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来得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月,虽然是夏初,但却比以往多了几分闷热。
这个季节到了,顾青青也彻底忙碌了起来。
白日里要忙着给黄豆田除草,夜里还得做玩具,除了这些,另外还要花时间照顾家里的新成员。
那日顾心安上集市,顾青青为了让他学会花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让买些家里需要的东西,没成想人家还真老老实实地买回来了。
三只小鸡,三只鹅崽,再加上两个人,现在一个家里八张嘴巴,光是吃都得要一笔很大的开销。
顾家现在的经济来源全靠卖卖玩具,顾青青一点闲余时间都不敢浪费,在豆腐出来之前,她得不停地编竹,不然中间这段时日要饿肚子。
今天,她与顾心安分工合作,除完了河堤那边半亩田的杂草。
两人下午回到家,顾心安又去了村尾看黄豆田,顾青青则留在家里编竹搭院子。
顾家的房子和院子太小了,若光是住人勉强还算宽敞,可现在养了家禽,院子里就显得狭窄逼仄的很。
她将屋角原先的旧栅栏拆了,打算重新围个院子养鸡鸭,然后再顺便搭个偏房堆放杂物。
主屋里就两个小房间,全用来当睡觉的地方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堆在顾心安的房间里,看起来又乱又拥挤。
少年在慢慢长大,也应该有些属于自己的空间,想着,顾青青便趁着这个时间,把他的房间也重新装修了一番。
好在农村的黄土房子和什么都搭,用绿色的竹栅栏这样一围,看起来既简单又清新了许多。
待忙完所有的事情,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顾青青累出一身热汗,打水洗了把脸,然后又将活泼的小鸡和小鹅赶进院子里关起来,才来到厨房开始做晚饭。
今天的晚饭是土豆,相比起之前一直吃的粟米,这东西在顾家已将算得上是奢侈的饭菜了。可无奈顾青青在现代世界很少下厨,手艺不行,好好的土豆片子硬是被她炒成了土豆糊糊。
如此一来,两人今晚吃的三个菜就变成了一个菜,土豆糊糊当做主食,然后就着一盘白水煮青菜,便算是一顿饭了。
夜色落下来时,顾青青学着少年之前的样子将竹桌椅子搬到了院子里,摆好饭菜碗筷,然后坐下来等顾心安回来吃饭。
可左等右等,直到天色都快黑尽了,出去了几个时辰的人还不见回来。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青青实在是被之前的洪水事件吓怕了,她担心顾心安又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赶紧起身提上竹灯笼出去找。
昏暗的杨柳小径上,少年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顾青青刚出院门,便与他撞了个正着。
“姐姐!”顾心安喘着粗气儿,在她跟前差点没刹住脚。
“怎么跑这么急?”顾青青见人安然无恙的回来,轻舒了一口气,问道:“你不是去看田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少年额间挂着汗珠,脸颊红扑扑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不安。
“姐,田,田里出事了。”
顾青青一愣:“出什么事儿了?”
“生起来的黄豆苗被人踩死了一片。”他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些害怕自己会责怪他。
顾青青一听,瞬间明白了过来,问道:“踩死了多少。”
顾心安应是检查得很仔细,想也没想就说:“靠近山头的那一片,差不多有四五行的样子。”
定然是林家人干的,顾青青猜到不用猜,这几日她忙着家里的事情,没有日日过去守着,敢情还叫人偷摸着钻了空子。
想到那日林氏那副装模作样的嘴脸,就该猜到她不会善罢甘休,顾青青心头火起,觉得这人还真是有够阴险毒恶的,表面不敢跟她硬刚,专在偷偷摸摸在背后搞小动作。
“行,我知道了。”她将灯笼递给顾心安,说:“踩了就踩了,急也急不回来了,先回家吃饭吧。”
“……姐。”少年见她脸色不好看,情绪也低落了下来,说:“姐骂我吧,是我没有看好那块田,不然也不会……”
“姐没有怪你。”顾青青走进院子,转身将门拴上,说:“豆苗又不是你踩死的,我骂你做什么呀。”
少年垂着头:“可是……”
“没关系。”顾青青拍拍他的肩膀,顺手用袖子替他擦了擦了额间的汗,轻声道:“心安今天及时发现了问题,咱们还有弥补的机会,几行豆苗而已,用不着有心里负担。”
“今天累了一天了,先吃饭。”
顾青青拉着他到竹桌前坐下,说:“明日姐去砍几根竹子,咱们先把田上的竹棚子搭上,以后日日守着就行了。”本来,她是打算等豆苗长一段时间再搭棚的,毕竟黄豆成长需要好几个月,人要是时时刻刻守着肯定会吃不消。
可谁知自己还没开始行动,那林家倒先坐不住了。
今年种下的是陈豆子,苗子本来就生得稀,要是放任林家继续破坏下去,那到年底的时候,别说是吃豆腐了,顾家连屋带地都得玩儿完。
