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姐,这些都是贵族们家徽的变形哦!”
夏目漱石才松一口气,就听到已经整理好所有衣物的涩泽龙彦,欢快地跑到竹下毓玥身边,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挤进漂亮姐姐的怀抱,张开小嘴露出他尖尖的小牙,嗓音甜甜的笑眯着眼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他的头蹭上竹下毓玥抬起来想来推开他的手,头发细细软软触及肌肤凉丝丝毛茸茸的,似是亲人又黏人的猫咪。
竹下毓玥被蹭的心一软,意识分成了两份,一份叫着好萌好萌,好可爱,一份冰冷理性的分辨他这个举动的目的,手上推也就变成了轻抚。
“这样吗;那谢谢乖乖告诉姐姐。”片刻后,她判断完成,故意放柔起音线,用哄孩子的语调十分认真地道谢。
然后乐呵呵看着涩泽龙彦变了脸色,模样扭曲。
涩泽龙彦在她遇过的孩子中实在是比较奇怪的一个孩子了。
他是好看的,可爱的,富有吸引力的。一双红瞳莹润如玉,璀璨若宝石。白发似雪却有着近似动物皮毛的柔顺。五官十分精致,眼窝也深邃恰当。
身上一白一红,两种从某些意义上说都十分纯洁的颜色,在他身上叠加起来效果却并不是1+1>2,被相辅相成的更加艳丽,反倒奇怪的成就了正正成负。
明明单拎出来看都是好看的。
白的纯粹,是晴空白云的色彩。
红非常艳丽炫目,炫目到热烈。
镶嵌在涩泽龙彦那微凉乳白的似是瓷偶的脸蛋上时,竹下毓玥却奇异的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空洞,冰冷,深渊潜藏在他美的瑰丽的虹膜后,非人的恶兽吸走了他全部的情绪人性,让他无论看什么都带着份视其为草芥,看蝼蚁微尘的藐视。
说通俗点儿,这要么这要么震慑人心,要么就给人感觉欠揍。
初见时,涩泽就是用这种视线来打量她的。她被看的很不爽,当时甚至有过想要扭头就走的欲望。不过想着他绮丽非凡的龙彦之间她忍了,坐了下来,今天的谈话才得以成功进行。
谈论了没过多久,很快这孩子就像只认熟的猫儿样从对面磨到了她身边,亲亲蜜蜜蹭了上来。热情的令人简直难以招架,她被蹭了一身的猫毛,懵逼地看向织田作之助求助。
结果被他憋着笑,拒绝了请求。
当时竹下毓玥是懵的,她根本没想过,像这种简单的事儿织田作之助会拒绝她,来自涩泽龙彦带来的憋屈和被织田作之助拒绝帮助一起积压在心底,欲吐又吐不出来,鲠的人心慌。
所幸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对涩泽龙彦印象不太好,她一直有用余光不着痕迹关注涩泽龙彦,想要找到他的弱点。
后面这家伙亲亲热热凑上来时,她的大脑更是第一时间高速运转起来,搜索着之前那段观察到的时间中,他对于什么表现出了不适。
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涩泽龙彦突然的亲近,她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但也正因为这个举动,她在短短数秒间,找出了涩泽龙彦对于什么态度不喜。
于是乎,下一秒,她就故意放柔声音,放软语调,用哄孩子般的语气来跟他说话,而且保证自己的情绪真诚。
果不其然,涩泽龙彦听到她夹起的嗓音后,扒着他胳膊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还感到不舒服的活动了下身子。
看到这个结果,竹下毓玥登时心情舒畅,微不可查地吐了口长气,面带的笑容的与小狐狸互演。
两人间的其乐融融,是涩泽龙彦祖父看了都会嫉妒的融洽,然实则两人笑脸盈盈的背后,都潜藏着他们刻意藏匿的淡漠,他们目光冰冷地审视对方。
不过他们演技还真是不错,夏目漱石虽然能隐隐感知到他们之间融洽下的割裂感,表面却完全看不出来!
索性他心中计量了一番能造成的最大事故,确定还在委转余地内,他也就全当眼瞎弥勒佛般乐呵呵听着。
因为那时有的聆听的习惯,发展到这会儿他也是秉持倾听态度,所以在听到涩泽龙彦毫不讳言给出答案时,他听得心鲠,差点一口气没喘上。
涩泽家谁教的这孩子?!
在这儿瞎说什么大实话!委婉懂不懂!委婉!!!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无法否定,只能已有的基础上用语言修饰在进一步加以补救——看人诡辩能力的时候到了!
