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言顺着周刚子的目光向后看过去,不远处几个探着脑袋看戏的痞子没吭声,缩着脸退到了石后。
周刚子急了,吼道:“他娘的,你们这帮王八羔子不说话几个意思,酒是一起去吃的,这会儿夹着尾巴装狗是吧!”
林故言又踹了他一脚:“跟谁娘来娘去的呢在这儿!”
周刚子蛆扭似的扭过去抓住他的衣角,求饶道:“林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今天只是去城里吃饭顺便吃了两口酒,也没耽误做工啊。”
“若不然这样,今天的工钱我不要了,算扣我的行吗……”
也不知是吃酒吃断片了,还是不知悔改,他只字不提自己方才干过的混事儿。
旁边的工人听不下去了,说:“周刚子,你与其在这儿跟林公子耍嘴皮子,还不如去跟被你欺负过的顾姑娘求饶,看看人家会不会原谅你!”
“顾姑娘?”周刚子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顾青青。
“西……姑娘,姑娘。”他躺在地上愣了几秒,跪膝就要往人跟前窜。
林故言弯腰一把拽住了麻绳,吩咐四下的工人:“都散了去干活!”
山腰处传来马蹄声,工人们回到了地方继续铺路。
顾青青见林故言倒也没有真要砍人手脚,舒了口气,拉着少年往前走了几步,说:“故言公子,今晚耽搁你休息了,这周……”
周刚子被顾心安揍得也不清,鼻青脸肿,口鼻间的血迹都还没干,她也不是非要讨个人命公道,说:“他也受到教训了,不如……”
“青青姑娘。”林故言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将话打断道:“这话不该由你来说。”
他手一松,将人摔在地上,说:“这些狗东西猖狂惯了,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败坏风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便宜不了他们。”
马到跟前,刮起一阵尘风。
顾青青退到路旁,看到马背上下来了一堆人,不仅有刘家夫妇,还有那周家大嫂。
“这……”
她还没开口,刚从马上下来的樊娘子就迎了过来,关切地拉过她的手,问道:“顾丫头啊,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欺负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顾青青抽回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刘齐生脸色难看,先到林故言跟前示了礼。
后面的周家大嫂挑着灯笼走过来,衣裳扣子都没扣整齐,显然是早就睡下了,结果叫人给喊来了。
林故言打量了她一眼,说:“周家是没人了吗,怎么让大夫人亲自过来了?”
林故言讽刺人也有一套,周家大嫂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林大人,家中丈夫和兄弟都在外面做生意,老爷子身体不好,所以……”
“别叫我林大人,我不是我爹。”林故言打断她的话,问道:“这周刚子是你们周家什么人?”
周家大嫂缓缓转头,看了眼地上那鬼不鬼人不人的周刚子。
“大姐!”周刚子一见她,立马翻腾着跪起来认亲,“大姐,你可来了,快救我……”
周家大嫂脸上一黑,忍着火气,说:“救你什么,我让你来林公子的工地上干活,好挣两个正经钱过日子,你说说,你都给我干了些什么!”
周刚子咕哝:“我也没有不干活啊,我只是去吃两口酒……”
周大嫂不理会他,转身对林故言道:“林公子,这刚子是我远房一个兄弟,家里没人了来投奔我,我看他可怜便找工头行了个方便,让他来赚点钱养活自己。”
“谁知他今日干了这……”
旁边的樊娘子插话道:“我说周家媳妇儿,你这就是不懂规矩了,林公子的工地上的人都安排好了的,你怎么什么人都随便往里塞。”
她将顾青青往前拉了两步,说:“看这小兔崽子干得好事,吃了狗胆子连我顾家丫头也敢欺负,他像是来干事儿的吗,分明是起了贼心,专程来捣乱的。”
周家大嫂赔笑:“话也不是这般讲的,刚子他心不坏,就是平日吃了酒性子野了些。”
说着,她放下灯笼,走到顾青青跟前拘腰道歉:“青青姑娘,我先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顾青青早就见识过她这套示弱的笑面虎姿态,看着她没有吭声。
林故言本是要借周刚子好好治治周家的恶性的,结果没想这周家平日里装爷装的好,遇事当孙子也在行,竟推了个女人来。
他拂了拂袖,冷呵道:“这杨柳村的风气还真不是盖的,浑里搅粪,臭名远扬。”
旁边的刘齐生一声也不敢坑。
“借势往我工地上塞人,私下送吃食贿赂我手下的工人,这两件事情我就不说了,因为我不吃这套。”
林故言语气厌恶,说:“但今夜,周刚子在我的工地上行些下、流龌龊之事,恕我不能忍受。”
说着,他看向这边的顾青青,目光放软了些。
樊娘子闻言,赶紧上前解释:“顾丫头今夜来送吃的,的确是我出的主意,但我也是看这些干活儿的兄弟们太累了,在这大老远的山腰上连吃口水都难,所以才……”
“哎!”她气得话都没说完,踢了周刚子一脚,恨得牙痒痒,说:“谁知冒出这么个玩意儿!”