四月忙碌起来的时间过得非常快,掐着日子来算,再过两日又是集市了。
原本,顾青青还打算多做些玩具拿出去卖的,可现在这一闹,兴许是没多余的时间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只能选择将做玩具的事情先搁置搁置,待棚子搭好了之后,再抽空闲时间慢慢做。
*
翌日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来,顾青青就提着刀去竹林砍了竹子回来。
田头的棚子不需要搭太好,她打算先用竹杆和竹片搭一个简易型的,里面能呆下一个人,上面能遮风挡雨就行。
顾家离村尾不远,但是走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竹子需要一根根运上去。所以今天,两人都没有下田,顾青青在家里面将要用到的竹子挑好,做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再由顾心安运送过去。
紧赶慢赶,忙活了一上午,两人才终于将所有的东西弄完。
中午的时候,顾心安简单了煮了点粟米汤,两人匆忙喝了两碗,就打算上田搭棚了。
今天太阳大,为了能在天黑之前将棚子的大概结构搭出来,顾心安还特意请了个小帮手。
自上次集市卖玩具过后,顾心安与小丫头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不少,虽然平日里两人见着,顾心安还是冷冰冰的,但至少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见到她就躲。
热腾的日光下,顾青青给自己和两个小家伙一人戴上了一顶遮阳帽。
那是她自己用竹子编出来的,帽檐加宽了一圈,既能遮挡住阳光照射,戴在头上也不会觉得很热。
顾心安负责在田里挖坑,用于埋固定竹棚的木桩,小丫头帮忙整理棚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顾青青坐在田边想着竹棚的样子,就地编了一些平竹箕和细竹条,因为手艺有限,她只能搭最简单的三角形棚子。
棚顶和两侧盖上破布与草皮,前面留门,后面用平箕与竹条编织成墙,最后再用茅草稻草围上一圈,便是算完成了。
两个时辰过去,少年的木桩已经埋好了。
顾青青把捆绑好的竹制框架搭建起来,用麻绳将四个角和两侧竹竿与竹竿相接的地方固定住,然后再把修理过的竹片和竹条整齐地编织在框架上,这一步和编竹篓子很像,但却更加简单。
顾青青不要求好看,只要编得结实可靠就行。
她编竹条的时候,顾心安与小丫头便提着竹篮下河去捡石头了,因为用竹子搭建起来的棚子比木质棚子要轻,风大一点很容易被刮跑,所以还需要用土和尸头将棚子的四周埋起来。
今日太阳辣,林家没有人下田,但是林氏习惯往田里跑,特别是顾青青的黄豆下地后,她每日都会来上两三回。
今日,她逛到这边来时候,刚好看见顾青青几人在田头搭棚子。
“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呀。”看着已经成形的棚子框架,林氏脸色微微一变,爬上田坎来问顾青青:“弄这么多竹子,丫头是想在田里建个房子吗?”
顾青青微一抬眼,应声说:“哪能啊婶子,我只是看天气越来越热,下田来除草容易中暑,便想着搭个棚子乘乘凉。”
“哦。”林氏面上表情僵硬,硬扯出一抹笑意,顺着道:“那倒是,这还是四月间,太阳就如此晒人了,等到六月间时人怕是都出不了门了。”
“也没有婶子说得那么夸张。”顾青青埋头干自己的事,根本不想跟她搭话。
林氏站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又道:“丫头这编竹子的手艺啥时候学的呀,以前婶子怎么没听说你还会做这些。”
其实不用说,她也应该知道这东西是从谁手里学来的,徐婆婆是杨柳村里编竹手艺最好的,顾青青也没打算蒙骗她,直说:“以前跟着徐婆婆学的,学得时间短,还不完全会,也只能编编这些简单的东西了。”
林氏呵呵笑了下:“丫头谦虚了,我看你做的那竹球有模有样的,可比徐家婆子手艺还要不错呢。”
顾青青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氏围着棚子看了一圈,最后落脚到那片被踩死的豆苗田前。
“这片豆苗怎么坏成这个样子啊!”她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叹息着说:“也太可惜了,丫头你可得注意点啊,这夏天来了,太阳也毒,豆苗很容易被晒死的。”
这番贼喊捉贼的说辞可把顾青青逗笑了,她抬起头道:“这片豆苗倒不是被晒死的。”
林氏不敢跟她对视,看着田问:“那是咋死的。”
“许是粮食长出来了,闹了野畜吧!”顾青青语气轻淡,说:“我听村里人说,我们这山头顶上有野猪出没,可能就是被那东西踩死的。”
“……”林氏听到这话,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笑呵呵地说:“是,是吗。”
顾青青假装没看见她的表情,点点头:“谁知道呢,我也是随口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