夏目漱石轻叹,挪动步伐靠近铺开的衣服,身子蹲下,手拎起一件衣服印有变形家徽的部分,说:“话别说太绝对,小友来,看这儿。”
“霓虹的家徽又称家纹,是一个家族极具代表意义的重要之物。这些变形了的家徽某种意义上是在亵渎,就像西方教堂十字架与逆十字架的区别相近,关系又缓和一些。”
“一般来说这些变形扭曲了的家徽出现,就代表那个家族中产生的分歧极大,有分家分族的意味,出现这个是为了挑衅……”
他招呼竹下毓玥凑近,把印有家徽的部分展开,说的九分真一分假的话术,把来袭始作俑者从许多家族的可能变成许多家族支脉的可能,目的就是能保一点儿是一点儿。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家伙里许多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无奈霓虹的现状就是财阀世家把持,死人可以,但有个额度,超出额度外,这些家伙们就要罢工不干撂担子闹事!
——当然,这些都不会摆上明面。
“噫——!”竹下毓玥听完夏目漱石的讲解把东西用手捡起来又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口中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花纹好扭曲啊!”她嫌弃地抖了抖布,神色不虞地身体撑起,脚后退半步。转头搜寻织田作之助的身影,想要把他拉来顶缸,她才好跑路。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坏了!他该不会是洗澡去了吧!竹下毓玥心中一咯噔。只得不情不愿转头归位,提起裙摆铺开,坐下时蹬掉鞋子,双腿蜷上沙发。
“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呢?”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转过脸目光疑问地对夏目漱石问道,似乎刚刚她没想过要跑,只是稍稍活动一下脖颈一样。
涩泽龙彦适时离开,去热了杯牛奶加蜂蜜端回,殷勤地给竹下毓玥递到面前,脆生生道:“姐姐辛苦了,喝杯甜牛奶顺顺气。”
小模样那叫一个面带殷切,目光期盼。就差亲自上手喂进嘴了。
“谢谢乖乖。”竹下毓玥抬起头督了他一眼,愣了一下,抿了抿唇,随即歪歪脑袋轻笑着道谢。
“乖乖,是不是困了?”她眼中笑容幽邃,似乎完全没察觉他的迫切一般,接过牛奶就随手放在了一边的灯台上。
然后看着涩泽龙彦尽管失落,也要勉励自己笑起来的勉强样,心中格外的畅快。
不过,放松逗趣后回归正题。
她今天遇到的袭击这事儿不能当成像以往一样随意处理,毕竟这事关她之后在别人眼中的地位问题。
但真要纠根挖底的解决的话,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个头脑,也没那份能力。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老道理她还是懂的。
就像她无法想象一个家已经发展到很大了,都没有分家,只是有着所谓的主脉支脉之差。
这种时候还无法做到一致对外,反而是一件事有多个想法,就进行多少个行动,更麻烦的是行动都是不分先后时序同时进行!
先不说这工程量,只论被他们这般行动的目标,都是人类,他们为什么会觉得目标在他们行动结束后,能够只记住他们的好,忘记他们的恶?
又或者在他们展露恶意的第一时间,目标不会即时把他们分为敌人?
竹下毓玥简直无语死了。
夏目漱石听出了她的疑惑,乐呵呵的笑起来,手中的拐杖咚了咚地,轻度却各有不同。
“听清这声音大小了吗?人对于事态的敏感度也是如此。”夏目漱石依旧像是弥勒佛般呵呵笑着,当然,这仅是他以为的,实际上他除了嗓音比较柔和外,嘴唇勾起的弧度,可以说是微不可查。
于是,毫无自知,板着一张十分严肃的脸的夏目漱石,说出的话内容仅稍稍深邃了点,大厅中就自动泛开一种私人辅导老师的教课的氛围,有隐隐书香墨气蔓开。
然听三花猫老先生讲半天,竹下毓玥就只听出了一件事,现在的政府里除了一些真正位高权重又重要的位置上坐的是富有野心的世家子外。
其他的地方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占位,一个个别的什么本事也没,唯独见事不妙就逃命的本事是一个比一个强悍。
听得竹下毓玥想翻白眼。
这些比兔子还精的家伙,在无法保障自身安全时,他背后有家族有势力,比起或是一腔热血或是无力离开的人们,他们更愿意回到族中避险。
事与愿违的是,他们的作用其实是为了他们所属的君位出了事儿抵罪。他们也就是那部分死亡额度上能接受出现的名字。
真正的高层他们坐不上,有能力还死的快,他们的选择可不就是只剩下享乐了?
人之常情,无法避免。但若真的有逆流而行者,那必定谋求不小!
