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种不争气的需求——想抱着他,好好捶打一番,再咬两口方才解气。
这时,几个同样拎着鱼的村民走来,笑着看向她,问文穆骞:“老婆啊?”
文穆骞点头:“嗯,叫她小繁就好。”
“我说呢,你这么费劲抓,原来是为了老婆啊,这下你外婆可开心了,老是跟我们念叨你不结婚,这下终于把老婆带回来了,她心愿实现了!”
几个人说的都是普通话,伊繁听得很清楚。
文穆骞接触到她的眼神,便一一介绍:“这是九叔,十二叔,十五叔。”
伊繁跟着叫一轮过去。
三个大叔笑呵呵的说了几句,还叫她去家里吃饭。
她胡乱应了几声,感叹这里的人可真热情。
周围乘凉的人跟着上来与她打招呼,她逐渐应付不过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牵住她。
文穆骞用方言与当地人说了两句,大家就笑呵呵地走开了。
“辛苦了。”他低头对她道。
伊繁小性子上来了,甩开他的手,绷着脸自顾自往外婆家里走,不与他说话。
外婆家里的龙眼树果然很高,遮住一方阳光,几乎把院子都遮在树荫之下。龙眼树的树根盘在菜园旁边,硕大的根部从地面上凸起来,有一处比较光滑发亮,似乎经常被人当做凳子坐着。
进门右手边有一口井,盖子很严实,看着无法抬起来,但是它旁边设了一个压水式打水装置,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止这口井,这房子的里里外外都透出一份古朴但干净整洁的气息:三间土瓦房,一侧小菜园,一方鸡圈,一眼望去,很少看到科技类的东西。
置身此处,恍若走进年代剧的现场。
走进屋内,没人在家。
她不禁举目四望,将这小小的屋子打量了好几遍,简陋,但干净,十分干净。
屋里是一样的古朴:十几平方大的地方设了一个方形炉灶,后头堆满切割整齐的柴火,看起来,亦是年头不小了,有好些都风化成了粉末状。炉灶旁边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一个不锈钢茶壶,一个装杯子的托盘,还有一些龙眼。屋内最值钱的,就是墙角那个立柜,上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墙上的挂历是2000年的,停留在十二月十五那一天。
屋内四处透风,风吹过是挺凉爽的,但只要风停了,就罩过来一股闷热的风浪。伊繁的视线又回到那堆整齐的柴火上,在它正上方的屋顶上,开了一个圆形小天窗,此时盖子只移开一侧,日光伸进来,光束照亮空气里飞扬的尘埃,在地上投下一个弯月的光圈。
这里给人的感觉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般。
这么简朴的房子,很难让人跟文穆骞联系在一起——以他当今的财力,完全有能力让老人家住上好房子,为什么还让她置身于这样一个堪称寒酸的环境里?
她刚才进村,路过的地方皆是三层小洋楼,像这样的土瓦房偶然看到一间,那也是没人住的。他为什么不给外婆改善生活条件?
正疑惑的时候,她的目光在立柜顶层照片上停留。
那照片没有相框,就是简简单单地用透明胶贴在玻璃挡板上。照片是一对老夫妻的合照,两人规矩并肩而坐,看着镜头,却有爱意在彼此间泛滥。
“这是外婆,这是外公。”
“老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外公千禧年十二月份去世了,那之后老太太的心就跟着去了,不让人动这里的一切东西,守着这么个老地方不走,说是不想让老伴回家的时候认不得路,找不到人。”
伊繁的心猛然揪了揪。
她还是没跟文穆骞搭话,扭头去寻找外婆的身影。
“外婆在后面的菜园里,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刚到,先吃点东西。”
伊繁皱眉,回头瞪着他:“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是来你外婆家?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她居然天真的以为,就是来看茉莉花而已。
连衣服都没带。
因为她习惯轻装旅行,到一个地方就住酒店,衣服日用平全买新的就成。
文穆骞笑了笑,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别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搭话。”
“真的不想吃?”
她不说话。
“不吃的话,就等今晚了?”
伊繁脾气爆了,瞪着他控诉:“明明可以直接打的过来,为什么设置那么繁琐的路线?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我晕车啊,你折腾我你很开心是不是?”
