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部门内这般愈加混乱不清的景象，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而像类似于那位上司这种做法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就能言尽。”

小林多喜二倾倒壶中药味浓厚的补茶倒进茶碗，面对不解前来的秘书语重心长的悠悠说道。

小家伙甚是可怜，被他派去表达歉意以及交好竹下毓玥的途中，被不知道何人打晕抛进河流。庆幸于那条河急湍又蒲草茂密，小秘书很快被河水推上了岸，葱茏的蒲草欣然遮掩了他的痕迹。

一直等到黑夜清凉如水的月光轻抚他的面庞，此起彼伏的虫鸣将他唤醒，他才茫然的睁了眼，剧烈咳呛中挣扎着起了身，披星戴月赶回家中。

之后不出所料，沁凉的河水加上夜间清冷寒风两重洗礼，他受寒感冒，脑子烧的晕晕乎乎，动弹不得，人生死亦不能自行抉择。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好运道还没有结束，他发烧昏迷的第二日，天刚刚才蒙蒙亮，来自执法部门的监察者们，就行色匆匆的敲什么他的大门。

在他无力应答的情况下，这些人毫不客气的破门而入，神色肃穆。而这一刻来势汹汹恶客倒成了他的救星。

将他带去同小林多喜二一同□□的同时，微弱的良知让他们为他请来了医生看诊，及时阻止了高热烧毁他的脑子。

现在他已经退去了病疾的危机，披着厚厚的毯子，从房间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到多喜二关禁的房间，与他闲暇的聊天抒发心情的烦闷。

“您是说，异能战争期间时内部就已经开始腐化了吗？”年轻的小秘书目露惊骇，无法接受上司所言之语，不禁拉拽着紧了紧自己身上披着的绒毯，妄图阻止无形深寒的侵蚀，不愿相信政府的腐坏是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苗头。

“呵！”小林多喜二嗤笑一声，眸光如太阳的日照般通透剔明，注视小秘书的视线让他有种被太阳灼烧般的感觉。

他不由得避过眼睛与小林先生正面相视，偏着脸看地面，似乎地面上的花纹有多么吸引他一样。

“就算你多么不愿意去相信，那也的确是事实。”小林先生冷酷无情笃定着，注视小秘书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咄咄逼人。

以一种极为强势的态度破开小秘书还在企图为理想中的政府粉饰的心，强硬的逼迫他注视真实的一切。

看着小秘书无比痛苦却又挣扎着平衡自己认知，极具抗压性和自我修复的模样，小林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嗓音不着痕迹间也柔和起来。

“当然，也不能否认他们在初初到来时还是有过一段时期是满心赤枕想要奋发向上的。

但时间一般都不过半年，他们身边就会各种各样的事故，被职场现实和家人，里应外合打击得颓败萎靡，垂头丧气被唤回家。

等他们再次回到岗位，这部分人无一例外都很快开始升职，各种功绩以五花八门的形式汇集到了他们名讳下。

同样，他们的态度开始发生极大变化，从以前尚且还算有奋进之心，只是时有撞墙的状态，再次回来后却飞快腐化成了一滩烂泥，融入进腐败朽烂的污秽泥潭中，在里面沉沉浮浮，浑浑噩噩度日……”

小林先生循循善诱着给他把整个政府的情况剖析开让他知晓其中罪恶。让他失望，让他悲泣，然后，他坚韧的心会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这时小林先生面上专门为此带上的担忧同情的面具，就会进入他的视界——

目光中的担忧是真切的，对小秘书的担心也是真实的，里面混杂着他对过往自己的真切忧虑，让这些情绪显露格外浓郁且真实，因为这本就是他发自内心的。而这一切都会成为他把小秘书往他这方拉来的助力。

“我父亲他们也是这样对吗？”质问着，小秘书的声音变得艰涩 ，“您觉得我日后也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小林先生沉默不语，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他低垂着眼帘，饮尽补茶的茶碗被他重新放回茶几，烛火印着光洁的釉面活跃的跳动着，浅浅残留的余茶像是浅浅的镜。

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挂好了普通人身份进入单位就职的小秘书，崩溃起来。

这一次，小林先生没有给予他安慰，任由他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嚎啕嘶吼，涕泗横流。

这座偏远的别院如此寂静……

政府，机关，单位，他们如此不同，又如此的互相紧密连接着。其中腐坏变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一直都是其中一个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愿说的谜。

