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放纵的恶果,终究降临了,并不是和华邑之前了解到的,因为女巫的诅咒而亡国。
帝国有三个公国,皆是皇帝的兄弟叔伯,为了补贴皇后,皇帝没少从他们中间霍霍钱财积攒的怒火多了,谣言四起。
皇帝是个有手腕能力的帝王,他虽然昏庸,但只在自己皇后身上展现这一个缺点,华邑透过他的视野以及他和大臣的交谈中了解到,他准备以重病为由,卸下职责,成为爱维尔公国的国王,毕竟一个帝国的皇帝需要肩负更多的职责,但是公国的国王需要做的事情少很多,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敛财。
他给三大公国的国王寄信,言辞恳切,甚至为他们得争夺皇位添油加醋,从中狠狠地捞了一笔。
这笔资金很快投入到爱维尔国收敛奇花异草之中,石头落水会激起水花,这些钱给王后,只能看到花园角落里多添了几盆花草。但国王乐在其中,玩弄三大公国于鼓掌之中。
王国的森林连绵不绝,狩猎是国王所剩不多的乐趣,他握着弓,策马奔腾,王后骑着马跟在他的时候身边,看上去很安分。
前方是一片沼泽,华邑想起来了,这是她初入这片地界降落的地方,水草茂盛,鸟雀鸣叫,沼泽湖边有树林,附近应该是有居民,所以这里有几条小路,走起来还算便捷。
“我们下来走走吧。”国王翻身下马,他靠近皇后的马匹,伸出手。
王后弯下腰,被他拥入怀中。
“我不喜欢骑马。”瓦迪亚很小声说。
“牵马。”国王扭头对身后的侍卫说。
王后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她阴险毒辣,视人命如草芥,另一方面,她又过分在乎世俗的眼神,对礼仪规章做到无可挑剔,即便是花卉的痴爱,也是在宫廷贵族之间,树立奢华的标杆。
她可以足够自由,但她好像忘记了什么是自由。
“你要是不想这样骑马,可以说出来,让人给你做新的骑装。”沼泽边很安静,且有了国王的示意,身后的侍卫没有跟上来,所以肉眼可见的,王后放松了很多。
“是什么让你如此紧绷?应该不会是我吧。”树下铺了厚厚的落叶,皇帝将皇后的斗篷摘下,为她铺在地上,牵着她的手坐在地上。
王后矜持的提了提裙子,往后看了看,小路拐弯,遮住了侍卫们的视线,她坐了下来。
“瓦迪亚,强者是不会在乎世俗的眼光的。”
“我不是强者。”瓦迪亚看着远方的水面,目光呆呆的。
“那我是强者吗?”国王站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锋芒直指瓦迪亚的鼻尖。
瓦迪亚的目光落在剑上,流畅的剑刃寒光直面,本来应该感觉到害怕的,可是实际上,她已经毫无秘密袒露在眼前人眼中了,而他奇迹般地都包容了,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惧怕。
“是的,您是强者。”华邑听到她的声音,毫无畏惧,甚至带着几分无奈,安抚的感觉。
让华邑有一种她在说,啊对对对,你很强的错觉。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杀死了父亲。”瓦迪亚无视了他的剑,她完全放松了下来,脑袋往后躺在草坪上。
“母亲是一位女巫,她好像很厉害,却又很天真,我们一族应该是和野兽定下了契约,母亲有很可爱的尾巴,穿上长裙,完全看不出来。”
“尾巴?”国王想到她尾脊骨上的疤痕,他收回剑,伸出手,揽着她的腰手指一点点顺着脊背轻轻的按着,裙摆很厚重也很大,他只是把人拥入怀中。
“父亲割掉了我的尾巴,把它献给了当地的一位贵族。所以母亲杀了他,在他即将把我也献上去的时候。”瓦迪亚回忆着童年,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母亲没有教给我什么,为了救回我,她喂了喝了她的血,掺杂着从森林里找到的花草,融合在一起,我的伤口就慢慢变淡了。”
“我需要一直喝这个,不然会很痛苦。”瓦迪亚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国王看着她恬美的睡颜,站在湖边,湖中的倒影露出他的容颜,额间沟壑,脸上的陈年伤痕未全部好起来,他的头发虽然漆黑但是是不正常的染黑,毕竟当前的染发技艺,还不算娴熟高超,岁月留在他的脸颊,却没有带给瓦迪亚任何一点痕迹。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再是一名合格的国王了,或许他从来都不是。
华邑看着他领兵占领了精灵一族的圣地,挖树舀水,确实精灵一族的果实让他变得年轻了许多,但是不够,那些水源于普通人而言,只是更为纯净干净的水源,即便富含着生长的力量,最多只是帮助他清理了一下陈年积累于身体的伤痛,并不能达到不老不死的地步。
