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乱糟糟的堆在一起，有破烂的锅、老旧的被褥、掉漆的柜子，甚至还有老式的黑白电视。

所有的东西都如同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般，肮脏凌乱，杂乱无章的堆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人体排泄物毫无顾忌地布满了屋子。

沈月鼻子皱了皱，闻到了桌子上已经搜掉的饭菜和另一角落的尿骚味。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生活在这个地方的。”

石崇安面不改色，注意着脚，走到了桌子旁边。

“你们注意一下，不要碰到什么物品，留下指纹是小，破坏现场可是大事。”

他不忘嘱咐他们，带着黑皮手套的手点了点地面。

沈月他们也不想破坏这么脏乱的现场，他们连落脚都要谨慎，生怕鞋子上粘上了脏东西。

不是因为怕，而是恶心。

这么肮脏混乱的地方，单是进入就会让人喉咙眼深处涌起一股呕吐感，幸亏她吃的少，才没有吐出来。

石崇安大体上能猜测出他们现在的想法，敲了敲桌子，清嗓。

“死者方勇刚，今年六十八岁，离异，有一子，现已断绝关系。”

“平日靠救济金生活，性格孤僻，不与人交往。”

褚玺突然提问：“他是不是喜欢收集一些东西？”

石崇安点点头：“准确来说，他有收集癖，现在地上放着的所有物品都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至于凶器，是他自己的手。”

“死者发现时正俯卧在地面上，一只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因为呼吸不畅，面色已经青紫。”

“面部皮肤和眼结合膜点状出血；口唇、指(趾)甲紫绀；流涎，大小便和□□排出。”

他顿了顿，似是回想到尸体的模样。

“典型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死亡时间在你们运动会结束那一天傍晚八点左右，尸体发现在两天后。”

石崇安又将手指向白粉笔标出的一只呈扭曲姿势伸展着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块干净的手帕，手帕上写着一个大写英文字母的Z，边缘处还沾着一点血迹。”

他抬眼看向褚玺，一字一顿。

“经检测，这血是褚同学的血。”

意外地看到褚玺平静无波的脸，石崇安移开来眼神，笑了笑。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人的死因就是自杀，自己把自己给掐死了。”

“还是用这么奇葩的姿势，这在机械性窒息中也算罕见，大多数这种死法的人都是他杀。”

“只有这一个人，浑身没有其他的伤口，腹中也没有毒药，手的着力和脖子上的痕迹，都表明他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手帕和血迹，真是很诡异。”

沈月脑海中浮现出运动会的那段奇怪的话，脸色更白了几分。

“深红的酒杯盛满了鲜血，杯身轻晃，白发倒映，血中染了杂质，是命运啊。”

低沉动耳的声音缓缓将印在她脑海里的话给吐了出来。

褚玺琥珀色的瞳仁深沉，如同在深渊藏了一头金光闪闪、偌大无比的黄金龙。

石崇安听了这段话有些迷惑和诧异，褚玺紧跟着道。

“这是运动会当天中午，主席台的音响播出来的一段话。”

运动会当天，也是死者死亡当天，主席台却意外地播出了一段跟运动会毫无关联的话。

这话中不光有着鲜血、有着白发、还有命运。

细细想来，石崇安惊了惊。

这场案子貌似真的不是普普通通的老人自杀案，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他杀。

“听说过第欧根尼综合征吗？”褚玺的目光薄凉，有意地抛出了一个专有的精神科名词。

干警察这一行十多年的石崇安怎么会知道这种症，他又不是搞犯罪心理研究的，他学的是刑侦学，对于这个名词还真倒是第一次听到。

“你说？”他好奇地追问，动作有些急迫。

“第欧根尼综合征，又名肮脏混乱综合征或众议院综合征。

“症状特点有五点:1.生活脏乱。2.极度自卑感。3.有强迫性的囤积行为，无法舍弃财物，过度的购买欲。4.有强烈的隐居欲望，拒绝他人帮助。5.主要出现在老年人上，有时伴随老年痴呆症。”

“这种精神疾病有名代表人物是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的的创始人第欧根尼。”

“他曾经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太阳也光顾污秽之地，但并没有因此而被玷污。”

“这句话是对他自己最好的写照，形似乞丐，气似帝王。”

连着说这么多的话，褚玺一点都不喘，反而神采奕奕，精神勃勃的样子。

沈月也是第一次听他一下子讲这么多的话，小嘴巴惊讶地张开来。

而对褚玺这个人不算很了解的石崇安没有诧异，从口袋里又掏出了剩下的那半根烟，用打火机点上了火。

如鹰锐利的锋光被收敛在粗硬的睫毛之下。

“我猜你幼时的生活并不算很好，可以说是很贫困。”褚玺扫了眼石崇安，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石崇安微微诧异，沉思着垂头，反问：“你怎么知道？”

褚玺殷红的唇微勾，如玉的面容尽是从容不迫，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知不觉冲进了石崇安的耳朵。

“首先，你在学校没有穿制服，这说明了你是一个比较平易近人、渴望与人交流的人。”

“其次，你认真思考了身为两个孩子的话，这说明你谨慎冷静的作风。”

“再者，碰到如此脏乱的环境，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跟我们打趣，这说明你曾经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一个比较差的环境里。”

“最后，这根烟，你抽了一半还会掐灭放回口袋，等想抽了再次拿出来抽，这很明显的告诉我，你是一个节约简单的男人。”

“这四个特征已经暴露了你基本的性格特点，很容易就可以猜测出你的状况。”

“啪啪啪。”响亮的掌声出现在仓库里。

石崇安已经将烟扔到了地上，带着黑皮手套的手用力鼓着掌，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褚玺。

褚玺不在意他的反应，接着将自己真正想告诉他的话抛了出来。

“我建议你们调查一下死者最近几年的医院体检情况。”

“我怀疑他是精神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