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芝清方才敬酒打断了歌舞,舞女们在一旁等待了许久才又能从新上台。妖娆的舞女向皇帝福了福身,开始了一段优美的长袖舞。舞至高潮,领头舞女的舞中竟隐隐有了杀气。
别人不知,但林烨太熟悉这种危险的信号,她正要暗自催动内力,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运功了。
寇芝清的那杯酒!
林烨怎么也想不到,一场情敌对峙竟是一场阴谋,寇芝清一个世家小姐,在帝王面前如此镇定且光明正大的邀她喝下一杯毒酒,就这般瞒过了她的眼睛。
就在这时,领头的舞女竟破空直奔高位而来。其他舞女看状也纷纷执剑而动。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有刺客,保护陛下。”欧阳辰身边的大内总管德占慌乱中大声喊道。
领头的那女刺客却是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奔林烨而去。欧阳辰下意识地想要拉开林烨,他突然意识到林烨的武功根本用不上他相助,他的手迟疑了。
他迅速地向寇芝清看过去,寇芝清也向他望过来,隔着人群,寇芝清的目光害怕无助,她小心地躲避着周围的刺客,欧阳辰喊着别怕,抽出不远处案上摆放的尚方宝剑飞快的向她冲过去,为她挡开了一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烨不得以空手与刺客交战,两人打的难舍难分。欧阳姝看到自己皇兄不顾林烨反而拉着寇芝清不松手,心下不禁气懑。
“将军!”她担忧的喊道。
“小姝,躲远点!”
欧阳姝焦急地看着林烨与刺客过招,虽是惊险,但好在林烨无碍,就在这时,大统领陆昭带着禁卫军来到了大殿,刺客见与林烨纠缠下去也得不到好处,剑锋一转,竟直直向欧阳姝刺去。
林烨没有时间考虑,下意识挡在了欧阳姝身前,剑入左胸,欧阳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
明明这伤不足以致命,可林烨却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的声音,眼前渐渐变得黑暗。
刺客眼见得逞,欲抽身离去,大统领陆昭趁机上前,擒住了刺客。
“将军!”欧阳姝嗓音沙哑,跪下扶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殿内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目睹林烨虚弱地倒在了大殿上。
“小姝,雪岭的红梅没了,你别伤心,待有朝一日,我一定为你重新在雪岭种上红梅。数十里红梅在白雪中盛开,那一定很美。”
欧阳姝忍着泪水向欧阳辰大喊道,“皇兄!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太医!”
“将军,我只要你活着,你听到了吗?我不要梅花,只要……你活着……就好。”
欧阳辰如梦初醒,他大声喊道:“太医,来人,快去把陈太医请来。”他推开怀中的寇芝清,向着林烨狂奔而去。在太医到之前,他把林烨带到了离大殿最近的宫殿,带到了他的紫宸宫。宴会上的人和刺客皆在殿外候着。
陈钟正在和他的师父,也是太医院的院长肖庭下棋,听说是皇后受伤,他失态打翻了棋盘,顾不得收拾残局,他匆忙向赶到了紫宸宫。终于到龙榻前摸到林烨的脉象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陛下!”陈钟颤抖地跪在欧阳辰面前。“剑上有微臣闻所未闻的奇毒,眼下将军中毒,已侵入五脏六腑,臣,无力回天。”
欧阳辰注意不到陈钟喊的是将军而非皇后,他只知道,陈钟乃是太医院医术最高超之人,他说没救,林烨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欧阳辰愤怒地提着剑走到外面,向领头的女刺客砍去,“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朕饶你一命。”
那女子却哈哈大笑道,“陛下如此焦急,想必林烨必死,我知足了!”
说罢,咬舌自尽。
欧阳辰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的手在龙袍下颤动,内心有一股莫名的痛楚涌过,他变得烦躁不安,怒道,“朕就不相信,这毒就无药可解了!如果皇后死了,朕要你们在场所有人陪葬!”
人群躁动起来,世族在场的年长者面上惊恐,心下却清楚这不过是帝王气急败坏之言,当不得真,把文武百官处斩,除非是皇帝不要江山了。但他们还是识相的把头埋得更深,以平息天子怒火。
欧阳辰怒气无处可发,遂转身进入了殿内。此时跪着的陈钟思虑片刻,道,“陛下,林铎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可在?臣听闻林铎大将军夫人被江湖中人奉为神医,或许将军夫人有解救之法。”
欧阳辰眼前一亮,大内总管德占站在皇帝身边,提醒道,“陛下,林铎将军和夫人去了苏州未归,此时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因为林铎将军的伤势,每年这个时候将军夫人张芷都要陪同将军到苏州泡一种特殊的药泉,为此他们只能错过自家女儿的昏礼。即便这个时候去通知他们,这么远的路程所需要的是时间,而林烨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正在殿内之人焦躁难安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众人虔诚的声音。
“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白笙穿着一身纯白的袈裟,淡然悲悯地看着众人,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踏入紫宸殿。
“陛下。”白笙合掌行礼。
“国师不必拘礼,不知国师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欧阳辰心中焦急难耐,面上却无法表露出来。
欧阳姝看到白笙又重新燃起希望,满怀希翼地看着他。
“可否允许贫僧为皇后娘娘检查一下?”
“国师请。”
白笙再次合掌行礼,走到龙榻旁搭上了林烨的脉搏。
良久,白笙方才起身,“陛下,皇后中的毒,名为九漫,贫僧早年在五国历练,从朝云国皇室中无意得知此中此毒的症状。此毒乃大越国皇室数百年来传下的秘毒。毒性凶猛,发作极快,中毒者不出一个时辰必定因神经衰弱而亡。既是皇室秘毒,所见之人寥寥无几,且此毒成本昂贵,制作极其复杂,即便神医见过毒药一时之间也必然想不出解毒之法。不必再寻任何人,皇后此毒,无解。”
不待众人反应,白笙继续道,“陛下,不知此前皇后可曾饮用什么?”
欧阳姝的手紧紧握着林烨的手,她听到白笙的问话,忙答道,“将军方才在大殿饮了一杯寇家小姐敬的酒。”
“除此之外皇后可还有饮过其他?”
“没有,本宫肯定没有。”
“那么,贫僧可以肯定,寇小姐的那杯酒中有泪钩吻,同样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饮下后可迅速令人在短期内功力尽失,浑身绵软,呼吸困难。泪钩吻加九漫……”
白笙不再往下说,他复合掌,叹道,“虽言生死自有天定,但如此费尽心机致我黎国之后、大将军于死地,此等罪孽,怕是佛也不会宽恕于他。陛下,贫僧告辞。”
白笙像来时一般从容地走了出去。就在他迈出殿门的一瞬间,龙榻上被欧阳姝握着的手缓缓滑落。
大将军林烨长逝。皇后薨。
耳边很吵,林烨讨厌这种感觉。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在生命最后一刻,她眼前出现的是那一年春雨长街时,她鲜衣怒马地行在南郊的合欢桥上,一袭白衣的欧阳辰执伞向她缓缓而来,抬首间,少年对上她眼眸,笑意温和,眸间似有星辰大海四散开。似曾相识的眉眼。
昔日的少年终成一代帝王,却再也不是她的良人。
林烨大将军,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终是意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我用了“昏礼”而非婚礼,是因为我查了一下,古时婚礼于黄昏举行,取其阴阳交替有渐之义,故称为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