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李晨，放下包，赶紧去洗澡。然后她又喝了葱白姜汤，吃了感冒药。等她吹干头发，上床躺下，发现被窝是热的。她心里一暖，亲了入睡的丈夫的脸颊，睡去。她不知道，刚才熟睡的的丈夫刘力忽地睁开了眼，他刚才听到门响，就离开了她的被窝，他担心她回来，被窝是凉的。只要她回来，他就永远等着她，让他感觉到温暖。
第二天起床，她照旧锻炼。她嘱咐丈夫和孩子戴上口罩，帽子，多穿衣服，为此，把厚羽绒服给他们找出来了。“晨晨，不要紧的。现在还没到最冷呢。就是气温骤降。我穿了厚羊绒毛衣，外面又是戴帽子的大衣，还备着一个羽绒服，在车里不冷。你要保护好你自己。”“行，但是到了学校，先把感冒药吃了，把实验室通风，用经费去校医院领点感冒冲剂。谁感冒发烧了，不戴口罩，不要让他们进实验室。”“晨晨，这太霸道了。”“你就说是我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不在，还干个毛线。”“好。听你的。”
李晨则吃过饭，收拾妥当，去看望生病的老友章雷去了。“你已经好了。”她很是欣喜。没想到感冒软胶囊疗效这么好，不愧是张仲景《伤寒杂病论》里的方子。“好了，多亏了你。如果昨天是发烧，头晕目眩，爬不起来，今天就是另一个我，生龙活虎。真的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还给你带了五盒，一共10板药。你可以随身备着。感到鼻清流涕，嗓子痒痒，就赶紧吃四颗。就止下了。但是还得防治。中医讲究治未病。还有《黄帝内经》里说的，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所以你一定要锻炼身体。虽然千金难买老来瘦，但是你不是还没老吗我记得你体育很好的。”“就是你说的穿衣服穿少了。”“我们都不再年轻了，人生的上半场赛道已经结束，再也回不到我和你一起学习，一起吵架的日子。人生的下半场，拼的就是健康，拼的是生命周期。你这么拼命，值得吗？给自己定个量，定个目标。这样不必熬夜就能写出来文章。偶尔停下脚步，学会示弱。悠着点，你看网上采访水稻专家袁隆平先生，80出头精神还那么好。思维敏捷，幽默风趣。不说年龄。谁能看出来他过80了。”“说的有道理。脚步慢下来。不以量取胜，以质取胜。”
“你不是都被破格提拔为主任了吗？级别提了吗？”“明年就可以享受处级待遇了。”“那真不错，据说夏天可以申请疗养了。到时你就好好休整一下。健康是最重要的。我们是普通人家出身的，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凭成绩，在某些关键岗位上，也拼不过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既然如此，咱就自律，健康。干不过他们就熬死他们。”说完，李晨哈哈大笑。
“你倒是门儿清。不过提拔确实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实我一点都不清，是读书读多了。曾国藩家书里有写，而且我记得国际关系选修课周老师提过，说有一年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选拔有前途的干部，在所有候选人当中，有两个候选人资历相当，学历相当，一个长年深耕非洲各国，一个是在欧美国家。选拔结果是欧美任职的同事胜出，在非洲任职的同事想不通，毕竟他吃了那么多苦，去找领导，领导告诉他，在欧美任职更难，深入帝国主义第一线，顶得住糖衣炮弹的攻击。然后事情就是你想象的样子了。事后，非洲任职的同事自嘲，他在第三世界都是穷亲戚，没有人帮衬。”“可能真的是换了优越环境真抵制不住诱惑的。”
