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茵茵本姓曹,乃满清八旗子弟,如果按着满人的传承来说,她应该叫做索绰罗茵茵。
余简欠了身,憋着笑转头,这名字……真心没有余茵茵好听。但看老太太的样子,就知道是书香门第出身,虽穿着虽普通,但眼神中充满了睿智,不仅温文尔雅,而且还颇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我的爷爷,是满清后宫里的一位子嗣。光绪死后,慈禧情感大伤,患病而亡,清政府被推翻,后宫妃子死的死,逃的逃。我爷爷本就不受宠,又生了急病,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身旁的老太监跟余齐铭关系不错,就托了他把我爷爷带出去医治。后来恰逢战乱,老太监杳无音讯,我爷爷就跟着余齐铭一同生活。”余茵茵叙述着,这段家族史她还丁点儿大的时候,父亲就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讲,只为了让她记得历史带给爷爷的伤痛,也记得危难之时伸出的那双援手。
“没想到形势越发严峻,余齐铭为了保护我爷爷,辗转把他送到了江南,托付给了信得过的人,自己依然选择北上继续抗争。我爷爷那时人小势微,不给他添麻烦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头先还能从书信中得到些消息,后来连着联系都断了。我爷爷念着余齐铭的救命之恩,就改了姓。小姑娘,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姓余了吗?”余茵茵微笑。
是用姓氏要后人牢记,没有余齐铭,就没有他们索绰罗氏的现在。
余简抬眸望着她,老太太说话的时候,脸色很虔诚,明显心里头对这番举动也是很认可的。
那岂不意味着,他们俩还是没有血缘的亲戚关系?
她呐呐道:“那……那……”
余茵茵莞尔:“按辈分,你得喊我奶奶。”
余简睁大了眼睛,余茵茵顺了顺她的头发,“我原本以为余齐铭没有后人了,要不是老关碰到了你,我大概得进棺材里头问我爷爷了。”
余简被她幽默的话语逗笑,倒是散了几分严肃,整个人活了起来。她拉住余茵茵的衣袖,“听关老师说,余齐铭在地县志里是有名号的。”
这段时间她反复听到“余齐铭”这个名字,奈何普通人根本找不到相关的资料记载,还是关教授博古通今,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余茵茵笑:“老关啊?他是正统的瓜尔佳氏后人,在京城还是有些门道的。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余简讪讪一笑。
余茵茵疑惑:“你不是他的关门弟子吗?难得有人能入他的眼,倒是对你另眼相待。”
这下,余简更尴尬了:“我今年才读大一,考研的事,还早呢……”言下之意,是老头子自己一厢情愿,自己还没答应呢!
余茵茵错愕,眼底充满了揶揄,“老关这人……”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我能叫你阿简吗?”
余简点头,自从听了老太太的故事,本能地就与她亲近了几分,“当然能~”
“我这些年虽然回京城回得少了,但还是有一些子孙在那儿的,等会我给你留几个联系方式,遇到困难就说。我听老关说你开了家餐馆?”
余简脸微微泛红,回答:“是我父亲和叔叔开的。”老是被“小老板、小老板”的叫着,这下可好,人家以为她才是老板呢!
余茵茵望着眼前长相美好的女孩儿,心底也是暖流划过,余家没有辱没了余齐铭的名号,终于又在京城开起了餐馆。余简这姑娘,看着是个柔弱的小姑娘,面对他们这一帮子人,倒是颇有一些大家的风骨,被教育得很好!
转头见到关山月又投来如炬的炙热眼神,余茵茵心里头暗笑,起了逗弄的心思,“阿简,你对唐朝文明很感兴趣?”
“对,大唐盛世,是历史长河中里程碑式的分水岭。”余简笑着说。
余茵茵笑盈盈地望着她,“我现在在疆省博物馆当副馆长,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这两年发掘了好几个唐朝墓葬,出土文物繁多……”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厉喝打断,关山月气冲冲地冲了过来,指着余茵茵骂道:“好你个余茵茵,我好心带阿简过来跟你认亲,你竟然还想拐我看中的徒弟!”
一把拉住余简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后,“我们走!马上就回京城!这种乱七八糟的讨论会咱们再也不来了!”这还把所有人都迁怒了……
余简跟在他身后碎步小跑,又不死心地扭头回去看老太太,“哎呀”了半天,就见老太太瞧瞧指了指正在一众老头中间见缝插针地吃葫芦鸡的林风徐,这下哪能还不知道?
老太太这是早就埋伏了眼线在关山月身边呢!
这下,余简终于深有体会黄峰说的那句,余茵茵喜欢的是关山月了。
果然……晚上的时候,林风徐就约上了余简,带着她偷偷跟余茵茵见了面。
“师兄……”余简瞅着正装模作样认真开车的林风徐,开口。
“别——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林风徐倒是一点不赖,别过脸朝着她咧嘴一笑,“我跟老太太也沾着些亲戚关系,长辈令,不敢辞。但你这事儿我可确实不知道啊……”他是老太太侄孙子的老婆的弟弟,八旗子弟向来团结,家庭聚会的时候总是欢聚一堂,所以跟老太太也见了好几回面。
但他发誓,他也就是把老师的个人情况透露给老太太,其他涉及学术机密的,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过。
余简斜眼看他,纳闷:“你不是京城人吗?可老太太是江南的啊……”
“我爸妈早就搬到京城了,我跟我姐都是在京城出生的。”林风徐解释道,又看了一眼正在思索中的余简,“倒是小老板你令人刮目相看啊,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渊源……”
余简瞪他:“你再说,我可要给关老师打小报告了啊!!”
“别——哎哟,我的姑奶奶,快把手机放下——我认栽,我认栽!你可千万别跟老师说啊,他那个暴脾气,要是知道了,我非得被扒了一层皮不可!”
林风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额前行了个讨饶礼,想到关山月盛怒的样子,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