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天又需要出门见客人了。小女仆一边为大小姐化妆一边偷偷观察着镜子里她的表情。

每个礼拜日都会有一些来自上流社会的优雅的绅士到庄园拜访。他们都是混迹于政界或商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论高矮胖瘦老少美丑，来庄园聚会时都穿着华丽的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沉稳从容的表情。

主人要小姐多跟高贵的绅士们接触，说对她的成长很有好处，所以每个周日一大早开始就要小姐梳洗打扮出去会见客人，这样的外交活动通常要持续一整天，有时是在一楼大厅，有时是在二楼的会客室，有时也会到外面的草坪去。

只是每次大小姐见完客人回来都心情不佳，当小女仆尝试询问原因，大小姐就会目光游移，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就是那些啦，要表演弹奏钢琴、画画、唱歌……简直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观赏。说着大小姐做了个鬼脸。小女仆忍不住被她的表情逗笑。

小女仆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这座庄园，一直跟随在大小姐身边侍奉她的起居，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亲密玩伴，这亲密关系一直延续到现在，两人都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尽管大小姐十分抗拒见客，但这样的抗拒只有很微小的表现，比如摆出面无表情的脸，拖沓着不肯化妆，抱怨衣服繁琐难穿，偶尔叹气。看着大小姐总是如此不高兴，小女仆也感到难过。

今天大小姐再次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任由小女仆摆弄化妆穿衣，小女仆终于轻声提议让大小姐试试称病不能见客。大小姐欣然同意，两人捣鼓了一阵想尽办法总算让大小姐看起来真的像是陷入发烧腹泻虚弱无力的状态。

当小女仆着急忙慌请主人过来查看情况时，主人先是露出慌张担忧的表情，随后静默地看着二人。小女仆僵立着不敢有任何动作，虽然不明白是哪里还做得不够好，但想必是已经被看穿了。

只是这样的静默只持续了两秒，主人脸上又恢复了担心的神色，他让大小姐今天就不必见客了，按照家庭医生的诊断配合治疗，让女仆陪着小姐有什么需要都满足她。而主人自己将带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去参观葡萄酒庄，不让他们扫兴。

主人走后她们松了口气。本来两人还做好了准备要买通家庭医生，谁知医生赶来大小姐的房间只是给她配好治疗感冒发烧的药物。等医生也走了，两人偷跑出庄园在附近山谷里玩了一整天，十分开心。不知怎么今天主人招待完客人回家的时间也很晚，他到大小姐的房间只是吻吻她的额头道晚安，并没有提起今天生病的事。

当下一个周日来临，大小姐收拾装扮好后被蒙着眼带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静止不动，车窗外倚着那些高贵的客人。今天的客人们戴着高高的礼帽，唇上蓄着两撇尾部上翘的胡须，苍老的脸上是晦暗不明的神色，一条手臂斜倚在马车车窗旁，眼睛直勾勾盯着马车里的华服女孩。

女孩缩在马车靠里的一侧不敢动弹。诡异的静默里大小姐也不敢出声问询，只能无声承受着那些骇人的目光。直觉告诉她外面的东西不像活人。

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其中一个人的脸忽然向后仰去，并最终摔在地上发出玻璃一样的脆响。

那脸并没有摔碎，只是摔到地上的时候变成了一张毫无生气的完整的脸——中间是正脸，两边连着各一半的侧脸。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马车外都是这样玻璃一样的手臂和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