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的皇宫。
“烨儿，到了。”
红帐中递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轿外的欧阳辰轻轻握住。因常年持剑的缘故，林烨的手上布了一层薄茧，不似寇家小姐柔若无骨的触感。
“多谢。”
“烨儿何须与我客气。此刻我们已到皇宫，依照礼数，从这里到大殿，还需要我们携手走过去。”
“但凭殿下做主。”
虽是尽量按照寻常人家迎娶新娘的礼仪，但因为她是皇后，祖上传下的皇室礼数还是要遵循的。
欧阳辰在她下轿后为她取下了盖头。粉黛未施，已然绝色。
花雨满城，微风清扬。
偌大的皇宫，在百官的注视下，二人携手走向大殿。在经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后，二人面朝百官而立。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
百官叩拜，礼成。
典礼结束后林烨被送到了皇后寝宫——皎月宫，据说这里是皇帝特意为她修建的宫殿。
林烨倚在廊下赏月，身上的礼服已经换成皇后的朝服，等会的晚宴还需要她出席。
莲见好奇地在宫内四处转圈，熟悉了宫殿构造后欢快地跑回了廊下。
“将军，这个宫好像和其他宫不一样哎。有点像我们的将军府，尤其是主殿，不过看起来比将军府还漂亮大气。”
“嗯，我看到了。”
走廊里传来清脆悦耳的铜铃叮当声，脚步声慢慢靠近，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一股独特的、清新淡雅的芬芳。
这种香常人闻不出，但林烨却很熟悉。
香气极淡，但这世间却没有任何香料可以复制这种香气，特殊的，芬芳的。
“谁在那里？”莲见冷声开口。
“小姝。”
林烨回头向远处的廊下望去。皎洁的月光洒在来人的周身，她身着曳地宫缎素雪白纱裙，裙摆处桃红色的丝线绣出的一朵朵梅花在她行走间绽放。华美的额饰轻荡，眉间的朱砂鲜红似血。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上次见她，她好像还是一个小女孩，时间过得真快，如今这小女孩竟也隐隐有了倾城之貌。
“将军。”
欧阳姝向她行礼，湿漉漉的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她。
“小姝与我不必多礼。如今身体好些了吗？”
林烨地声音温和轻缓。
“这几年我一直住在冥山寺调养身体，如今已无大碍，父皇这才放心让我回到帝都。”
“如此便好。”
“这几年，劳烦将军送药了。”
林烨微微一笑。
四目相接，眼波流转，欧阳姝看到面前人流露出的风华，脸不自觉有些红了。
“上次见你，你才到我这里。”林烨用手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如今，已经到我肩头了。”
“皇兄见我时说，要是我再长高些就没人肯要了。可将军几乎和皇兄一般高了，皇兄还是娶了将军。”
欧阳姝眉心微低，略带愁容的神色仿佛蕴着无限委屈。
“小姝这般貌美，世间谁能不心动？莫要瞎想。”
欧阳姝红着脸，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将军喜欢这宫殿吗？”
“嗯，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欧阳姝的眼底流露的满是愉悦。
“将军，”莲见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晚宴的时辰到了，我们该去大殿了。”
“好。小姝，我们一起过去。至于莲见，你就留在这里整理东西，待忙完，我们可早些歇息。”
“是。”莲见不情愿地答应。
“皇后娘娘到，三公主到。”一声高亢刺耳地声音向殿内众人通报。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除了位置最高处的帝王，其他人都向她下跪问安。
“免礼，都平身吧。”
淡然如水的声音，却不怒自威。
“谢皇后娘娘。”
还不曾见过林烨女儿打扮的世家夫人和小姐好奇地打量这她，小声的在下面议论着。世家公子内心感慨这般红颜竟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将军，丝毫亵渎之心都不敢有。
欧阳辰轻笑着向她招手，“烨儿，来，坐到朕的身边。”
林烨与他对视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欧阳姝则坐在紧邻他们，高位下面的位置上。