说一千道一千终抵不过一个拉帮结派，浑水好摸鱼。

混乱才是那个时候，企图从中捞取好处的“大人”们最迫切需求的。

他们这样想也就这么做了，也不管这份举动会给国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们只顾着想要不断捞取得更多的好处，以此填补自己心中贪婪的恶兽。

异能者实在是太不受控制了！他们愤恨的咒骂着。

夏目漱石曾有过怀疑，若他随意找一个这一类型的人物，给他捅上一刀，流出的血液会不会如他所想象的那样？

“他们流出的血液比蟾蜍的毒汁还要腥臭不堪，和沟渠里挖出的污秽淤泥放在一起倒显得淤泥变得洁净了。”

他说起政府内部的人员组成时，面上是说不出的讽刺。

随即他低眼垂眸，自然扩开的双臂双手上下交叠抵着拐杖，双腿同样扩开。看地面上平平整整铺开的几件黑制服，每一件向上铺开的内衬上都各有一个形状不一隐约黯淡的符号印记。

“哎”他无声叹息，眼睑垂下遮住眼中悲悯。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低着头，陷入长久的沉默，思绪悠悠然飘往事情发生的前夕——

说要找麻烦，负责来找麻烦的人就很快被选了出来，聆听一番短暂的驯话——类似于“只要你好好干，好处大大的有！”“听话，一切皆大欢喜，不听话——哼！后果你知道的！”等。

接着就二话不说的把人派遣了出来。但那与其说是派遣，不如说是驱逐，他们在企图驱狼去吞虎！

当然断罪学院他们是进不去的，但竹下毓玥一家会出来啊！

约定即成，就一定要履行！

竹下毓玥的认知观中这份契约是属于可以适当的拖延时间，却须尽可能在五天内完成约定内容的急性质事务——如果不早点儿去处理掉的话，近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会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

这已经是肉眼可见了。

而与之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蓝鸟中华街负责人那方的定下的约定，待办事项就往后延迟不少——兴趣使然嘛！重要的是维持和尝试。

合作约谈约在商业街一家就开在居酒屋旁的茶室，再不远就是红砖仓库。竹下毓玥抵达这里时，只匆匆一看，就深刻察觉到茶屋店主的鸡贼。

啧啧，这可是商业界，开在居酒屋旁的茶屋——这算盘打的，几乎是已经明明白白展露在面上了！

不过，该思考这事的该是居酒屋的店主，竹下毓玥也只能是看个热闹，酒屋隔间里面还有人等着她呢！

进入居酒屋，服务生说着欢迎语迎过来。竹下毓玥就边走边向他们说起夏目漱石事先告知的约定房号：“猫又间，找夏目君。”

“嘿，在下明白！客人请随我来。”迎来的服务生一听这话就立即明白了，一个弯腰鞠躬后就抬起手臂略微前过客人半步为竹下毓玥与陪同的织田作之助作引路指引。

一直引到后院一间用竹林隔出的包间前，不远处有一湾小溪流水潺潺，惊鹿极富节奏的啪嗒敲击着。

织田作之助很随意的督了眼周围环境，心中做出判断，这不仅是个居酒屋，他还在一些毫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蓝鸟的标志。

拉开木质障子，映入眼帘便是整洁铺着灰绿地垫放着几张黑色蒲团，显得格外庄重的空间。夏目漱石带着一位红眸白发气质空洞飘渺的小少年坐在里侧。

“竹下小姐，您到了，欢迎欢迎啊。”看见到来的两半大孩子，夏目漱石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品茗的茶水杯，带着慈祥的笑意起身来招呼他们坐下，态度显得格外热情。

见此，白发的少年不解地皱起了眉，红瞳无机质地滚动两下又恢复了死气沉沉。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爷爷面前能旗鼓相当夏目，这两个仅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面前态度会这么讨好奉承。

是的，夏目漱石对竹下毓玥展露出的热情在他眼中是讨好，他无法理解，也就感到了有趣。

一双眼睛无机质的注视着迎面坐下的两人，因为没有高光，加上瞳孔溃散，甚至连情绪也是波澜不起的死海。竹下毓玥甚至没有发现这人在观察她。

相对的，织田作之助有所察觉，不过看他对竹下毓玥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产生，也就没管，陪同竹下毓玥落坐下来。

“好了，我们也不多说，直接开始吧！”刚一坐下，竹下毓玥就迫不及待的宣布道。

“呵呵呵，听竹下小友的。”夏目漱石不知从哪儿摸出烟枪，乐呵呵的砸吧一口烟，附和道。

这处选址选在居酒屋其实是无奈之举，适合议谈的绝对中立区域横滨的数量是远远低于其他城市的。

首选的中华街的昼茶室夜酒屋，因为鸢尾夫人偶然间的一次延期开门，让不少人都产生了惶恐心理，那里的现况是人满为患。夏目漱石没能约到，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商业街的这家居酒屋了。

