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秋,枯黄的叶片从半空中飘然落下,晕染着半点红色,如同一团团花朵,荣经盛夏的繁华,只余些许余晖,透着股子凄凉决绝的美丽。
踩在脚下,会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声。
沈月站在学校门口,等待着褚玺。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监狱探监,查询一下韩涵之前的那起绑架事故。
倘若韩涵之前的事故有问题,那么石崇安绝对会有危险。
不对,石崇安有危险,与她何干?
弯弯的柳眉轻瞥,沈月忽然意识到她自己变了。
她多了以前不常见的好心。
她会担忧石崇安的安危,会心急案件的进展,还会痛恨凶手的狠毒。
这本不该是她应有的情绪,可是她却有了。这些变化,仿佛都是在他的身边慢慢形成的。她的三观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改变。
该是好的变化吧。
沈月舒展着眉眼,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善良、同情、关心,这些字眼或许有一天能真正出现在她的身上。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在街道的拐角处,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长长的黑发绑成了个高马尾,随着她的走动,一摆一甩。
她的形色匆匆,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是韩涵!
沈月觉得有点荒谬,本应该待在医院里,被石崇安守着的韩涵,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不远处的女人仍旧是韩涵的模样。
正待她要打电话问问,就见韩涵坐上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沈月来不及打电话了,她迅速招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
“麻烦追上前面那辆黑色面包车。”
她指着快要看不到踪迹的车,匆匆补充了句:“跟的隐蔽点,不要被发现。”
司机大概以为她是一个男朋友出轨去捉奸的小姑娘,没有多问,只说了句:“好嘞。”
“保准给你跟上,还绝不会被你男朋友发现。”
沈月知道司机误会了,但是她没有时间解释。她不知道韩涵要去哪里,也许很近,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她得趁现在联系褚玺和石崇安。
她简单跟褚玺说明了情况,前面的黑面包就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蓝魅酒吧,周子扬案件中的那个同性恋酒吧,也是石崇安之前中招的酒吧。
再次回到这个酒吧,沈月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从车里下来的韩涵,此时戴上了假发和墨镜,乍一眼瞧去,像是一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子。
如果不是沈月确认过她的身形,可能真的会认不出来。
打扮成这个样子,还行色匆匆,不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解释不通。
褚玺还没回复她的消息,估计是在去学校的路上。沈月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错失掉,可能很难再次碰上。
思考了两秒,她给褚玺开了个位置共享,走下了车门。
同性恋酒吧,很少会有女孩子进入。沈月不想引人注目,碰巧隔壁是个服装店,她迅速挑了件男装,戴上了顶鸭舌帽,遮住了黑长的发丝。
现在是上午,但是酒吧里的人仍是很多。昏暗的灯光正好给她提供了掩蔽,只要不近身,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沈月隐在暗处,仔仔细细地观望着酒吧里的人,搜寻着韩涵的身影。
狂热的音浪中热舞的人群,坐在吧台上喝酒聊天的男男,迷醉又疯狂的面孔……
不是,不是,都不是。
一楼没有韩涵。
不会是在二楼的包间吧?
