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没想到贺珣订的是一间非常高级豪华的西餐厅,位置在市中心老城区,由历史建筑改造而成,占据一栋独栋小洋楼。一走进去,身穿笔挺套装的服务生立刻迎上前来,内里装修让人瞬间回到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摩登时代。
曹瑞有些意外。本以为只是观剧前简单吃个饭,没想到贺珣竟然订了这么高级的餐厅。而且见他叮嘱服务生的样子,应该是早已预定了额外的服务。
果然,服务生将两人带到二楼视野最好的座位,桌上已经用大量的白色玫瑰装饰得花团锦簇,洁白的桌布上,与冰镇香槟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支格外艳丽的红玫瑰。
曹瑞感到了一丝不安:“珣哥,咱们吃过晚饭不是还要观剧吗?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贺珣微笑:“所以我提前订好了菜,请餐厅预先准备,等我们一到就可以上菜了。否则有些菜要等半小时以上,确实会来不及。”
曹瑞心想自己说的并不是上菜速度的问题。但对方避而不答,他只好在贺珣的邀请和服务生的殷勤相伴下入座。
服务生拿出香槟,向两人介绍了一下产地、年份、口感特点等信息,“砰”地一声打开。
曹瑞连忙按住自己的高脚杯:“我不太能喝酒,珣哥你知道的。”
贺珣笑着劝说:“没事的,香槟而已,就跟加了酒精的果汁没区别。特意选了一款口感柔和、容易入口的,你先试一杯,不行就不喝了。”
曹瑞只好迟疑地放开手,眼看着服务生给自己倒酒。浅金色的酒液中气泡丰富,散发出清新的果香,确实并不令人反感。
“来,预祝我们进组顺利!”贺珣用这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举起了酒杯。
实话实说,曹瑞并不是吃不惯西餐,只是他没想到贺珣点的菜确实不在自己的口味上。
他并不讨厌海鲜,但他吃不惯鱼子。不管那食材有多么昂贵,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也不太喜欢黑松露的味道,对于黑松露牛肉一向敬谢不敏。
他更不喜欢西班牙海鲜饭,番茄酱这种东西是他完全接受不了的。
他忽然发觉赵舒权真的有种本事,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吃不惯什么。有赵舒权在的饭局,从来不会出现菜品不合自己口味这种事。
而离开赵舒权,除非是曾经去过的店,哪怕是跟崔文翰单独吃饭,都有可能吃了个寂寞。
但他掩饰得很好。他有把握贺珣完全看不出来,自己对着满桌的菜没几样觉得可口好吃的,尽管贺珣并不是个粗心的人。
倒是香槟意外地很好喝,他很是喜欢,不由地多喝了两杯。不过等贺珣劝他喝第四杯的时候,他还是婉拒了。贺珣便让服务生给他换了冰水。
曹瑞知道西餐厅习惯上不会主动提供热水。但如果是赵舒权,总会在第一时间让服务生给他再拿个杯子倒热水。他的手边总会有一杯热水、一杯冰水,由他自己根据菜品的口味自由搭配。
而且,赵舒权虽说会管束他喝酒,却也不吝于为他介绍不同的葡萄酒搭配不同的菜色。
冰水下肚,曹瑞没忍住微微皱了下眉,特意避开贺珣的视线,并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吃个饭而已,贺珣也是花了心思的,他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真正的感受告知对方。
“我听说今晚的剧是法语原版?”他主动聊起音乐剧的话题,“听说很受欢迎,票早就售罄了。”
贺珣很高兴:“你知道这个剧?我很喜欢音乐剧,读戏剧学院时还辅修过音乐剧专业的课。不过后来还是走了影视表演的路。但我这个同学很厉害。他一直专注音乐剧,差不多有十年了,现在总算熬出头了。”
曹瑞礼貌地笑了笑:“也谈不上了解。我只是听说了一点,很好奇你的同学怎么会唱法语原版剧呢?”
他带着礼貌的微笑倾听贺珣向他解释这部剧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朋友成为主演的过程。他不太感兴趣,不过他觉得多了解一些别人的奋斗之路也是增加阅历的一种,便努力地跟上。
不过还是有太多他难以理解的专业名词。
他对“音乐剧”这个概念十分陌生。他毕竟只有六个月的时间,还没能做到对娱乐圈的一切都面面俱到地了解。对于音乐剧,仅仅在戏剧学院上课时从老师和同学口中听到过这个类目,大概知道是舞台现场演出的一种、通过歌唱来表达情感、演绎剧情。
或许是与他的专业相关性不强,赵舒权也没有带他看过类似的演出,因而听贺珣给他科普让他觉得很吃力。
贺珣会省略太多自认为是常识性的东西,但这也不能怪他。他虽然知道自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并没有切实的感受,也没有考虑到失忆的同时可能包含了一些常识和概念的缺失。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赵舒权那样。
赵舒权。曹瑞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在无意之中拿贺珣跟赵舒权相比。
他看着贺珣那张帅气俊美的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张脸感到有些熟悉,却在深入接触后觉得他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模样。
贺珣的容貌和声音,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古装。
在拍摄定妆照的那天,当身穿武将铠甲、系着深红色披风、长发戴冠的贺珣仗剑而出时,他被深深地震撼了。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复苏,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模糊的影像依稀重叠,令他恍然以为自己找到了午夜梦回的那个人。
而贺珣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令他倍感鼓舞的热烈。
所以这些天,宁可让赵舒权感觉不快,他也频繁与贺珣接触,只为求证一句:“你我是否曾在何处相见?”