但显而易见，这两处都是蓝鸟旗下的地盘。

所以等这一场议谈，一直谈到日落西斜，等在居酒屋外的刺客们都已开始昏昏欲睡时，让他们的任务更加艰难复杂化的事情发生了。

临走结账时，因为竹下毓玥觉得今天听到的故事，让她听得很快乐的缘故，坚持要她自己来付账。拿出的信用卡自然也是蓝鸟操办的高级会员蓝卡，几乎是她一拿出来，暗处的蓝鸟员工们就满带笑容的围了上来。

“客人有什么事是我能为您服务的吗？”

竹下毓玥毫不意外，在俊秀的红瞳白发少年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十分熟练的使唤起了这些员工。

他们可不是居酒屋的服务员，名为涩泽龙彦的少年以前在家族族老的带领下也见过这些人，那时候他们的态度那叫一个指高气昂，偏偏族老还得陪着笑温驯的诉说请求，请人办事。

但眼前的是什么？一群正在讨欢主人的狗？

这些他当初看到的眼睛在头上的家伙，竟然也会有这么讨好的时候？！

涩泽龙彦心中不禁一凛，空洞的红瞳重新恢复神采，看竹下毓玥的眼神多出了几分郑重其事。

不过…小少年眼骨碌一转，看这人先前看他的白发时甚是喜爱的模样，他是不是能够利用这人来泄泄愤？

想到他就做起，拿出糊弄爷爷时的撒娇认真态度，手小心拽上竹下毓玥的衣袖，轻轻拉了拉，眼睛拼命挤出些泪水滋润的眼睛水汪可人，用家里小狗狗看他的目光带着祈求，可怜巴巴望向竹下毓玥。

声音夹得细嫩怯怯的问：“姐姐，我可以和他们玩儿吗？”

竹下毓玥垂下头打量一眼，刚刚及肩膀的美少年，耳朵动了动，点点头很随意地说：“去玩儿吧，注意时间。”

“芜湖！”涩泽龙彦小小欢呼一声，“谢谢姐姐！”就一把拉住当初他见到过的员工嗒嗒地跑开了。

碍事的小孩儿被支走，停留在原地的几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居酒屋门外，变了脸色。

“老了老了，诶呦这厕所在哪儿呢？”沉寂片刻，最先有所动作的夏目漱石露出一幅迷路来错地方的样子，拄着拐杖，哎呦的叫唤着。晃晃悠悠的转身离去。

他不想插手这事儿，也不想给竹下毓玥他要阻止他们行动的讯号，更不想事后被人找上门，索性他选择装眼瞎，什么都没看见，自然没有什么事情找上门的苗头了。

看着他毫不迟疑的转头就走，织田作之助呆愣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目光疑惑的询问竹下毓玥——他这是？

竹下毓玥轻轻点点头，表示织田作之助的猜想没错。

织田作之助头顶的呆毛困惑的晃了晃，心想这些心脏大人的世界真复杂，一个组织的，还能表达出五六种不同的讯号也是奇了！

旋即，他一步跨出居酒屋，竹下毓玥紧随其后。

天空月明星稀居酒屋前却灯火通明，让这前面发生的打斗覆上了一层电影一般的精致动作感，饶有兴致探出头来凑乐子的人们看的津津有味。

伴随织田作之助的一步踏出，数道身影箭矢般飞出，铺天盖地的寒光紧逼而来，寒星如雨，几乎是覆盖了居酒屋前所有的空域。

逼迫得织田作之助躲闪不及，众人似乎看到他下一秒被浑身扎成刺猬的模样。但仅仅是一个侧步，他往同样踏出居酒屋门的竹下毓玥身边一靠。

“镜游！”爱丽丝·卡罗尔厉声立呵，像是在敬谢谁的问候一般，双手悬空提起不存在的宽大礼裙裙摆，屈膝问候，身后束起的长发，顷刻如瀑布一般丝滑垂下，如同是搭在蓬松下裙上，长发奇异的呈现上部分垂落下部分浮空的状态。

