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咬死不说
宁王脱了外衫,侧身躺下,还没睡着,小厮又推开房门进来:“王爷,侍卫来报,说薛大人求见。”
“薛致宗?”宁王睁开眼口中念道,“让他进来。”
说罢起身更衣,薛致宗进到宁王寝房外间的时候,宁王已经起身穿戴整齐坐在外间的桌前等候了。
“微臣见过王爷,深夜来访叨扰王爷了。”薛致宗进门先致歉。
“薛大人不必客气,请坐。”宁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薛致宗坐下,开门见山地问:“王爷,今儿下午县衙好生热闹,可是又有案子?”
“不错。”宁王道,“薛大人耳聪目明,不妨有话直说。”
“好,王爷爽快,老臣也不兜圈子,”薛致宗道,“今日的案子两位王爷不但过问,还上堂聆听,可是那死者也与京城那边有关?”
宁王拿出皇城司的箭羽递给薛致宗:“薛大人请看。”
薛致宗接过箭羽,看了一番神情越发凝重。
“王爷,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理?”薛致宗问。
“薛大人以为呢?”宁王把问题抛了回去。
“老臣以为,没有万全之策,王爷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薛致宗道。
“呵——”宁王笑了一声,“薛大人好主意。”
“王爷,这是老臣的肺腑之言。”薛致宗恳切道。
“薛大人不要多想,这也是本王的心里话。” 宁王摆摆手,“本王现在一无所有,就算有人要取我性命,我又能奈他何。”
薛致宗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宁王如今还是不完全信他。他沉默半晌,随后又问:“王爷,可知他们为何要杀这小二?”
“尚未可知,我也还在等消息。倘若薛大人想知道答案,明日答案揭晓,咱们再相聚一叙。”宁王看着薛致宗道。
“如此甚好,那老臣明日再来拜访王爷。”薛致宗拜别,“今夜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宁王微笑点头:“好,辛苦薛大人了。”
寅时初,宁王睡得正熟,小厮又进屋通报:“王爷,夏侍卫回来了。瑞王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原本一晚上几番被叫醒,一身起床气的宁王顿时起床气没了。
“快,给本王更衣。”宁王忙道。
“皇长兄。”去到瑞王住处,见面后宁王拱手行礼,“可是有消息了?”
“五弟不必拘礼。”瑞王道,“正是。”
“听到什么了?”宁王急问。
他很想验证自己的想法。
“这是夏青亲眼所见,还是让他说吧,这样更为真切。”瑞王道,“夏青,你将今夜所见所闻,告知宁王。”
“是。”夏青应道。
“今夜我前去四洲客栈,四洲客栈掌柜一直坐立不安,熬到晚上子时关门,趁着没人注意,才鬼鬼祟祟的离开客栈。”
“我一路跟踪,他去了城南一座宽大的宅子,后面听其谈话,是去见他的东家。” 夏青缓缓道来。
原来初一那日晚上睡后,四洲客栈的守夜的掌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前穿的那身衣衫,但不知为何,浑身沾满了酒气。
仔细一听,本应热热闹闹的客栈一点声响也没有,冷冷清清,竟没听到一人说话。
这会外面钟楼的声音响起,是戌时关城门的时间。
掌柜心下一惊,赶忙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虽说除夕之夜到元宵这段时间大梁不宵禁,但子时之后绝对没有这么热闹。
因为大年这几天客人较多,初一晚上他睡前听到更声已经是子时,所以刚才的钟声绝无可能是初一晚上戌时响起的关城门钟声。
倘若是初二戌时,那也太离谱了,正常醒来也该是初二早上。就算是他贪睡晚起,作为一店掌柜,他怎么可能睡了一夜一天,还没人喊醒他。
掌柜立在床前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今夕何。
对了,店里其他伙计呢?
掌柜心下一惊,赶紧穿上衣衫出门。
客栈里灯火辉煌,只是不见一个人影。他有些心惊地捞起身旁的一根扫把,立在大堂,口中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没多久,客栈里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直奔大堂而来。
是客栈的伙计,大家都是一脸的惊慌。
“掌柜的,怎的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掌柜的,我方才好像听到戌时的钟声,现在这是什么时候啊?”
众人虽然神情慌张,语气紧张,但看到大家还在,掌柜松了口气。
对于伙计们的疑问,掌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然也没法给出答案。他看着面前聚集的二十多人,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掌柜的心下一动,以为是喝酒误事,随即追问:“你们谁喝酒了?”
