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真觉得我就是个凡人。”
晓瑞和萧宿面对面坐在包间里,此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为什么这么说?”萧宿问。
“幼时来到凡间,之后跟着陌元君又来到凡间,现在可好,跟你还是在凡间。”晓瑞双手托着脑袋,一晃一晃的。
可不嘛,凡间的市井最有生活的感觉,纵使在白府,晓瑞也跟膳房打成一片。
这时,包间的门响了两下,被人打开了。
“来啦客官,您要的菜。”小二将手中的菜一一放到桌子上,“这些都是咱湘肴楼最有名的几道,您请慢用,有什么事情在外吩咐我就行!”
晓瑞笑道:“谢谢!萧宿你快尝尝,这湘肴楼的菜可有名啦。”
萧宿浅笑着回应,说道:“想不到凡间十几年过去,你点的竟都还在。”
晓瑞扫视桌上一圈,“我也没想到呢...不过,现在这湘肴楼应该是梅六喜的。”
“就是那日在公主府劫持你与锦悠之人?”萧宿问。
晓瑞点了点头,“梅六喜背后的靠山是钟悌,那这梅六喜肯定也不简单,但...我却很少知晓此人的消息,我估计啊,凡间那些说梅六喜身世的,都是传出来了,梅六喜本人肯定跟天界脱不了干系,也绝对不是个正经的凡人。”
萧宿听着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晓瑞的面前,一杯放在自己这,“确实,钟悌的势力广大,手下之人也各显神通,不好对付。”
晓瑞本惆怅极了,但突然又眼睛一亮,赶忙问萧宿,“诶?那你和皎惠,能不能打过她啊?实在不行,加我和锦悠。”
萧宿笑了,似乎早就猜到晓瑞会这么想,“按道理,何皎惠与钟悌不相上下,要真打起来,我们四个人绰绰有余,但是,她的手下都不是吃素的,况且我也暂且不知她坐拥北海癸卯府,手里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法器,或者古神传授的东西。”
晓瑞点点头,表示赞同。
萧宿话还没完,“但纵使打得过,也不能动手。”
“为了三界和平?”晓瑞问道。
萧宿却摇了摇头,“是古神早就下了一个规矩,同门之间不能残杀,所以在古神门下的都被下了此咒,若是同门之间伤了对方,那另外一个人也会受同样的伤害。我,何皎惠,还有陌元君都是古神门下的人。”
晓瑞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萧宿与皎惠都是妤谨的人,这是自然,而白无君是白老的孩子,白老的师父又是古神,没想到,白无君也不能动手。
“所以,要么相安无事,要么同归于尽。”
“这也太狠了吧?”晓瑞惊呼,“古神就没想到万一自己门下出了坏人怎么办?”
“可能是想着坏人应由天地惩戒,也不应当由同门处置。”萧宿将茶喝下,又倒了一杯,“可能这也是纵使我与何皎惠再恨钟悌也不能动手的原因。”
晓瑞转着茶杯,喃喃道,“哎...皎惠投到钟悌门下,不会也是想摸清钟悌到底有何本领吧?”
“是其中一点。”萧宿说,“当年师父将她逐出了师门,她便去找了钟悌。钟悌提防她,便不然她与旧人见面,我们之间都是以风筝交流。”
晓瑞看向萧宿。
“这在此之前,她一直不曾有过姓名,师父也只叫她徒儿。也不知是师父不肯给还是没想到,她就一直不服气,也跟我总对着干,只因师父很早之前就赐了我姓名。
当年她走时,我现在还历历在目。”
...