不过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却已经有点不想问了。
他心不在焉地听完了有关音乐剧的故事。贺珣没有发觉他的兴致不高,看时间差不多,便请服务生上甜品。
他趁这个空档看了下手机,发现赵舒权连续发了几条微信,问他在哪、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晚上什么时候回去。
他顿时便有点小小的烦躁,很不想理会这种紧迫盯人式的询问。转念一想,若是置之不理,说不定那人兴师动众做出什么事来,便如实回复。
曹瑞:晚上跟贺老师去看音乐剧,看完就回去。
赵舒权很长时间没有回复。
曹瑞正在为赵舒权轻易接受了感到惊讶,崔文翰的微信发了过来。
崔文翰:赵总打电话骂了我一顿,说我怎么不跟他商议就让你跟贺珣去看剧了【捂脸】
曹瑞气得直接关机。
他觉得赵舒权真是个神经病。自己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管东管西干涉自己?哪怕他开口要自己像汪宇飞那样,也算是个明确的意思。一句话都没有,却来干涉自己跟别人接触,算是怎么回事?
内心烦躁的小火苗,默默地烧得更旺了。
带着这股莫名烦躁的情绪,晚上的音乐剧他一点都没看懂。
本来就是原版法语音乐剧,理解剧情全靠看字幕。而他心中烦躁、心不在焉,全场没弄明白剧情在说什么,只留下了“制作很精良、演员表现力不错、唱得挺好听”的印象。
散场的时候,他还跟着贺珣去了后台,见了那位贺珣的大学同学。贺珣将他介绍给同学,对方用法式贴面礼跟他打招呼,把他吓了一跳。
贺珣笑着拉住同学:“我这个搭档性子内敛,你别把人吓到了。”
同学揶揄他:“保护欲这么强啊?我听说你要演的那个片子是个古装同性题材,这位朋友该不会就是……”
曹瑞略感尴尬。贺珣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当自来水。”
等普通观众散场完毕,贺珣才带曹瑞离开剧院,提议用自己的车送他回去。曹瑞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他心里还在忐忑,也还在生闷气。手机关机三个多小时,不知道回去之后赵舒权会说什么。那人真要生气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
可分明是那人不好,为什么害怕的人却是自己,也让他着实感到不爽。
贺珣今天没带司机也没带助理,是自己开车过来的。银色的阿尔法罗密欧飞快地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过分安静地开了十几分钟,曹瑞才想起来:“地址你知道么,珣哥?”
贺珣笑笑:“赵总住哪个小区,我还是知道的。不瞒你说,我住的也不远,大概也就两三公里的距离。”
“是吗,那太好了。这样你回家也方便,我不用担心自己给你添了麻烦。”
贺珣低声轻笑:“既然是我邀请你的,送你回家理所当然。怎么能说是给我添麻烦呢?不过小曹,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赵总家里?你不考虑搬出来自己租房子吗?”
曹瑞沉默了。他总不能告诉贺珣,自己没有身份证件,根本做不到独立租房。
他礼貌地笑了笑:“我会考虑的。”
贺珣明显高兴起来:“如果你真的有意愿,我可以帮忙。借这次拍片的机会,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家。”
曹瑞无声地点了点头,并不想多说什么。很多事情他都觉得没法解释,尤其是对一无所知的贺珣。
何况有很多事,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
跑车在距离赵舒权的公寓所在的社区大门还有二三十米的路边停了下来。贺珣熄了发动机,车内顿时彻底安静下来。
曹瑞以为是让自己走进去的意思,直起身子去开车门:“那我走了。今晚谢……”
话还没说完,手腕被拉住了。
贺珣俯身拉住他的手腕,半个身体覆在他身上,让他一阵心慌。
正要抗议距离太近,却见贺珣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沉声说:“等一下,曹瑞,我有话想跟你说。”
曹瑞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距离太近、声音也太近。面容被放大,声音也宛如直入灵魂,他根本受不了这个距离。
“我喜欢你,曹瑞。”贺珣拉着他的手,低声对他说,“你愿意和我试试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赵总你被抢先了!!!告白竟然抢先了,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