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没多久，县政府针对宣布破产的武县印刷厂开办了一个内部拍卖会，路边边作为小债权人有幸在邀请之列。
饭桌上，早从姐夫罗荣那里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路边边将自己要出门一趟的事情说了。
出乎意料的，路老太竟一句话也没问，她放下筷子想了想，然后打断喋喋不休盘问的文秀说：
“三儿给寄的那衣服呢？拿出来给二良试试……”
文秀看一眼老太太不情不愿的起身，旁边刚咬下一口馒头的路国心中一紧，然后就噎住了。
“咳咳咳……”
灌下一大口米汤，路国心虚的想，应该注意不到吧。
房间里，路边边提着衣摆下头很是无语，锃亮的皮子上一道划痕实在很明显，偏偏还自作聪明的拿铅笔涂黑，然后又多划了几道口子。
这手法不一下暴露是家里娃娃干的了吗？果然，文秀提着棍子就出了房间，怒问几个孩子。
“谁干的这是？好好的衣服穿都么穿过，给刮烂了……”
路边边跟着出来，就见到路国站在门口，文秀高高扬起手里的棍子。
她也就犹豫了片刻，两下沉闷的响声接连响起。
“谁让你偷穿你爸衣服的？！”
路国紧绷着脸一动不动，文秀边打边问：
“知道错了么？”
他一声不吭默默流泪，表情倔强。
“嘿你还跟我犟？”
看文秀还要打，心生烦躁的路边边拦住了。
“行了！屁大点事！他想穿就给他吧，这衣服太亮了我穿不了……”
路边边想象了下灰扑扑的一群人里自己闪的发光的外套，浑身不自在。
“我是干正事去了，穿那么惹眼干啥？年轻人穿正好……”
说完她随手脱下身上的皮夹克，丢在了路国房间的床上。
路国茫然的看着父亲的背影，长久刻意忽视的那种陌生感觉再次袭来，他觉得自己离这个父亲越来越远了。
……
县政府，路边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前头都是几个国企的大领导，他旁边坐着的，是李小生王子老许三人。
四个人如今合伙要跟这些庞然大物竞拍，都各自捏了把汗。
“你说咱们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路边边拍拍李小生的肩膀叫他放心，因为自己有一个条件是别人绝对无法提供的优势。
果然，在一轮激烈的讨论下，原印刷厂的工人代表公开联名表示支持路边边，而路边边也拿出了二百万的资金证明，表示自己会在一年内全部投入县印刷厂生产。
“啥？啥情况？你哪里来的钱？还有那些工人代表是咋回事？”
路边边快步走向台上，和领导握手之际，她望向门口处的蔡文章，遥遥点头。
获得厂里工人的支持很简单，本次竞争的几个国企都是冲着厂子的外部设施来的，工人并不在他们的选择之内。
“现在县里为了安顿这些工人讨论好几回了，没有钱也没有多余的岗位，怕引起抗议迟迟拿不准方案……”
“最好的情况，就是用拍卖工厂的钱给付补偿金，但这个数目有多少就说不准了……”
路边边把姐夫罗荣透露出来的消息立即告诉了蔡文章，唏嘘道：
“钱进了口袋拿出来就难了，最后工人能拿多少？以后又怎么解决工作？”
这位经历无数改革的老人再一次体现出了他得遇大事的冷静，思索再三，向路边边要了一个保证。
“如果你能买下印刷厂，能保证不清退任何一个工人吗？”
“我保证！”
于是，那些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关系又重新联系起来。
路边边手里短暂的多了一笔庞大的资金，在完成一系列文件的交接后又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哎，这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又没了……”
路边边感慨的叹了口气，四个人站在她周围，彼此看着看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走，刚换了执照，咱去好好吃一顿……”
“我宣布，武县印刷厂正式更名为利民印刷厂。”
“利民？”
“有利人民啊！”
他们大笑着离开，身后皑皑白雪落下，掩去留下的足迹。
路边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时候，那是一切开始的时候，也是最和谐的时候，全没有后来的分崩离析。
……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路边边信心满满的上任，才发觉如今的武县印刷厂哦不，应该叫利民印刷厂，是怎么样的一个烂摊子。
工人工资拖欠的问题还好说，路边边变更登记后便以厂子的名义向银行、信用社进行了多笔抵押贷款，连自己家的田产也一并抵押，提前发放了第一个月的薪水。
这的确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公改私后工人们人心浮动惶惶不安的状况，然而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
以前的武县印刷厂主要订单是附近县乡的教辅书报纸刊物印刷，但公改私后这部分的优待是没有了。
当然这一点大家都早有预料，路边边也做了打算。
只是厂里的情况很多人都不看好，或者说根本不信任初出茅庐的路边边，拿到一个月的工资都觉得也就这新上任的待遇，后头就不一定了。
“你说这还能呆吗？”
“谁知道？反正走我也得拿上钱……”
此时的路边边则在积极的为自己获得第一笔订单，为此他将印刷厂一切事宜交给了蔡文章和李小生，并没做任何人员变动。
当然，她并不知道后来的自己为这一时的决定付出了很多代价。
之前跟乐平□□商量出版的拼音卡版号批下来后，路边边作为著作权人自然积极去了乐平试图替自己厂子争取。
然而带去的厂里印刷的样书却不符合人家的要求。
“是哪里不符合呢？”
“哪哪都不符合啊！”
也就是看在路边边是这拼音卡的作者，又跟著名主编姜思慎有点交情，接待她的人才好心给解释了解释。
路边边一脑袋新塞的知识拿着样书恍恍惚惚的离开了，身后，刚才的工作人员和办公室的其他人聊起来。
“屁大点的印刷厂，印的啥东西么也敢拿过来，那样子瑕疵品卖给谁去？”
“自己都不看看哎……”
“算了，小厂子么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开启事业线啦
啊我参加活动失败啦
明天再重新申请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