“红脸白脸都想唱,想什么呢?这想么美!”竹下毓玥优雅的拍了拍裙子扫灰,轻飘飘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这时楼梯那儿突然传出声响,有人哒哒的跑下楼来,敲击的大理石台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织田学长!我好像发烧了,该怎么办?”一个嗓音中性,看着十分眼熟容貌绮丽的美少年捂着额头,两颊色彩红扑妍丽像用红画笔涂抹,声音惊恐,慌慌张张跑来。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竹下毓玥,汪的一下哭了出来,调转方向径直朝着竹下毓玥冲来,边跑边喊。
“竹下学姐,呜呜呜——我好难受!!!”眼泪花直在眼眶打转。
涩泽龙彦跟傻了似的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睛死死盯住冲来的人,面无表情。
结果就被冲来的少年冲的狠狠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地上。
少年也被他绊的直接给竹下毓玥行了个磕头大礼,他抬起头愣了一瞬,泪花也不在眼中打转,像夏季暴雨般唰地就下来了,哭的也更大声了。
“哇哇哇——学姐学姐痛!”
他扯着嗓子在那儿嚎,泪水流得像水库水闸坏了似的洪奔。
然哭归哭,并不耽误他身姿敏捷地从地面把自己挪到竹下毓玥膝边,接着手臂往上一抻扒上竹下毓玥被腰封勒得细细的腰肢,头埋进去继续呜嚎。
竹下毓玥被他这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刚被他摔过来吓得抬起准备去接的手放了下来,一只蜷抱脑袋一只轻拍起他后背,嘴上又损又坑的安慰起他来。
“嗯呢,学姐在呢,阿斗疼姐姐知道!咱下回跑的时候看看路哈,当然龙彦也有错,不过乖乖是最勇敢的乖孩子!可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呢!”
言闭,竹下毓玥感觉到腹部埋着的脑袋涩泽绚斗的哭咽声登时停顿了一瞬,接着又仿佛刚才是幻觉接续着继续哭。
学姐讨厌!涩泽绚斗埋着头愤愤不平的想,要不是被学长发现了偷看,学长嫌弃学姐讨论的太晚了,吩咐他过来打浑逐客,他才不会倒霉的摔倒呢!
果然,涩泽龙彦就是与我相克!有他在的地方就没好事儿!
之后竹下毓玥又哄了他好一会儿,从拍背进展到一下一下顺毛撸,再更近到就差把他当婴孩抱起来哄了,然这家伙的哭泣还是没能止住。
不仅如此,这家伙还哭抽抽了。嗓子干到快冒烟儿了,还在扯着喉咙嚎,甚至还觉得自己亏大发了,等会儿要补偿。
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竹下毓玥已经不再哄他了。一双眼睛瞳孔中情绪晦涩的直勾勾盯着他。
手搭在脖颈处,仿佛下一秒就会用劲把他掐死。
客厅静悄悄的,只剩清浅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人翁,涩泽龙彦自被撞倒在地上后,就一直失了魂魄般呆呆在地上竹下毓玥沃尔特·司各特;的坐着,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二连三的情况,连夏目漱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得假装若无其事看大厅左侧竹下毓玥学沃尔特·司各特先生换装的花窗,斑斓的彩色琉璃有序的木质门框嵌入墙壁,人们可以透过其中部色彩浅淡剔透近无的狭口管中窥豹窥见外面的天色。
时已至暮夜,弦月高挂,霜华毫不吝啬泼墨般撒下。
蜘蛛将其捡拾织就成月纱,为花园披上,高低不一的繁花树木凸显顶冒,像是众多站在一起披上婚纱的新娘,她们踩着脚下清凉如水的月光,进行着只有黑白的寂静婚礼。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已然死去的人们混在其中,月色的笼罩下,他们的苍白的脸庞透出骨瓷似洁白通透。笔直朝天空支棱的脊椎将身体支撑,寂静沉默的站着。
天空纷纷洋洋朦胧着牛毛细雨,镰刀似的弯月嵌在其上,无言见证着他们沉寂间许下此后经年与夜同行的约定……
他看的入迷,间落狭隙破碎透出的寂寥之景,是霓虹所追求的物哀之美,简洁到质朴无华的黑白,搭配出一幅月夜凄清之景。
“今晚的月亮真亮啊!明天会是一个碧蓝如洗的好天气。”
不知何时织田作之助回到大厅,停在他身后,递来了杯漾着细闪的粉汤,略有些褪色的大朵玫瑰浸泡其中。
另一只手捧着杯样式大同小异的茶汤。显然这是群泡的喝或不喝都随人所愿,可看这颜值,显然是竹下毓玥所选。
探析完,他也收回了走神跑远的思绪,原先逃避的记忆涌了上来,他不禁将目光投向对面,他眼睛泛起明亮。
之前暗藏心间的尴尬忐忑眨眼就消失不见,心里像含着一汪温泉,柔软的不可思议。
只见三只小孩从高到低乖乖排排坐着,姿势一致的捧着茶杯啜饮,袅袅升腾的雾气氤氲着他们的眉眼,叫人看不清晰……
“是,明天定会是个极好的天气”夏目漱石眉间舒朗,接过递来的茶杯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