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少年的郁闷。
男人渐渐收敛了眼底的的笑意,尾音带上了一点喘不上气的气音。
下一秒,就仿佛呛到了似的,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温良现在一听到裴静之一咳嗽,习惯性地把他那点小纳闷都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照顾病人。
脚还没走两步嘞,就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捏住衣角。
男人咳的长而卷翘的睫毛上盈满了碎钻般的晶莹,眸子里落满了星辰。
嗓音断断续续,但十足真心的道:“子,子心,谢谢你。”
“若没有你,我恐怕今生都无法离开这侯府了。”
温良愣了愣,咻地耳根染上了一缕嫣红。
连忙摆摆手,拍了下胸口:“说啥嘞?对你温哥来说!小事一桩!”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换做另外一个人来,他也会帮你的,不是么?”
男人捂着心口,因为咳嗽眼尾晕出了一抹艳丽的红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在某个瞬间,仿佛快了一秒。
他顿了顿。
“……或许。”
“劳烦扶我去床上略躺一趟。”
…………
二人静静地在卧房内等待马车的到来,坐等搬家。
温良趴在窗边,最后看了数眼那棵树下的秋千。
目光时不时穿过窗帘,落到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的裴静之,窗边偶尔几缕玩顽皮的阳光跳跃进来,洒在床上之人的脸上,连最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如同一尊沐浴在金光当中,最为精致俊美的人偶。
少年眼里时不时晃过担忧,一边惊讶于裴静之的皮肤真好,连个毛孔都没有,简直比女孩子还漂亮。
一边在心里开始盘算起之后的事情。
他并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人的容貌,性情都可以伪装,纵然裴静之现在表现的很无害,对他还老好老温柔了,最重要的当然是人美!
而且还命不久矣!如果他等到对方嘎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遗产。
但一想到原著里,温家一家最后的下场,温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风暴中心,远离主角团。
那个鹿神医,说裴静之是中了毒,他用脚指头来猜,也能猜到下毒的人多半是裴千曜。
接下来,他会想办法为裴静之搞到解药。
也当是他那天晚上……咳咳咳!不能多想了!
到时候就远远的带着温家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缕好了计划,少年脸上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迎着阳光,跳下凳子,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窗外的鸟鸣声声清脆,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他静静地盯着少年看了多久,深如幽谭的眸子里对比起最初,似乎多了几股暖流涌动。
捡春早就被温良打发去了外头催马车了,现下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
“公子!马车到了!我们走吧!”
温良精神一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抬手撩开窗帘,轻声喊了下床边的人:“静之,醒醒,马车到了。”
男人长长的睫毛卷起,迎着满屋的金光,仿佛看到了隔岸而来的仙人,沐浴在金光当中,对着他露出世上最温暖的笑容:“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对,这个侯府,前十三年,已经让他无比厌恶,却还要不得不继续同某些人虚与委蛇,而后十年……
他的家,终于成了囚禁的牢笼,四方之内,不见天光。
温良看着好像在发呆的男人,没忍住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床上之人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下意识地躲开了少年的手。
随即又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过度反应,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道。
“我,我们走罢。”
捡春候在门口,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似的,再来回检查自家公子是否还有遗漏的东西,不经意间余光瞥到这一幕。
没想到,他们公子和裴大公子还挺般配的呢?
这样,似乎也不错?
临走前,温良再一次确定了裴静之要带走的东西。
“静之,你真的什么都不带?”
男人靠在少年身上,仿佛要把全身的重要都压在对方的身上。
他们并没有资格从正门离开,二人站在不大的后门角门处。
看门的门房已经得了消息,此刻并未出现。
男人的目光幽然,他从整座堪称富丽堂皇的侯府一寸一寸的扫过,不肯放过一草一木,好似要把这里的所有事物刻在眼中,永远铭刻于心。
为的却不是铭记。
温良一开始还以为是裴静之不舍得从小长大的地方。
百无聊赖地望着后门出侯府隔壁的几处院子,肆意猜想。
或许隔壁又住了另外一个月涧西的裤下之臣?
蓦地,少年目光一滞,心底哆嗦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
男人脸上,那一瞬间的阴翳和嗜血的气息淡去,又恢复成了他熟悉的那个温和有礼,柔弱可欺的侯府病弱的裴大公子。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温良疑惑脸。
终于,男人收回目光,向前走了两步,在墨书的搀扶上,上了已经停在门口许久的马上上。
路过时,大手掠过少年毛茸茸的发顶,一触即离:“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属于我。”
温良站在原地,不知是为这句话里的悲凉心疼,还是因为头顶逐渐炽热起来的触感感到心惊。
最后带着扭来扭曲的俊俏脸蛋,喊上捡春上了车厢。
随着马车踢踢踏踏起步,包着铁皮的车轮转起,墨书一声吆喝:“驾!”
