个侯府。
故而捡春也一起跟着迷路了。
二人来到一处小桥流水,开满了一片桃花的院子,被一股奇异的香气迷了眼。
温良站在院子门口,院子门虚掩着,那股香气不断地从门内涌出,简直勾的人馋虫都要钻出来了。
捡春这小子从小跟着原主吃香的喝辣的,也没稳过这么香的气味,满脸的好奇:“公子,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温良努力擦掉嘴里不存在的某种液体,从台阶上退开两步,抬头一望。
桃花庵三个充满意蕴的大字挂在牌匾上。
一道惊雷顿时从脑子里炸开。
桃花庵?桃花庵!
那不就是猪脚月涧西从老家逃难来了京城后,被裴千曜一见钟情,被对方囚——禁的小黑雾——院子吗?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对了,小说里,据说为了防止月涧西逃跑,周围还有许多侍卫!
现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温良很不想和原书中的主角有太多联系,叫上捡春,扭头就跑。
捡春此时沉迷香气不可自拔,被温良喊住,不太乐意地挪动步子,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到温良背上。
温良一巴掌糊到捡春头上,低低呵斥一声:“看着点路,风紧,扯呼!”
主仆二人溜达飞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队侍卫赶来,其中侍卫头子提了个食盒,敲响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小丫鬟气鼓鼓地出门,把食盒拎了进去。
侍卫头子透过大门缝隙,瞧见了立在廊下的那个蓝衣青年,露出了一个痴迷的神色,又很快敛去。
这次温良运气不错,从那院子离开后,他们就碰到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
温良摆出自己新任夫人的架势,对方立刻乖乖带着他们去了厨房。
结果刚到厨房大门口,还没进门了,就听见了自己的大名。
此时厨房内丫鬟婆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坐在小马扎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其中站在中间那个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唾沫横飞。
“害!我和你们说啊,新过门的大夫人,不禁是个男人,而且啊,喜欢的可不是病恹恹的大公子啊!”
有新来的小丫鬟不清楚,好奇地问了一句:“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