殿中香上残烟缭绕,一缕,一片,一丝,一圈一圈,最后散开。
长生殿里,不寻常的传来叫喊的声音,那正是何皎惠,只是当时,她还没有名字。“我不要!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敢我出去,我要见师父,我要见师父!”几位仙人拉着何皎惠,而当时的何皎惠看着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哭喊着要进殿。
而萧宿则躲在殿中的柱子后面,漏出个小脑袋看着这一切,有些害怕于何皎惠的叫喊。
“殿主已经说了。”一位仙人说道:“请吧。”
“我不,我不走,师父!师父!”何皎惠摆脱那些人的手,冲到殿前下跪磕头,边磕边喊。
殿中还是无人出来,但只听得妤谨缥缈的声音,“我这长生殿已留不得你,你走吧,再不要回来。”
“师父,徒儿可曾做错过什么?”何皎惠问。
很久,妤谨的声音才从殿中再次传出,“从今日起,你便叫皎惠吧。”
何皎惠最终还是没能在长生殿留下,但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妤谨神殿已经闭关将近十个月了,即将出关之前,却将何皎惠赶出殿去,就连后来萧宿为其求情也无法让妤谨收回成命。
按道理来讲,何皎惠是妤谨最喜爱的弟子,悟性高,灵性强,一点就通,才让何皎惠学的棋,况且是打有记忆起,便跟着妤谨身边了,也勤奋好学,踏实能干。
“后来师父出关,便去了冥界,没让任何人跟着,再后来又让我去了冥界,不久之后师父便玉殒了,但自始至终都未曾告诉过我来冥界是为了何事,只见当时刚学会写字的你。”萧宿说。
“咦?你师父也来冥界了吗?”晓瑞回忆道,“但我好像没印象诶,可能是当时太小了。”
“不重要了。”萧宿喝了口水,“但我总觉得,照看你,让你平安长大便是师父让我做的事。”
“怎么可能啊,我就一废柴仙,小时候身体还不好,还能得到妤谨神殿的注意?”晓瑞摆了摆手,“不过像你刚刚说的,我感觉你师父肯定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萧宿笑道:“是啊,长生殿里连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没有,况且人们再急也是疾走,就连殿中的香,都能聚形不散,一条笔直通天。”
“哇...”晓瑞感慨道:“真想去看看长生殿。”
“只是师父走后,便无人居住了,古神也不让任何人进入。”萧宿神色黯淡下来,“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哼,古神怎么这样啊,难得了妤谨神殿,就是可惜我出生得晚了,没能见到你师父的芳容,去拜访拜访也是好的。”晓瑞说。
“钟悌与师父就有七八分相似,眉目间能看见师父的影子,但二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萧宿说。
晓瑞点点头,“钟悌啊钟悌...”
晓瑞又惆怅起来了。
现在倒是清楚了究竟是谁要抓自己,但是这么多人里偏偏只有最弱的自己能动手,这不荒唐吗?
“吃吧,菜都要凉了。”萧宿说。
“好吧好吧,先不管了。吃饭最重要!”
萧宿浅笑。
“哦对了,今天晚上回去,我想着再把那个摇椅给改造一下。”晓瑞的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应该知道是哪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了。”
萧宿嘴角的弧度没下来过,“原来你昨晚是研究摇椅去了,前院难怪有声响。”
晓瑞的手顿了一下,过后又自然的笑道:“我总辗转反侧睡不着嘛,就会去捣鼓捣鼓,以后即使有声响你也知道是我了。你别突然出来啊,会很吓人的。”
萧宿点了点头。
过后,吃饱喝足,出了湘肴楼。
晓瑞站在楼前,望了望四周,“现在还没什么好玩的呢,我们一会去哪?”
萧宿看着晓瑞,下了台阶走到晓瑞身边,“我不常来凡间,这有什么趣事也不太熟悉,你想去哪?”
晓瑞摸摸下巴想了想,“我记得...诶,我记得一个婆婆,她肯定知道!”
这位婆婆,不知名,甚至容貌都有些记不清了,但晓瑞依稀记得她卖的鲜糍粑很好吃,初来乍到之时,这湘肴楼也是那位婆婆告诉她的。
顺着记忆,晓瑞又来到了那条街,只是虽然那摊子还在那里,但却不是个婆婆了,而是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小男孩。
晓瑞走过去,看了眼摊子,“你好呀小朋友,这里是卖鲜糍粑的吗?”
