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喜鹊站在繁茂的枝头欢快地歌唱着,为着这清晨的曦光和晴朗的天空,吟出一首首动人的歌曲。
在暗林深处,雾气弥漫,一个高瘦的男子半隐在雾林中,乌黑的枝丫掩住他的面孔和身影。
他的身后是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女孩布满泪痕的眼睛里全是执拗,在迷雾中不断地在寻找着、追逐着男子的身影,可是却连一个衣角都抓不到。
正待女孩快要精疲力竭,跌倒在泥地中,内心崩溃之际,男子忽然来到她的面前,琥珀色的瞳仁闪着少年的光芒,印着她浑身泥泞、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眉眼倨傲,冷淡自持地对她说:“别跟了,你跟不上的。”
才不是,我能跟上。
她在内心气愤又难过的喊着,也不知道是在难过固执些什么,挣扎着站起来,却眼见着男人如他所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沈月翻了个身,擦了擦因为梦寐而从眼角滑落的泪珠,掀开了原本裹得紧紧的单被,烦躁地按下闹钟,钟表上是清晰的六点整。
像是记起了什么事情,她匆匆忙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日历旁边。
农历乙末年八月十九日(阳历2015年9月1日)
重生已经整整三天零五个小时,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回到了七年前,她刚刚上高中的日子,也是一年一度的开学日。
她对着日历愣了一会儿神,用放在一旁的红色记号笔再一次在十一月二号那一天画了个圈圈,三个红色大圈重合着,将原本的数字给盖了大半。
十一月二号那天,如果她没记错,可是会发生一件大事呢。
沈月眼里酝了深潭,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好似染血的刀刃即将出鞘。她穿上了昨天刚邮递过来的校服,站在镜子前面静静打量着里面的人。
过分白皙的皮肤,衬得唇透亮红润,两颊自然薄红,较之她重生之前气色状态要好上很多。
挺翘圆润的鼻头上是一双澄澈干净的笑眼,此刻眼尾有些泛红,还挂着蒙蒙的雾气,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及腰的黑色长发还没来得及梳理,乱糟糟的披散着,掩盖不住属于少女的纤细腰肢和单薄身躯。
校服合身又舒服,显出很是修长好看的腿型和胸前发育的很好的鼓涨。
她对着自己笑了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
不知道七年前的她是如何想的,将这一副漂亮的皮囊深深隐藏在厚重的刘海之下。
现在她不想了,她要勇敢一回儿,或许她不能将他带出深渊,可是她想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她洗漱完,简单扎了个高马尾,自己做了点早点,吃完便拎着书包赶往学校。
这个家里空荡冷清,只有她一个人生活的气息。她不想再继续独自待在那个老旧的房子里。
按照惯例,开学第一天是不用上课的,沈月寻着自己的记忆,轻脚熟路的缴费,确认信息,踏入高一的教室。
因为对新学校的期待和新奇,学生们大都来的很早。此时的教室里已经坐了很多人,男男女女,或陌生或熟悉,大都在交谈着、彼此熟悉着。
只有一个人,在纷扰的环境中依旧闪着光芒。
在人群之中,一眼她便望见了他。
在靠窗倒数第二排,没有参与同学之间的交流,独自望着窗外。
白皙清俊的面孔还未染上社会的黑暗,干净漂亮的如同天使。
不少女生都在偷偷关注着他,如同那时的她一般。
站在远处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旁边还没有坐上人,大概是男生怕被抢了女孩关注,而女生又比较羞怯不好意思的心理,让他在整个高一都没有一个同桌,没有一个朋友。孑然一身,格格不入。
她莫名的感到心疼,原来当初的他也如同她一般孤独。
水雾掩盖了她的杏眸,沈月双眼模糊,微颤着身体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努力勾勒出一个漂亮的笑颜,她对着他打招呼。
“你好,我叫沈月,沈阳的沈,月亮的月。”
褚玺侧头,琥珀色的瞳仁散发着琉璃的光芒,漆黑的短发半长,露出干净洁白的脸庞。
“褚玺,褚遂良的褚,玉玺的玺。”
深沉低哑的嗓音像调低的大提琴弦,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子。
她在用一种感情充沛的眼神看着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的眼却湿润,含着泪花,面上还勉强的挂着一个丑不拉几的笑容。
“褚玺,你好。”
她用胳膊环住脑袋,将泪流满面的脸隐藏在双手之间。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难过。”
清甜的哭嗓断断续续,随着她颤抖的幅度打着弯。
沈月知道他一定会对她的反应产生疑惑,可是她现在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心疼他的孤单,也心疼心疼着他的自己。