众人都说没有,但分明一大股酒气。客栈掌柜不信,便走进人群,一个个闻了过去,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酒气,但所有人都对天发誓他们没有偷喝酒。
客栈掌柜想起自己醒来时,也一身的酒味,对于伙计们的誓言,他也不能随意判断。
“你们都没喝酒,怎么一身的酒味?”掌柜越发不解,“你们方才都在哪里醒来的?”
“在寝房。”大半的人异口同声道。
“但我不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有人道。
“我也不是。”
“我也不是。”
……
“我在厨房干活,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也是在厨房。”有人答道。
掌柜问了一圈,睡觉了的二十人只有一两人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其他的都不是在自己床上醒来。
还有几个还在干活没睡的,干着干着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都是在自己干活的地方醒来的。
这事实在荒谬,但又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也搞不懂是为什么。
面对困境,掌柜想了下吩咐道:“昨夜之事不可张扬。去,大家分头去各间客房、仓库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再清点一下店里的物品,可有损失。”
结果清点一圈下来,客栈里的样子与他们睡前基本没什么两样,除了酒窖里打碎了一缸酒,客栈里也没有任何物品丢失。
除此而外,就是睡前原本入住的客人都不在了,有的需要补交房费的没有交。
掌柜的见事情实在摸不着头脑,客栈也没有太大损失,就让伙计把客栈的食物验了一验,没有被投毒,那便即刻重新开门。
这会天色已晚,早过了晚膳的时间,没什么人再来用晚膳;因为又一脚过了戌时,城门已关,外来之人要想住店,也早去了别家。
月和县最好的四洲客栈,以往比谁家生意都好的四洲客栈在大年初二这晚格外冷清。只有个别去了别家客栈已经住满的客人折回来,又顺口问了一句。
得知现在营业,欣喜道:“哎,你们家现在住人了?”
掌柜估计是白日之事闹的,陪笑道:“我们客栈开门做生意,当然住人了。”
客人道:“我酉时来过,你们伙计很是不耐烦的打发我走,说是客栈已经被贵人包下了,今夜不住人。要不是悦客客栈已经住满了,旁的店我又看不上,我是不会再来你这小店的。”
掌柜不知自己昏睡的那段时间竟然有人替他赶客,但此事莫名其妙,不足为外人道也,又不能辩驳,只得一直赔笑解释。还说给他房费减半赔罪。
那客人这才心花怒放。
掌柜还亲自送客人上楼,路上佯装无意地问:“不知今日是几时?”
客人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今儿初二啊,你做客栈的不知?外面钟楼的鼓声又响了,想来现在已经是亥时。”
掌柜“哦哦”应声。
他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为何他们整个客栈的人,都一觉从初一晚上睡到初二戌时才醒来,
送了客人上楼,楼下大堂开始有几个零星的客人的前来吃宵夜。绸缎庄的章老板打烊后又过来宵夜,问起刘二回来没有。
掌柜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初二亥时,按往常惯例,刘二应该在初二关城门前回来。但此前客栈中人聚在一起清点人数时,分明没有刘二。
客栈掌柜回了章老板,说人还没回来,估计家里有事耽搁了,明日应该能到。
安顿了章老板,掌柜又把留在客栈的伙计问了一遍:“有没有人看到刘二?”
“刘二回来了没有?”
大家都说没有,掌柜才放心。方才没有答错章老板。
过了子时,客栈打烊。掌柜安顿好客栈,赶忙离开客栈,前去见了东家。
面对如此蹊跷之事,东家与掌柜经过商议,一致认为此事一旦张扬,会引起人们对四洲客栈的不好看法,后面不好做生意。既然店里没什么损失,那就不要张扬。
至于没给的那几个房费,还有打碎的那一缸酒,也就不予追究了。
后来刘二一直没有回客栈上工,因为没人知道刘二家住哪里,也没有去催问。只当刘二不告而别。
直到初四那日刘家一纸诉状将四洲客栈告到县衙。四洲客栈上下才知道刘二不是不告而别,而是死了。
但因为他们不想张扬客栈所有的佣工一整天沉睡不醒的怪事,也不想牵连命案,加之的确也未曾见过刘二告假之后返回,便咬死不说,但凭刘家去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