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繁坐在空荡荡的地板上,看着被阳光照亮的扬尘,给文穆骞打电话。
开始两人都很沉默,然后她问:“你费这钱干嘛。”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她道:“谢谢。”
他叹气,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的事情,周舟告诉我的,他怕你冲动。”
伊繁撇嘴,“好啊,这家伙居然敢瞒我事情了。”
“一定是跟你学的。”她嘀咕。
他问:“南扬有个乐园,听说很好玩,想不想去?”
伊繁道:“我要玩最刺激的。”
“好,我去接你。”
“那你不上班?”
“你不是说过,我很聪明吗?”
“所以呢。”
“聪明人当然知道选择重要的事情做。”
她不由得扬唇,恰好,阳光也照到脚面上,吹散了早秋的凉意。
文穆骞自己开车过来,没带司机,找到她时,正看到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里发呆,整个人出奇的冷静。
直到他靠近,她才迟缓的回神,抬起头看他。
一秒一瞬,她展开笑脸。
“来了,速度这么快,是不是闯红灯了?”
他蹲下,与她视线交汇,“你老公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她淡淡的扯了扯笑容,没有顶嘴,懒洋洋地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我不想走路。”
“知道你懒。”
他轻松把她背起来,慢慢走出去,余光忍不住往后看,只看到她耷拉的眼皮,眼神没精打采的。
他转开眼,眼底锋芒偏冷。
去往南扬的路程共有三百多公里,驾车需要小半天的时间。
上了车,伊繁就靠在车窗发呆,中途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又醒,能感知文穆骞停车加油,也能听到他询问要不要喝水,但就是懒得睁眼。
午后的阳光特别温煦,加之外头热闹非凡,伊繁终于舍得睁眼看看这个世界,视野清晰,看到了园区门口的大字:横扫山河轻极限。
这乐园的老板是玩极限运动的大神,所以里面的项目都挺刺激的,来玩的人,都需要一些胆量。
她恍然想起一件事。
扭头看向正在找停车位的男人。
“你不是不喜欢玩这些东西吗?”
她记得,以前恶作剧拉他去玩过山车,他宁愿欠她一次也不坐,明显就是不乐意玩的。
那普通的都不喜欢,更何况这些有难度的。
车子缓缓停好,他解开安全带,顺带靠过来将她的松开,低头对上她的凝视,“尝试过后,觉得挺有趣的。”
这句话信息量不小。
直到下车走了一小段路,伊繁的脑子才找回状态,发出姗姗来迟的提问:“你玩过很多次啊?”
“蛮多的。”
“大概多少次?”
他没回答,而是朝远处招手微笑。
从员工休息室里跑出来一个男人,面带笑容朝他们而来。
“小子,哎哟。”
男人眼神朝她这边看,后面两个字的语气好像蕴含了千言万语。
“终于舍得带弟妹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一句调侃之后,文穆骞给她介绍对方身份。
“这是俊哥,园区的管事。”
伊繁跟着他叫了一声俊哥。
男人笑呵呵地道:“见到弟妹真人啊,我才能明白当年这小子为什么那么颓啊。”
似乎是接触到文穆骞的眼神,俊哥愣了下,紧接着哈哈大笑,改口说:“你们尽情玩,有什么需要就找俊哥,玩累了我给你们安排住处,别客气。”
落下这番话,他的对讲机刚好传来声音,有事走开了。
人还没走远,伊繁就盯上文穆骞的眼睛:“关于他说的颓……我有兴趣听一听。”
看到她脸上重新焕发的些许光彩,文穆骞不禁扬起唇角,却说:“以后,一点点告诉你。”
“为什么?”她不满。
“因为,一句两句,说不完。”
某人的好奇心直接被勾到嗓子眼了,“你不说,我今晚会睡不着,因为我会脑补,你知道的,写书的人,脑补的本事都是蛮厉害的,你再想想,要不要说?”
文穆骞低下脑袋与她平视:“所以你会想我一整晚?”
他笑得迷人且神秘:“那我就更不能说了。”
“文穆骞!”
她不甘心地追上他的脚步,缠着他说。
看到她渐渐恢复活力的模样,男人悄悄松了口气。
一天下来,他们把能玩的项目都玩了个遍。不知道是不是玩过太多次,又或者文穆骞始终牵着她的手,她一点也没感觉到害怕,甚至还能再持续的翻转中欣赏天旋地转的高空风景。
到了下午四点多,伊繁以为要回去了,却被他拉着往一条小道上走,说还有一个项目没玩。
这条小道是一条直通后山的幽静小路,是一条被人工凿出来的石梯,坡度逐渐倾斜。走到气喘吁吁时,伊繁才发觉他说的最后一个项目是爬山。
她本就郁闷的心此时更如被一座大山压住胸口,娇小姐脾气上来,蹲在石梯上捡了个树枝画圈圈,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了。
“伊繁。”他在前面叫她。
她不抬头,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她听到他走下来的声音,空气里飘来他身上的清香,与松叶的香气混合,格外清新。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不走,我要回家。”
她的低落显而易见,谁都知道,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景色,更不是因为山难爬。
“也行,从这里看,也很好看。”
文穆骞忽然在她旁边坐下,与她擦肩而坐,互相背对。
“南扬的旅游业发展的不错,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你看那边,是园区的会员通道,专业的极限训练都是在那一块。”
“哦。”
她用一个字来表达她的不感兴趣。
“你不理我的那几年,我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你身后走,小心翼翼,希望你发现,却又不敢让你发现。”
她的睫毛轻颤,手上的树枝转圈动作停止。
他回头看她,表情有种时过境迁的轻描淡写,“我想你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那些熙攘的人群,也许你就在里面。”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骄傲如孔雀,是不可能像尘埃般卑微的。
可她下意识的相信他的话。
文穆骞望向底下那片景色,脸庞被晚霞的昏黄染色,“在我没能力左右人生之前,我的出现只会让你心烦,与其那样,不如不见。”
伊繁的心被直接狠狠打了一拳,直击心脏的悸动,渗透四肢百骸。
她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就断了,忽然再也不想假装勇敢,没脸没皮地扑进他怀里,从闷声流泪,到低低啜泣,然后是哇哇大哭。
落日的天边色彩与晨起的光芒类似,把大山融进童话一样的滤镜里。
文穆骞搂着她,轻轻诉说。
“以后,我会是你新的靠山。”
“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