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肃将扁担握在手里,掂了掂,看向姜含竣:
儿啊,爹不得不打你,爹打你你顶多是皮肉苦一场,这寡妇婆打你,你可得断腿呀!
姜含竣含泪闭眼,点头,打吧。
成王败寇,输了就要挨打,儿子记住了。
要打大家的心肝肉了,老族长将脸挪开,忍住不看。
族长夫人段氏却不行了,扑过来护犊子,嘴里喊着重样的老话:
要打我乖孙金孙,就先打我老婆子。
我孙孙是要学文练字的,被你们这群不争气的逆子打坏了,你们配得起吗?
豆儿娘在旁边搂着孩子看笑话:
老娘看你们今天在真打还是假打?
姜成肃扬手让几个兄弟把娘请走,今天必须要给办错事没有好好管束弟弟的姜含竣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看三哥真要打,另外两个兄弟去抬他们老娘。
姜成肃一扁担下去,啪!
啊!!!
姜含竣发出惨叫,不敢置信地含泪望爹:
爹,你是真打呀?下手也太重了吧!
姜成肃:“错没错?”
第二棒,啪地又招呼上去。
姜含竣被打怕了,有点想躲,咬牙撑着,大吼:
“爹,我错啦!”
姜成肃第三棒,“错哪了?”
“啊!!!错在!没有!管束!弟弟!纵容他胡作非为,闯下大祸!”
惊天怒吼,像是血海深仇一般。
直接把先前自行脑补吓晕过去的姜含缺给喊醒了。
姜含缺一听这话,他从小打到完美无暇的竣哥这是要把屎盆子往他一人身上扣,明明主意都是一起合计的,祸全给他一个人背!这不合适吧哥?
天之骄子都在挨打了!
我这样的,岂不是得打死?
姜含缺急了,决定有一说一,摊开事实讲道理:
“哥,哎哥,我只是找了一群唱大戏的,可是你说的,你让我再找几个地痞流氓掺进去,好趁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
锦翠杏儿鼓掌,干得漂亮。
黎云缨摇了摇头,啧啧啧,狗咬狗一嘴毛。
姜成肃:······
姜含竣:··········
姜成肃五六七八棒。
姜含竣只觉得砸身上的扁担棒子,快出了残影,啊啊啊啊啊!
姜成勇拳头硬了。
“······你个逆子,劳资今天要打死你!”
几个大爷们辛辛苦苦朝个寡妇陪爹爹告奶奶求半天,好不容易才保下一个。
你小子一上来,两嘴皮一碰直接玩完。
姜含缺素来机灵,见情形不对,拔腿就跑。
顶着一张黑狗血的脸,往林间蹿,边躲边喊:
“爹,您消消气,别,别最追啦!
哎哎哎,别打别打,我已经挨过打了,屁股好痛的!
她们这群娘们个个长得都好看,可打人下手也太狠了,罚也罚过了,饶了我的爹!
我以后肯定赚好多银子孝敬您的······
我我我就是不服气!
凭什么好事都是他一人的,坏事就我一个,平时就算了,这次不行!打死我也不行,我不服!”
就这样,姜成肃手上非常有分寸地当众,把好大儿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看伤势,估计也要瘫个三四天才好。
姜含缺嘴硬挨了一顿后,也没好哪里去,守夜当晚就被吓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
姜家□□太奶果然找他来了,后话很惨,算是活该。
离去的围观群众,听着哀嚎声和老妈子老婆子的哭求声。
一群隐身在树林里离去的书生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悄悄地望过来:
咦,真打呀?
这麒麟子的亲爹当真下得去手?平日里不是当眼珠子疼的嘛!
不打不行啊,交不了差。
也是,谁让他们素日里拽得二五八万样,把谁都不放眼里,这下好了吧!
踹到真钉板上了吧!
还当人家是一般的孤儿寡母好欺负,任他们欺辱?
该!活该!
不过是大家奉承他两句,就当自己是根葱了,还麒麟子,呵~蠢货!