“那你可得给我稳住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其实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和平年代，现在生活条件好多了。”“嗯，尤其你还是单身，没有很多儿子要养，不需要收受别人钱财，去搞权力寻租也不需要去满足其他人的物质需求。也没有兄弟姐妹在老家为非作歹，需要你在后面灭火。从这个角度讲，你不需要拼命干事业留给子孙后代。所以，你就悠着点干活，別那么晚上熬夜拼命了。多写几篇，少发几篇又能如何？你已经过了需要被认证的时间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我想在你最需要我时，我能及时赶到，能拉你一把。”他沉默了一会，才语调平静地说。“我，我不想成为你的羁绊。我不想你加班累的生病。不好好照顾自己。”“傻瓜，我的工作就是写文章。有时来了活，就得写。才不分白天还是晚上呢。”“你生了两次病了，都是感冒，虽然好了，但是感觉你的自然抗体太弱了。我都没怎么生过病，我每天都有做瑜伽动作来坚持。”说着，还展示了自己的胳膊。“瑜伽确实不错。我也试试。”“那我来给你示范。”刚开始一个人认真学，一个认真教。
最后却因为肢体接触，拥抱在一起。因为微汗的状态，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心跳加速。“我……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都孩她妈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喉咙里还带着笑意。“讨厌你。”她想起了她一个月不洗头发，晚上他陪她度过的日子。“我喜欢你就够了。”说着温柔地触碰了双唇，“你的心跳在加快。”“你的不也是。”显然两人都想起了在香港互相陪伴的夜晚。不同于第一次经历的暴风骤雨，也不同于之后的两次带着安慰补偿的心境，两人心平气和，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的情谊，彼此融入，爱在心灵相通中升华。“我必尽我所能守护你。”“我尽力吧。”
“我下周六过生日。你能来吗？”“啊，这么寸？”“你没时间？”“不是，我和姐约好了，去海南。”“日子过的不错嘛。”“哪有，你知道我，基本不出去玩，姐早就和我约了。我看看能不能晚一天去，尽量来陪你过生日，好不？”“行吧。你可一定要来。”生病刚好的男人和小孩一样得哄着。“一定，一定。照顾好自己啊。那我走了。下午还有课。”于是，转身告别。
下午导师的临床课，李晨自然缺席不得的。学分，出勤率，导师印象这些都不能大意。她在地铁换乘跑的很快。提前十分钟到。她换上白大褂，带好速记本。随时待命。导师来了，后面跟着其他几个师哥，对，里面只有李晨是女的。年龄大，却得叫师哥，师兄。李晨忙开口，“吕老师好，师兄们好。”老师点头，示意跟上，去了临床手术室。
是唇腭裂手术。在去的路上，导师开启提问，唇腭裂的概述。三年级师兄张口就答：“唇腭裂是一种先天性口腔颌面部的发育畸形，包括唇裂和腭裂，可能单独存在或也可能同时发生。是胎儿发育过程中，面部结构未完全对合导致的。可以通过手术修复，大多数患儿的畸形可被纠正。“导师点点头，“病因呢？”二年级师兄随后接上：“唇腭裂是由遗传与环境因素共同决定的。如果家族中有人发生过唇裂，则婴儿发生唇裂的几率增大。此外也与母亲孕初期的身体状况，饮食，服用的某些药物，接触的某些病毒及化学物质有关。”
导师满意地点头，此时，李晨严阵以待。“那症状呢？”示意李晨回答。“患儿因唇腭裂的程度或类型不同，从而表现出不同的症状，患儿可能在呼吸和进食上都存在问题，部分随着年龄增长，出现语言发育迟缓，牙齿畸形，耳部感染或听力下降等问题。”
导师皱眉，大师兄小声提醒：“典型症状。”李晨恍然大悟：“典型症状包括患儿的上唇或上颚出现裂口。因唇裂的解剖结构异常导致部分唇功能丧失，如吮吸，发音及咀嚼功能丧失。新生儿如果有唇裂畸形，则会因吮吸功能障碍而无法正常吸奶，呛咳，吸奶费力，吸入空气较多而出现肠胃不适。”
李晨停了一下。一阵沉默，二师兄戳了戳她袖子，李晨会意：“此外因为口鼻腔相通，自洁作用差容易罹患上呼吸道感染，如果营养摄入不足，影响生长发育。腭裂患儿在临床中最明显的是，腭裂语音，即元音不响亮且带有浓重的鼻音，辅音不清且软弱。”
“此外患儿伴随有语言发育迟缓，牙齿，耳部感染，听力受损，自卑出现心理健康问题。”导师边患手术服边说。“你们也换好手术服，进来观摩。随时待命。”仿佛天籁之音，李晨暗暗舒了口气。“博士不容易混呢。”于是，她拿出十二分精神，力图记住导师的每一个动作和执行步骤，并在意识里画图。