刹那间，亮如白昼，无数面水银镜凭空出现在四周，那些铺天盖地袭来的千本穿过平静的镜面如同落入了湍急的水流，眨眼间就被泯灭殆尽。

几位闪身而出的刺客身影，还没能真正触及到织田作之助，也在下一秒随着竹下毓玥小手一挥，被镜面团团围住，白光爆闪，那些人消失不见，镜面噼里啪啦砸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普通镜碎片，地面似是铺上一层星屑般璀璨熠熠。

仔细看去些细小如尘般的镜碎片上，每一个都有着消失的刺客，扭曲痛苦的面孔。

来不及喘息，见上一队失利，潜藏暗中的下一队死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袭击。

无数凭空凝聚的冰棱像是过江之鲫般汇聚，形如毒蛇蜿蜒扑起，携带无匹之势，张开了被居酒屋红灯笼映衬的格外凄婉色彩的晶莹的血盆大口，直锁咽喉。

速度迅疾如雷霆，织田作之助本该躲闪不及，但天衣无缝触发，他一个踏步弹射出去，地面龟裂出蜘蛛网的纹路。

紧接着他右腿绷紧，顺势旋腿下劈，晶莹剔透的因为要扑人而撑直绷紧了身子的水晶大蛇一瞬间被击得倒飞出去，蛇尾在地上擦出深深一道沟壑，摔得嵌入了旁家小食店的墙壁，碎石哗啦落下，腾起一片灰蒙的尘雾。

大蛇的操纵者，看得狠狠一咬牙，眸中闪过凌厉的怨毒，手上荧线隐隐，只见他动作迅速地一张一拽一拉。

刚还在好奇打赌那条大蛇碎了吗？的众人便看到一道分散成冰针虚虚构成蛇形的奇异之物，冲出尘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竹下毓玥扑食而去，蛇形无处不泛出森冷的寒芒，稍微差着碰着便可把人噬去一大块皮肉，露出森白的骨。

大蛇操纵者想着，据之前的形情来看，这个小姑娘明显是个法师型异能者，只要他速度更快，赶在小姑娘异能发动之前扑食她，这人就能任他宰割了。

岂料，织田作之助看到他的举动非但没有上前营救竹下毓玥，还迅速倒退几步躲回居酒屋，贴心的关上了玻璃门。

随后无数血花四溅，冰针蛇穿过竹下毓玥的身体如同穿过了一片根本就不存在的虚像，竹下毓玥毫发无伤，冰冰蛇却不受控制的径直冲进了竹下毓玥身后出现的黑洞。

在操纵者还在企图寻找冰真蛇消失到哪儿去了时？突然从他背后扑出，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毫不受其控制地张着血盆大口将人从头到尾一口吞下，阴影中溅起绚烂的血花，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甜腥的血味。

之后又是一番套路相似的来送人头的袭击，一直到居酒屋的客人们都嚷着审美疲劳时这场袭击终于落下了帷幕。

此刻酒屋外没有一丁点儿大块的肉块，像是铺了一层腥红绒软的地毯掺杂着熠熠生辉的星子，格外的华丽。

竹下毓玥站在其上，身上的绿色和服裙干净如初，是小学毕业典礼，爱漂亮的女学生们会穿着的款式，只不过多出了一个带着斗笠的羽织。

稚嫩的面庞与诡谲绮丽的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种怪诞奇异的美丽，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之后就是蓝鸟员工开专车送他们回家，带上了连声申请要同往的夏目漱石，以及折腾完员工一年满足的涩泽龙彦。

不被人知晓的是那片鲜红的地毯是丁点儿不掺杂有布料的存在，所有来袭者的衣服他都用爱丽丝境界在灭杀的时候就顺势储存了起来。

回到家稍微清理一下自己，她就将所有的衣服一股脑的倒出，娇气地指使着涩泽龙彦将这些衣物手动铺开。

一件一件的仔细勘察起来。

结果令她很失望，这些袭击者们身上根本没有一毛钱！全都口袋空空。

不过唯一奇怪的是每件衣服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都有着奇怪的花纹约定好一般出现在那里。

竹下毓玥发现时只是觉得这个很眼熟，但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究竟哪儿让她感到眼熟，于是就打算把这个问题甩出去让别人去纠结苦恼。

“织田作！夏目叔叔！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被她充斥惊喜的清泠甜软嗓音唤过来时，夏目漱石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只一眼就知道，这些是变形了的霓虹贵族家徽。他立刻感到心中一紧，目光迅速的搜寻起来。

片刻后，他无声叹了口长气，心重新落回了肚子。还好，这里面没有夏目家的——上次的家族会议看来还是很有用的，他在家族里依旧有着足够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