这辆从外表看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将这个忠义侯府抛之身后。
等到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一个三四十岁的门房从旁边的房间贼眉鼠眼地溜了出来,环顾四周无人之后,一溜烟朝着金鳞院小跑而去。
裴千曜的主卧一片狼藉。
“那个废物,居然真的离开了侯府?他莫不是以为离开这里,他就又可以变回那个光芒万丈的世子爷?而我,只能躲在他的光芒之下的阴影里,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青年牙缝里一字一句里挤出这句话来,满意的杀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做梦!想跑是吧?正好,就让我成全你吧!我的好哥哥!属于我的一切,你休想夺走!不管是你的身份,还是你的地位!全都属于我?!”
旁边的丫鬟绿如瑟缩在满地碎瓷片的角落里,佝偻着身子,不敢吱声。
门房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中年男人跟没看见那满地的破碎之物似的,几步精准跨了过去。
裴千曜注意到有人来了,收敛了一身戾气,故作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改色地问:“确定他们走了?”
“小的一万个确定,看方向,应当是去了东城城南商都大街的死宅。”
裴千曜端起茶碗的动作一停:“东城?很好,继续盯着他们。”
“是,世子。”
门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承诺。
而这声世子一出,裴千曜的表情总算和缓了两分。
“这事儿你办的不错,下去领赏。”
“小的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
门房闻言,笑的愈发谄媚,弯着腰退了出去。
之后,裴千曜面无表情地把屋子里的几个丫鬟轰了出去。
却唯独留下了绿如。
一刻钟后,侯府专供下人进出的角门,一个丫鬟脚步匆忙,鬼鬼祟祟地给开门的下人塞了点碎银子,走了出去。
出门后,丫鬟换上了一副提前备好的男装,来到东城的一处赌坊,找到赌坊角落里一个乞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
这厢,穿书过来这么久,终于出了侯府,温良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
忠义侯府给他的感觉就是那种快要腐烂的大宅院,阴暗的很。
当然也许也有亲娘偏袒小儿子,对大儿子看似关心,实际虚伪,加上一个丫鬟,也爬到主子头上耀武扬威的原因。
裴静之自从上车后,就躺在车上厚厚的毯子上,闭目养神。
温良一开始还对外头的景色十分好奇,毕竟来了古代嘛。
后面景象渐渐和原主的记忆重合,也就失了那三分的新鲜感。
他又开始坐不住了。
那手拐顶了顶裴静之的胳膊,开始搞事。
“裴静之,裴静之?醒醒?!我知道你没睡!”
倚在角落里的男人缓缓睁开眸子,在望向少年时,较之之前更为温柔:“怎么?子心无聊了?”
温良被着嗓音狠狠电了一下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上下撸了下胳膊,没好气道。
“你怎么了?怎么语气这么奇怪?”
男人的眸子里汪着一弯柔和的湖水,平静无波,无害至极。
但在目光即将接触到少年时,却有意无意地避开。
“子心,你带我离开侯府,静之不甚感激。”男人解释道。
温良无语,伸手下意识地想怼裴静之的胸口一下,就像他以前同他宿舍里的哥们打闹一样。
怼到一半,对上对方苍白的脸,想起对面还是个病号,哀嚎了一声,收了手。
“得!算我欠你的!静之,裴静之!我的好兄弟!别用这个肉麻兮兮的语气说话,你真是真的想恶心死我啊!”
听到这话,男人弯起唇角,眸子里带着点坏事得逞的笑意。
“子心既然不愿,那自然要听子心的。”
温良巧妙地发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后知后觉又被耍了。
瞬间气成河豚,挥舞着拳头,有气无力地砸了过去,在即将碰到男人时,化作春风细雨狠狠戳了对方的额头一下。
“你太坏了!好啊!罚你到了新家,天天吃我做的新菜!”
新菜两个字的威力巨大,裴静之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
连连告饶:“子心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同我计较!”
温良才懒得理他:“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吧?!我还偏要和你计较!”
这时,外头和捡春一起赶车的墨书狠狠打了个喷嚏。
男人脸上的笑意不变,眸子剧烈一缩。
他望向还抱着胳膊,余气未消的少年。
垂在腿间的右手,指腹轻轻一动,挂在腰间的香囊中一股略带苦意的气息挥发开来。
不出几秒。
温良愣住了。
他面前的裴静之怎么睫毛上的结冰了?
少年伸出手碰了碰男人的脸,指尖瞬间被冻伤般的炽热刺痛传来,一下子缩回来手。
不等他作何反应,外头捡春忽然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公子,有敌人来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6-04 17:52:48~2023-06-06 22: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叫我龙傲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