这边,打完,收工。
黎云缨亲自提着姜家三兄弟打道回府。
叫人烧水打水,又送了熏好香的干净衣裳来。
勒令他们三个这几日好好休息,不准出院门,最好房门也不出,饭菜都给人送房门口。
对外一律宣称,家主老爷们悲思过度,且有受了风寒,病了。
病得很严重,暂时闭门谢客。
另外病了的还有,本土姜氏老族长那边。
姜有才是真病了,被不孝子气得一病不起。
他那一大家子儿子媳妇,为了家产,个个争着床前尽孝。
搁院子里打地铺,能排出一个连的通铺出来。
乡下两个儿子带着子孙也来了。
加起来儿子五个,孙儿一家三四个,可不是人满为患。
看他们这么挤在一起也不是办法。
同院子住着的张管事,替他们出了个主意,轮着来,每日来两家,来俩代表就行。
又劝道该读书的去读书,还看铺子的去看铺子。
只有都有长进了,把成绩拿出来给老爷子看,病才好得更快。
正好老族长醒来在吃药,觉着这话深得他心,当下就让这么定。
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还拍桌子道没长进的,丢人现眼的,以后一概不见。
没得法,一群姜氏子弟只能自己找事情做去。
除了养伤的养伤,嫌丢人的不敢出门,日子大致有恢复如常。
黎云缨她们那边,县里的学子们,依旧每日写了拜帖求见。
全被杏儿带人挡在门口,挨个还回去。
一律不见。
谁来都不见。
问就是病未愈。
再问就是静思先恩,脱簪守孝,不便见客,请多担待。
于情于理。
没人能个歹字出来。
一连几日。
接着十日。
他们已经有十天半月没见着他们的状元郎,他们的含光公子,含珏兄弟了。
思念,从未有如此之甚。
想他,十分想他。
于是有人做起了怀姜赋。
一日不见兮······
食难安寝难就。
这边接:我思如狂。
那边接:我思亦如狂!
旁边两桌的不认识的学子,纷纷举杯。
隔空相敬,相互干了两碗酒。
喝完,大家合起来按头寻思一逻辑:
没道理含璋公子会躲起来,对他们避而不见。
莫不是是被吓着了。
对,肯定是他们家夫人被吓着了!觉得儿子们太危险,所以将人护在院中。
对对对,前两日有个狂徒,居然想爬树跳窗,被那红衣姑姑给叉了出来。
难怪今儿去看门前又多了不少护卫,得,以后要见,就更难了。
有个脸红的,傻笑,还好杏儿姑娘人好,还能帮他们递一下文章。
被人打趣不要痴心妄想。
这有真本事的,倒也不愁。
愁的当然是腹内草莽没有多少墨的。
也就越发怨憎起那场闹剧的本土姜氏几人。
心中怒骂:
这样的人才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居然被如此戏弄,真是丢人现眼,可恶可恨!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庶子。
才能干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你等是乡巴佬,我们可不是。
你还我含璋公子!你还我兄弟!
还有不少脾气爆的,趁着酒意壮起了读书人士为知己者死的胆,直接打上了姜含缺的住处。
里里外外把人围了起来。
声讨。
人声鼎沸。
有甚者,扔起了臭鸡蛋。
姜含缺吓得直往后门逃。
正巧被人看见,大喊一声罪人在此。
所有人都一拥而上,追得人跑了三条街,最后躲进泔水桶里才逃过一劫。
往后的日子,更是见一次打一次。
每次打得人落荒而逃。
姜家三四五房的人都不敢轻易上街了。
而令他们不解的事,以前这群人可没少巴结他们。
为何如今转手个个喊打喊杀,像狗拿耗子一样。
其实想想也知道。
有些文章写的狗屁不通,也敢往前凑拿来秀,你以为人家是来作文章的吗?
非也。
人家是想借机混个脸熟,来年好进京混圈。
这群学子之所以巴结姜含竣。
不过就是看着他身后的京中姜氏,希望有封举荐信,当敲门砖,
现在别说信了,连门都挪到自家县门口了。
还用万事巴结讨好求着庶出的一脉,去要举荐信?
再者接触下来,人家正主可比他们这群平日里在乡里耀武扬威的庶子好相处多了,接人待物,那是一个春风拂面温润如玉。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京圈贵公子。
朱玉在前,谁还和石头交盆友?
而且还是茅坑里的,又臭又硬!
事后想明白的姜含竣,更是悔得场子铁青。
但好面子惯了,又不好舍下面皮来找姜含光等人求好。
最惨的莫过于被媳妇强制转学的姜家老五姜成仁。
他过来只学了两三日就明白,此生,生无可恋也。
这边是不打人,但是要死人的啊!
卷,太卷了,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院里的这群小萝卜头,个个都看着个头不大,但心眼多,胆子也贼大。
为了那三五两银子个个打满了鸡血。
崽:不不不,你以为我们只是要银子吗?
银子要,第一名也要!那可是大伯母给的小红花耶!
而且小崽崽们把心理战术,发挥到了极致。
没事就掰着手指头数:
含璋大哥哥十岁童生,十三秀才,双十年华三元及第;
含光哥哥九岁童生,十三秀才;
珏哥哥十岁童生,但中秀才没超过十二!
我要努力了,争取不超过十四前一定要拿下秀才席位才行!
然后转头一句:咦,五叔,您贵庚呀?
大大的眼珠像颗葡萄一样,黑白分明又黑又圆,皎洁无暇中透着一丝狡黠。
姜成仁擦汗:······
侄儿太卷,要叔老命。
再看含光含珏兄弟两人年岁居中,但论勤学苦读可并列第一。
终日书不离手、手不释卷;再不就是一边看书,一边与姜含璋对弈。
带头内卷,卷得所有人比打鸡血还刺激,跟着苦学不已。
卷王之王!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