酒意正浓，宴会正兴。
一曲长歌结束，另一批舞者正要上台，一位世家小姐却离席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下，看她的举动，像是要敬酒。
她身着淡青长裙，裙角绣着几只翻飞的淡粉色蝴蝶，外披一层素白轻纱。佳人的目光看向两人，决绝凄楚，又含着几分忧愁，蛮腰赢弱，楚楚动人。微风轻拂，竟有一种乘风而去而的缥缈之感。
不知为何，林烨无端感觉这张脸似曾相识。
林烨虽是从小被当做男儿养大的，但她不是不清楚面前发生的事，这个女子敢以这般目光看着他们，该是与欧阳辰关系匪浅。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欧阳辰却是紧张不安地看着下面的人。
“如今将军成为我黎国皇后，芝清同他人一样甚感欣慰，该为陛下皇后祝贺。芝清从小仰慕将军，一直的心愿就是能见将军一面，亲自敬将军一杯酒，恳请皇后娘娘圆了芝清的心愿。”
林烨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会，轻笑道：“不知你是谁家的小姐？”
“礼部侍郎寇阳之女，寇芝清。”温柔清朗的声音。
“哦，我记得寇家离将军府不出两条街的距离，寇小姐若是有心，平日里只需向下人通报一声，本宫怎会不成全你。寇小姐何至于在此刻出列，因敬酒打扰了大家的兴致。看你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陛下情意深重，本宫做了恶毒之事呢。陛下，你说是吧？”
寇芝清听闻此言，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固执地不肯让泪落下来。美人这般模样，看的人更加于心不忍了。
林烨与欧阳辰对视，似笑非笑。手却在私下按住了欧阳辰的身体，不让他起身。
她压低嗓音道：“天下盛传你我情意深重，如今陛下要在此处承认你与寇家小姐才是真心相爱吗？”
“将军，对不起。”
欧阳辰心疼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寇小姐请起吧，皇后与你玩笑而已。皇后深明大义，怎会不成全你这小小的心愿呢。”
“皇兄！”欧阳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欧阳辰没有理会她，看着寇芝清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才舒了一口气。
林烨没有想到欧阳辰竟会如此糊涂，纵是他真的喜爱寇家小姐，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下不给他明媒正娶的皇后留半分情面，这般维护寇芝清。如此这般，他大费周章的娶她，辛苦岂不是都白费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帝王已经发话，她只能遵从。
寇芝清举着酒杯来到林烨面前，“皇后娘娘，请饮下这杯酒。芝清祝愿皇后娘娘和陛下能和睦长久，子嗣满堂。”
林烨并不看她，她默然注视着身旁的男人，“十三岁那年，月湖湖畔，你我曾约定，有朝一日必携手共看天下。这些年，我虽行军在外，可一日都不曾忘记这番誓言。想不到如今，不过五年，你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并非寻常女子……”
“因我不如寻常女子般能对陛下轻言软语，为陛下红袖添香，展示女儿家的柔弱可怜……”她顿了一下，低沉道，“就因如此，陛下就瞒着我，心安理得地将心赠与她人了么？”
寇芝清低头不语，她挡住了下面人的视线，所有人只能看到皇后对寇家小姐的话不为所动。
欧阳辰端起面前的酒杯，叹道“烨儿，你永远都会是我黎国的皇后。”
林烨嗤笑一声，“黎国皇后之位，本将军不稀罕。既然陛下下令，末将自当从命。”
林烨接过寇芝清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此，陛下可还满意？”
欧阳辰心下愧疚，安抚道，“烨儿，你是我的妻。即便以后清儿为妃，也必定以你为尊。”
清儿？林烨心中冷笑，自己念想了数年的天子骄子也不过如此，与其他男子并无区别。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多谢陛下。”
寇芝清看了一眼林烨饮完的酒杯，跪下叩拜，神色一改方才，眼睛里隐约闪烁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