二楼属于私人空间,这可并不好找。
正巧面前走过一个穿着兔子装的服务员,他带着女孩子的假发,头顶别着兔子发卡,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这是酒吧很常见的兔爷,身材娇小,穿特殊服装,满足酒吧里某些人的特殊癖好。
当然,并不会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这得讲究看对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兔爷还是有一定的选择权利。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可以假借兔爷这个身份,去包间里卖酒。如此一来,既不会惹人怀疑,也能找到韩涵。
沈月叫来了兔爷,给了他足够的钱,让他脱下衣服,暂时离开这个酒吧。
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意外的合身。
沈月勾着笑意,伸了伸头顶有些褶皱的兔耳朵,眼神渐渐变化的懵懂纯真。
她托着装满了酒的托盘,一步步走上了蓝光红壁的楼梯。
此时的褚玺已经抵达了学校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他打开了手机。
几条消息漂浮在屏幕正中。
褚玺很快看完了她发来的消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手指轻点,接受了位置共享的邀请,视线落在停留在蓝魅酒吧的小绿点上。
琥珀色的瞳仁渐渐幽深,估摸着时间来不及了,抱着难得的侥幸心理,褚玺手指穿梭在键盘上:“危险,回来。”
打完这四个字,他匆匆搭上计程车。
二楼的装潢和一楼的风格明显不同。如果说一楼是热闹火辣的,那么二楼便是神秘诱惑的。
魅惑的淡紫色调涂满了整面墙壁,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散发着深深的紫光。
沈月敲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游刃有余地卖着酒,许是因为她的面孔清纯可人,不少人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她利落地拒绝,避开无数的咸猪手。
上辈子的业务,尽管记忆模糊,现在做起来,一点都不会生疏。
这倒是很好笑,她觉得过去自卑懦弱的自己,现在却给了她查案的利器。
“请问需要酒吗”
她抬手敲着角落里的最后一扇门,心里逐渐生出些不安。
“砰砰。”
清脆的敲门声震动着门,她侧耳听了听,里面异常的安静。
没有音乐声,也没有吵闹声,像是一间没有人的包房。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韩涵就在这间房里。
过了半饷,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隔着房门传了出来。
“进来。”
有些像是浸了水后晒干的纸张,轻轻一折,发出的悦耳质感,葱翠酥麻。
“打扰了。”沈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整体布局展现在她的眼前,与前面进过的房间不同。
这一间房仅有黑白两色,一个庞大的黑色皮质沙发摆在正中央,沙发前是一张同色系的桌子,顶上是散发着黯淡白光的灯。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沙发上正坐着四个人,皆带着黑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方才说话的黑衣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的旁边坐着两个气质迥异的男子。
左侧的染了红发,贴身的背心勾勒出身上的健硕肌肉。右侧的则勾着笑意,面具未遮住的下颌精致优雅,看上去魅惑浪荡。
最后那第四个人,身材娇小,马尾轻扬,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假发和一个墨镜,正是韩涵。
她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摇晃着酒杯里红酒,斜眯着眼打量着她。
迎着四道目光,沈月垂下了头,佯装平静地端着盘子走到他们跟前。
这个时候,最是不能慌张,一但表情有些奇怪,她不可能活着从这间房里走出去。
四人中的染发男子率先开口,语气凶狠凌厉:“我不是吩咐过,今天不许任何人进这间包房吗?你是没听到?”
沈月装作被吓坏了的模样,抖了抖身子,托盘中酒跟着晃了晃。
狐媚男人笑着道:“多么可爱的小兔子,可别吓坏了他。”
这话说得温柔,可是紧跟着语气骤然一转。
“反正不听话,不如就让我带回去玩玩吧。”
他的眼神邪肆危险,轻佻地看着沈月,露骨的视线从上到下穿梭着,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
但是这种视线跟色狼的视线不一样,很危险、很危险,让她有一种即将被吞入腹中的危机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来替朋友班的,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沈月颤抖着双腿,颤颤巍巍解释着。
“哦?替班?”
此话一出,四人的脸色立马变了,狐媚男子唇边的笑意都收敛了。
他凤眼冰冷:“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个酒吧不允许员工替班的吧?”
“连基本信息都不清楚,还敢孤身来这里,这是所谓的千里送人头嘛。”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冷冰冰的话语仿佛毒蛇在呲呲吐着蛇信。
“让你死个痛快如何”
“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多跟阎王爷说几句我的好话。”
糟糕,被发现了。沈月抬起头来,正视着眼前黑黝黝的枪口。
脑海中飞快的思考着脱身的方法。从她的位置到门口,有五步路,很大可能她会在背身的刹那,被子弹打穿了头颅,所以从门口离开是不可能的。倘若上前夺过他手中的枪,中间隔着的桌子,还有另外三个人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现在褚玺带着警察来了,也绝对不可能救得了她。
难道现在她只能等死了吗?
不不,她沈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