男孩手里打包着什么,只抬头看了晓瑞一眼,又低头继续打包,闻声道:“是,客官要来一点吗?”
晓瑞笑了,“诶?我记得先前,在这里卖的是一位婆婆,你可认识?”
小男孩抬起头来,“婆婆?那应是我的奶奶,之前确实她在卖,只是前几年病重,不能出来了,现在在家养病,只是她已经不卖很久了,你们...怎么知道?”
估计是看着晓瑞和萧宿都较为年轻,男孩觉得奇怪。
晓瑞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
萧宿说:“我们幼时常来这,那时便是那位婆婆,但没想到现在她老人家病重,还劳烦你帮我们问声好。”
晓瑞看着萧宿,还没想到是萧宿解了围。
“那好。”男孩放下手上的东西,“那你们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晓瑞笑道:“没有没有,就是之前认识婆婆,我们走了一段时间,现在回到京城不知有什么好玩的,你知不知道呀?”
男孩想了想,道:“京城啊,好玩的...我觉得没什么好玩的。”男孩顿了顿又继续说:“但是我喜欢听戏。”
晓瑞眼睛一亮,“听戏?可否说说?”
说到听戏,男孩也打起精神来了,双手撑在摊子上对晓瑞兴致勃勃的讲到:“有好多故事呢,宫中的娘娘也喜欢听,先前那些外地来的戏班子总是进宫唱戏,我们普通人都听不得,还是多亏了公主,现在我们也有戏可以听啦!”
“公主?是哪位啊?”晓瑞问。
男孩笑了笑,“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丹杨公主,你不会这都不知道吧?”
好吧,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有了这样一个出名的丹杨公主了?
直接问姓名吧,好像有些大不敬。
“那行,你说说,在哪听?我也去听听。”
男孩做出一副“这都不知道”的神情看着晓瑞,又摆起一副小大人的姿态说道:“现在还没有呢,戏班子都在排练,得到下午申时才有。”
“好好好。”晓瑞点着头。
“就在延福阁。”男孩说。
延福阁。
完蛋了这才走多久,虽然凡间已经过了几十年了,但是这些都是什么啊!怎么一个不认得。
晓瑞和萧宿走在街上,晓瑞说:“这延福阁,我之前从未听说过。估计是我走后才建起来的。还有那个丹杨公主,我也不知道是何人。”晓瑞又看向萧宿,“诶,你说,都这么久了,毓帝还在不在啊?”
萧宿说:“我感觉,已经故去了,现在是新的皇帝,应该是当年的太子在任。”
晓瑞点了点头,“可是当时还没有太子诶,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也不知道五皇子咋样了。”
物是人非。
“这样吧萧宿,我先去探查探查,看看那延福阁是何等地方,明天刚好是天贶节,我们一起去听戏。”晓瑞笑着说。
萧宿摸了摸她的头,“也好。”
“你在院子等我回来就好啦。”晓瑞说着,跟萧宿挥手。
萧宿看着晓瑞的背影。正好。
“小朋友。”萧宿又回到了那个摊子前。
那小男孩又抬头,“诶,是刚刚那个人。”
萧宿点了点头,“帮我包一些鲜糍粑吧。”
小男孩一听是来买东西的,立马起身干活,分分钟就给萧宿包好了两包。
萧宿则边将银两放到桌上,接过鲜糍粑,边问:“你可知,这附近哪有卖酥香糕和鹌鹑蛋的?”
...
“延福阁啊,就往那边,往那边走一直到头转个弯就到了。”
“诶好,好,谢谢您!”
晓瑞一路问路人,但最后却站在了原地不再上前。
等道谢完,那路人离开了后,晓瑞失了笑容,看向那人告诉她的方向。
这是问的第三个人了,都说是这个方向。
但这个方向晓瑞非常熟悉。甚至熟悉到,不敢再上前。
你可知,安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