他抬起剑,在附近的草丛之中把上面的枝条的擦干净,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巫人,巫人和人类除却外形和天生对于魔法的亲和力,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个应该是撞击到了树上晕过去的小小身影,有着松软的长发,恬静的睡颜,除了她头顶着的枯枝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交给我。”挥开要上前的士兵,国王脚步没动,安静的看着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睡着的时候,和他的王后很相似。他转过身,看着逃窜的精灵和被精灵们遮掩着逃跑的巫人,因为王后的命令,巫人是不详的,除了被关押在地牢之中的,恐怕也就这密林深处有这样的存在了。
疲累弥漫了整个身躯,他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不去管面前的那个小孩被精灵抱走,精灵制造的树枝并不能伤害到他的士兵,毕竟精灵王,已经被他的王后亲自解决了。
华邑能够感受到他的悔过之意,因为他已经跪在神庙里忏悔了,此地信仰的是纯洁之神,帝国信仰的是智慧之神,但是因为神庙早就屹立于此,且没有神谕降下,所以就一直保持着。
纯洁之神俄椤的神像悲怜的看着他。
他前脚忏悔,后脚回到宫殿,就感受到他的王后在拖后腿。
华邑感受着他焦急的心情,看着眼前深不可见底的囚牢,经年累月,王后的罪行罄竹难书了。
打打杀杀了一整天,再加上这么长的走廊,年逾四十的国王只能扶着墙,一点点往下走。
空荡荡的环形阶梯一步步往下,讽刺的是,地板还是他亲自选材。他看着前方,汹涌的漆黑力量,在本就漆黑的环境之中并不显眼。
因为他才从神庙之中出来,有盈盈的白光从他的身体之中亮起,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王后现在越发放肆了,毕竟只有人惯着她,没人管着她。
她穿着一身睡衣,丝绸的柔顺的衬托着她玲珑的身躯,长发披散在身后,用发带绑着以防乱跑,她还和年轻时候一样,鲜活且貌美。
她手握着匕首,脚下摆放着骸骨,血腥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空间,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圣洁的光芒,国王也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她已经完成了某种献祭。
听到身后的声音,瓦迪亚转过身,她的瞳孔之中充盈着血色红光,白皙健康的肤色之上充盈着一根根血管,凸现出来看上去极其恐怖。
“瓦迪亚。”国王的声音焦急。
但是他面前的女巫已经失去了任何反应。
是魔临的状况,巫人真厉害啊,愿意献上自己的灵魂,只为获取永恒的生命,华邑看着瓦迪亚脚下的魔法阵,这样的召唤阵法算是是通用的,用纯正的祭品可以试着呼唤神明,用血祭和恶魔渴求之物也可能可以召唤恶魔,但人类之躯召唤代价很大。
幸运的是神明或者恶魔亲临,不幸的便是被降临于人类身躯,这个人类轻则直接暴毙,重则衰老垂危。
国王是第一次看到纯洁之神出手,华邑觉得自己应该也是第一次,神明的手从白雾弥漫之中伸出,按在了瓦迪亚的头颅之上,似乎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再次抬起的时候,那只手掌之中,有一团漆黑,被她随手捏碎了。
碎片洒落在地上,激荡起汹涌的黑暗力量。
“可怜的倒霉蛋。”这话似乎只是一句喃喃自语,国王没听到,只有华邑听到了应该不是指瓦迪亚,华邑下意识觉得。
“咳咳咳……”瓦迪亚瘫倒在地上,她的头低着浑身的生机被抽走,她抬起头看向国王的时候,露出来一张枯老的脸和杂乱的银丝。
国王怀抱着他的王后一步步往外走去,空挡的地下室,只有他重重的喘息声。
“爱维尔,我好害怕。”瓦迪亚声音颤抖。
“我也很害怕。”太累了,国王仰头,国家的植被真的不错,天空的星辰十分明亮,照耀在他的脸上,他坐下身,把人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怀里微凉的身躯。
“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吗?”瓦迪亚抬起手似乎是想触摸他但是清晰的月光照在她的手上,她看到了自己萎缩干枯的肌肤。
“我变老了……”瓦迪亚浑身颤抖,声音之中不敢置信。
“我害怕你害怕的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想了想,他侧过身,用自己的身躯,把她笼罩在其中。
挡住了她面前照射下来的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2023.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