周刚子痛得呲牙咧嘴,周大嫂皱了皱眉,想张口说什么,但憋了回去。
林故言冷眼立着,不动声色。
樊娘子忌惮他的身份,也害怕因为这件事让自家男人村长位置不保,不敢再与他多言。
“顾丫头啊!”她转身握住了顾青青的手,知道顾青青性子软好说话:“今天是我思考不周,早知有这种人渣在,我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过来的。”
“丫头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的钱银我给你三倍,就当是嫂子跟你赔不是的行么?”
“樊嫂子,你话言重了。”
本来今日之事和刘家夫妇也没多大关系,他们要巴结人是他们的事情,顾青青不该就不该在接了他们的生意。
豆腐是她自愿来送的,碰上周刚子真的纯属倒霉。
“我那点吃食不值几个钱,怎么能多收嫂子的。”顾青青婉拒道,“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嫂子多给我也不会要的。”
“那……”樊娘子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生意上的事情,你们私底下去解决就行。”林故言了解顾青青的为人,知道她肯定不会为了这事儿去多收人家的钱银。
他适可而止地打断话:“我们现在要商讨的是周刚子的事情,他既然来我手底下做事,就该好好按规矩办事才对,而不是明知晚上要上工,还专门跑出去吃酒。”
“吃了酒偷懒耍滑也就罢了,还敢贼胆包天去调、戏人家姑娘!”林故言语气嫌恶,看着周家大嫂,“这等阳奉阴违,品德败坏之人,我林故言的手底下容不下。”
“是是,林公子。”周家大嫂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忙点头应道:“我也早知他不是干活儿的料,给林公子添麻烦了,我这就让他卷铺盖滚回去。”
说罢,她便要上前替周刚子解绑。
这时,林故言又道:“他的去处,自由做为家属的周夫人抉择,但他今晚在我工地上行了那等腌臜之事,不给些教训说不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的双手是用来读书干活儿的,不是用来欺负女子玩乐的,他今日既然有胆子做出此等下贱行径,那就该承担后果。”
林故言一番义愤填膺之话,让周家大嫂无从反驳,她咬牙应下:“那依林公子……”
“哪只手行的脏,剁了吧!”林故言不待她说完,便先道。
“这!”周家大嫂吓了一跳,落了手中的灯笼。
不仅是她,就连刘家夫妇也吓得愣住了,这可是剁手啊!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故言,哪里猜得到这平日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竟能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
“林大人,林大人……”周刚子一听要剁自己手,顿时怕得面色如土,连舌头都僵住了。
“林大人,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周刚子浑身战栗,缩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额间生出了豆大的汗珠,直往林故言脚下窜。
“我今天只是跟西施姑娘开了个玩笑,真的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啊,不至于……不至于这样对我……”
林故言不答话,厌恶地移开了脚。
“西施姑娘,西施姑娘……”周刚子翻转过身体,又去求顾青青。
“滚开!”后边的顾心安见状,一把将顾青青护到了身后,眼底冷如刀一般,恨不得剜了他。
周刚在方才被他揍得心有余悸,此刻看到他凶狠的目光,不由得缩着脖子又退了回去。
旁边的周家大嫂看不下去了,想学着樊娘子那套把戏,向顾青青示软:“青青姑娘,今日之事确是刚子犯了错,他也知悔了,嫂子在这跟你道歉,你看能不能……”
“今日是我要断他手,不是青青姑娘!”林故言打断她的话,语气冷漠:“行腌臜之事前怎么不带脑子好好想想后果,这会儿演些悔恨戏码给谁看?”
“我知道你们周家是大户,周老爷子当家时,周家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潭州城,都有些钱势,但你们要知道有钱有势不是作威作福的资本,当初杨柳村竞选村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品行不端的人……呵呵。”
林故言冷笑着,顿了一下才说:“我不管你们今日是不是因为私人恩怨怀恨在心,但这人既然叫我林故言逮住了,那事情可就不是三两句道歉就能蒙混过去的了。”
场上三人,脸黑的厉害,垂着脑袋谁也没有说话。
听他提到去年竞选村长,周家大嫂脸都僵完了,红唇动了好几下,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半个字也没挤出来。
刘家夫妇面色阴沉,心里自是知晓自己之前行的那些苟且之事,林故言没当场点破已然是算给他们大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