文穆骞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过来,一边继续给她擦汗,一边好声好气地说:“你那么漂亮,打的中途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伊繁的气噎住。
她推开他,“总之,你就是坏。”
这时,外头传来老人家舒一口气的声音。
伊繁的心莫名紧张起来——见他一家人没紧张,这会儿见外婆倒是紧张得心脏咚咚跳。
她下意识整理头发,然后走出去。
老人家跟照片里的模样差不大,就是头发没有那么浓密了,穿着一件花短衫,笑起来特别慈祥。
“繁繁回来了。”
“外婆。”伊繁不由自主支棱起后背,变得乖巧。
她正要开口为自己没带礼物说声抱歉,却见外婆走来将她手拉住,笑道:“你给外婆的礼物太贵重了,老婆子岁数大了,哪里还用戴镯子呢。”
伊繁愣住。
身后传来文穆骞的声音:“孙媳妇送的礼物,您不收,她会伤心的。”
一瞬间,伊繁秒懂。
“累坏了吧,外婆知道你来,特地杀了鸡,一会儿给你做鸡汤,好不好?”
鸡汤?
伊繁下意识吞了一把口水,真的好饿啊。
“外婆,我帮你。”她笑道。
“不用你,哥哥,你带繁繁去摘点龙眼吧,家里有外婆,快些去吧,带她好好逛逛,一会儿回来就能吃饭了。”
伊繁斜了一眼男人,然后对外婆笑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帮您。”
“要听话。”
文穆骞将她拉走,走出门外,侧首问她:“听说你摘花折枝?”
伊繁脸红,“关你什么事!”
他低笑了两声,因为没戴眼镜,那笑意特别真切。
伊繁不走了,就站在门口绷着脸。
文穆骞没拉着她走,而是跑到对面的小卖部,站在冰柜前弯腰找东西。
不一会儿,他回头,问:“冰激凌还是冰棍?”
伊繁此时被蜿蜒小路尽头的学校吸引,就提步走过去闲逛。
她脾气上来时,不是一般的倔。
文穆骞买了一堆东西,她什么都不吃,把他当做透明人,自己一路在村里闲逛。
现在的农村发展得很好,道路四通八达,干干净净,且到处可见茉莉花,令她看着,都有偶尔来小住一段时间的冲动。
文穆骞不是个话痨,见她不理人,也没有在身边絮叨介绍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她身边走。
他撕开了一个面包,那面包看起来特别蓬松香软,但他没吃。
明摆着诱惑她。
她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
逛完一圈回到外婆家,院子里饭香四溢。
吃饭时,外婆给他们两人一人夹一个大鸡腿,“不要跟外婆客气,使劲吃。”
伊繁的忍耐已经抵达极限了,客气两句就认真吃起来,大鸡腿吃完,依旧回味无穷,肚子连三分饱都没达到。
碗里,又多了一个鸡腿。
“多吃点。”
她眼睛发亮,正要吃,却想起什么,眼神瞬间恢复几分冷。
她默默把它还给他,就不吃他给的。
老人家睡得早,饭后拉着她说了半小时的话就去歇息了,文穆骞洗了碗就走进一个房间里,没有出来。
乡下的天空比城里干净,晚上的星星很多。
伊繁在鸡圈前逗了会儿鸡,就去水井旁边好奇地打量这个压水机。
她试着往下压,没像预想中那样喷出水来。
“要先灌点水。”
文穆骞走出来。
伊繁依然没说话,兀自走开。
这次,文穆骞没惯着她,三步并做两步就上来将她抱起来,低头问她:“真的那么生气?”
伊繁懒得挣扎,别过脸去,不说话。
他把她放下来,低头问她:“说说,怎么做,才消气?”
伊繁咬牙切齿地道:“你也去走一天,按照我今天的路线。”
他微笑:“我本来就是这么回来的,以前是,昨天也是。”
“我才不信。”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
伊繁哼了一身,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文穆骞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走我走过的路,看我看过的风景,我就很开心,想到你正在向我走来,我就很满足,所以,我设置了那条路线。”
伊繁脸色凝滞,随后,脸色别扭地微微绷着。
男人顺势亲了亲她的脸,“去洗澡吧,累了一天了,早点睡。”
“我去给你放水。”
他松开她,朝洗澡房走进去。
伊繁有点错乱。
他为什么忽然带她回来看他外婆啊?
为什么对她那么温柔?
是有什么特别的招数在等着她吗?
等等,放水?
有浴缸?
伊繁想法跳跃的特别厉害,立刻提步走过去。
进去后,看到文穆骞往一个水桶里倒热水,那热水是从暖壶里倒出来的。
“老太太不让改变家里的东西,所以没有热水器,将就一下。”
他旁边放了干净的毛巾和一套短裤短衣,甚至还有内衣裤。
“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已经洗过了,你试试合不合适。”
他的眼神在她脖子以下一扫而过,很自然地道:“应该是合适的。”
伊繁眼前闪过他在床上的画面,耳根很快发热,将他推出去:“你出去。”
关上门后,她对着一桶水发呆。
然后,脑子里蹦出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她不带衣服来?
似乎,他对她的了解,比她父母还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4号不更,5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