褚玺不再理会她,继续望向窗外,琥珀色的瞳仁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碎了的玻璃珠,通透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冷漠的人从来不会随意安慰与之毫无关系的人。
清爽的柠檬香气随着微风轻轻缠绵在他的鼻间。
人在九点钟之前到齐了,满脸横肉的班主任拖着富态的大肚子跟着钟声进了教室。
“安静。”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教室瞬间寂然无声。
他满意的微笑,两撇小胡子挤着脸颊的两团肥肉显得滑稽可笑。
“鄙人姓王,你们可以喊我老王,以后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任化学老师。”
他托了托夹在耳朵上的金框眼镜,翻了翻手中的日程表。
“现在我先说一下接下来的流程安排。”
“十点钟将会有一个新生开学典礼,一会儿在纪瑶同学的带领下过去。”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女生站了起来,朝她们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开学典礼结束你们可以去餐厅吃饭,回宿舍或者在教室午休,下午两点钟在教室集合。”
“届时我们会竞选班委同学,然后由男生下楼去领取军训服和书本”
“你们的任课老师会过来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和本学期的教课总结。”
“晚上你们的教官将会过来跟你们一同观看影片。”
“大体上就这些事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张望了一下四周。
“对了,褚玺同学,跟我来办公室一趟。”说完,他摇摆着肥硕的身躯慢吞吞的向外面走去。
前世也是这个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们的班主任表面上和蔼可亲,背地里却虚伪又自私,不知道收了多少贿赂,祸害了多少好学生。
她还依稀记得当时彻查这个班主任查出来的东西,可是震惊了全校的师生。教学不过十年,受贿高达百万。他班里的贫困生名额全被家庭富裕的学生占有,而钱全部归属于班主任自己。不光如此,班里的职务都必须出价竞拍,价高者得。说是公平竞选、公开唱票,但最后的结果却只跟交钱的多少挂钩。
这还不算完,按理来说,这种老师早就应该被举报撤职了,可是他却凭着校长侄子的身份为非作歹,视举报为无物。举报他的学生也都遭到了打击报复,轻则号召学生进行语言行为暴力,重则直接给退学。
这次他找褚玺,也是因为收了贿赂,却不料踢到了铁板。
按照学校的规定,每年都由高一入学成绩排名全级第一的学生在开学典礼上进行总结演讲,给予同学们学习的经验和方法。这对于全校的学生来说,不光是一个露脸的机会,也是一个无上的荣耀。
毫无意外,褚玺就是本届新生的第一名。
可是他们的班主任却把这个演讲机会当成赚钱的工具,接受了家长的高额贿赂,将这个演讲转给了其他的学生。
他找褚玺就是打算劝褚玺放弃开学典礼的演讲,不要再出风头,主动同意将机会让给纪瑶同学。
只不过这个要求遭到了褚玺的拒绝。
她给褚玺让出地方,让他走了出去。
清瘦的身姿如同白杨,挺拔俊秀。跟矮胖的班主任站在一起相比,恰似云泥之别。
再次看到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背影,她无法抑制地喊出了声,虽然声音很低,可她知道,他听到了她的话语。
低微的声音如微风飘进他的耳畔。
她说:“褚玺。”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未讲出来的话随着风消散在空气之中。
沈月清澈的目光微沉,冷淡的注视着第三排正在谈笑风生的女孩子。
白皙的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橘红色的口红青春又活力,头发发梢烫了个时兴的小卷,略大的眼睛顾盼生辉,有几分邓丽君的模样,怪不得会被他们称为班花。
这就是纪瑶,无论做了多么肮脏罪恶的事情,总是保持着无辜清白的面容,好像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不沾染任何的尘埃。
纪瑶…
她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记忆里那个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跪在褚玺面前磕头求饶的纪瑶,总算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是却永远都换不回那个聪颖清秀的褚玺来。
一年后,这个叫纪瑶的女孩子,会脱了衣服躺在褚玺的床上,被褚玺的表哥上了之后,哭着喊褚玺给她下了药,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明明是她自己给自己下了药!
还污蔑褚玺。
我呸,真是恶心的人。
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