两个小时后，李晨拖着铅重的腿机械跟着导师，师兄们出来。看她脸色不太好，“师妹，你没事吧。”“没事。谢谢。”和导师师兄们道别，李晨去了常去的大教室，把刚才的手术过程详细记录下来，并做了批注。等做完笔记，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匆匆去食堂点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吃了几口。就赶紧坐地铁去黄庄上课。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身份的转换，好在英语一直是她的底气，因为一直教课，一直得以学习，并未遗忘，所以她的英语考试能力一直都在，刻在DNA里。
临近跨年，学生都有些浪漫与浮躁。班课里有男生女生坐在了一起。李晨提醒了一句，“好好听课，元旦跨年在一起玩。”同学都笑。重新把注意力在文章上面。两节课，终于讲完最后一篇文章。她回答了学生几个问题，就匆匆收拾背包离开。即使在地铁上，她都没有忘记翻看刚才做做的笔记。为了方便，她拍了照片，放在自己的朋友圈里，锁住。只对自己可见。她要默默记录自己学习的过程。
到了五道口小区已经过九点了。刷卡进了楼门，她爬上楼梯，一步捱一步地，可能她的脚步声太大，等她掏出钥匙，进门，丈夫已等在那里。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靠在他的胸前，深深呼吸，头蹭了蹭他的怀抱。“怎么了？今天情绪有点低落啊。”“嗯，我有点累，有点想念你了。”帮她挂好大衣。“还饿吗？我洗了水果，有红富士苹果和广西武鸣沃柑呢。”“我先洗澡，一会给我一点。谢了。”
李晨每次精神疲惫，都会安静地洗澡，让流水冲刷洗涤自己的疲惫。同时思绪神游太虚。直到熟悉的手抚摸她的后背。“晨晨我给你搓背。”“谢谢。”“刘力，我问你，你不烦我吗？我天天这样晚回家。”“烦待如何，不烦，又能怎样，生活还不得继续。更何况我和你还有孩子，即使想分开，也没那么容易。就是再找，谁会对孩子好呢？再说你又没有那么差，只是忙了点。当时若是我去了投行，证券，基金公司，不也是得天天出差吗？两个人都忙，家没有味道，就像酒店，那就散了。”
“你说的对。很客观。等孩子大了，有了独立的资本，我肯定放你自由。和我结婚，抹杀了你的爱好，休闲娱乐时间。确实委屈你了。你是青年才俊，冉冉升起的学术新秀，天天接送看孩子，确实委屈了。再忍忍吧。过几年，我书读完了。就逐渐撤出教课市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和你分开。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但是我不能晚上周末陪你啊。这是事实。之前你忙着学业，我就一个人忙活。没有孩子，所以两人觉得都还不错的日子。可孩子意外来了，也不能不要。然后就得占一个人。我没有妥协放弃工作，就只能牺牲你的自由时间来照顾孩子。”“没有委屈。照顾孩子是家庭责任。你没空，就只能我了。我在大学，不用坐班，时间比你自由。我也没有在外面公司兼职。”
“我明白。等我忙到四十岁，我就干不动了。家里挣钱就靠你了。”“你挣了多少了？”“怎么，查我账啊？”“没有，没有。就好奇。”“放心，你失业在家，也养得起你。”
“我知道你有些不甘这样无聊的家庭生活，而我也是很无趣的女人，不唱歌不跳舞，还天天加班，让你感觉不到快乐。对我也厌倦了。这样吧，我给你一段时间的自由。我把孩子下学期转学到木樨地那边上学，拜托我爸接送一下。小学六年级在转回来就行。”李晨斟酌了下，“又咋么了。”“没怎么，给你放假还不好啊。赶紧睡吧。”“你先睡吧。我过一会再说。”
于是，第二天李晨就给她爸说了拜托帮她接送孩子的事。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不过早晚接送而已。李晨当然不会白用老爸。于是，等刘力去接孩子放学时，被告知已被孩子姥爷接走了。因为登记了家长信息。所以老师没什么意外地同意了。他感到怅然若失，但是很快就兴奋起来。
现代国学大师钱钟书先生写过一本书《围城》，描写婚姻的，婚姻是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对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Marriage is the grave of lo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