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整日的呆在地里，路边边也一样。
在没看到路边边拿回来多少工钱后，文秀似乎是要从别处榨补回来，恨不得一家子从此住在地里。
薛凯那边的进度不知如何，想联系也联系不到，路边边只能等着人上门。
农假收假那天，她送两个孩子上学的同时，郑重见了老校长蔡康一面。
她把有关姜思慎的事情全盘托出，并请求蔡康和他的侄子蔡文章到时候可以为她作证。
作为经手原版拼音卡的两个重要人物，如果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那么这场战役她将立于不败之地。
蔡康在沉吟。
无疑他的内心是支持路良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替她跑了一趟拿到侄子蔡文章证明归属权的手书。
但是出庭作证？
自古民不与官斗，武县印刷厂是国企，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就是官吗？
他是个小学校长，能承担后续的影响吗？
况且侄子蔡文章还是印刷厂的工人，以他的身份写出那份手书已经仁至义尽，要是当面站出来跟厂子作对，日后要如何在厂子里待下去？
蔡康的顾虑太多太多了，一时间他陷入杂乱的思绪，出了神。
路边边在这长久的沉默中，也大概体会到了他的想法。
“校长，你帮我特别多，如果你有啥想法，不用在意我，直接说就行。”
“这事我要回去和我侄子商量下……”
蔡康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死，这让路边边悄悄松了口气。
没说死就多半有希望，关于老校长在印刷厂工作的侄子，她其实心里有点不成熟的小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事情总得板上钉钉了才好给人许诺，不然不就成无良老板画大饼了。
……
薛凯这边扯着四安省刊记者的名头，毫不费力就得到了进武县印刷厂参观的机会。
一路热心介绍的周主任领着他走遍厂子，每到一个生产流程点就要求拍照。
记者同志脖子上挂的老式胶卷相机可太让人眼热了，谁不想在里头留下几张照片？
一路争锋刷存在感的侯副主任这时候也顾不上跟周主任关系好不好了，总之在薛凯的镜头下，有老周的地方一律就有他。
“你要不要脸？老跟着我做啥？”
老周甩了一下没甩开，侯副主任脸上弧度不变，捏着气音：
“拍照呢，别说话……”
周主任：“……”
“薛记者，你看是不是给我来两张单人照？”
薛凯故作为难的看了眼相机，说胶卷不太够，剩下的还要拍工人同志。
周主任下意识就想说他们有啥好拍的，那边的侯副主任已经把他的话换了种措辞表达了出来。
“薛记者，你看你是采访我们厂，虽然这个工人同志的力量很伟大，但是我们领导层的形象才是厂子的核心，也是很需要宣传的嘛……”
“哎对对对……”
老周赞赏的看了这个讨厌鬼一眼，以前两个人因为是不同派的，关系紧张很。
他一直觉得这个老侯不老实，现在看看也是有可取之处，起码跟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啊。
薛凯见状便羞涩的笑笑，说：
“行！那就再来两张……”
虽然说是省刊新人，他也是在县市级的单位历练了好几年，才找到机会挤进来。
这样的小领导他见得多了，也自有一套对付他们的办法。
这不才溜了几圈，这俩主任已经被他哄的满面红光，他一说要看厂里最近热生产的产品线，想也没想就带着他去了。
……
蔡文章正亲自修理机器，今天上午印刷的纸页出现条纹，他便拆开后盖，打算润滑一下受阻的零件。
本来这种小事交给他带的徒弟就行，可听说今天厂里来了个记者，说要采访厂子光荣史，这些小家伙全换上干净工服，跑前头凑热闹了。
蔡文章不是严苛的领导，他没阻拦手底下的人，除了实在离不得人的岗位，他都没怎么管。
而作为厂里的老技术员，他其实很愿意坐下来，和这些年纪比自己还大的老家伙相处，沾上衣服的油墨总让他想起过去的时光。
“变咯，都变咯……”
也不知他说的是机器还是人。
薛凯进到车间，一眼望见了那个拿着抹布细心擦拭老机器的中年男人。
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上来，他下意识按动了快门。
闪光灯亮起，后头呼啦啦一群人都涌了进来，蔡文章抬头，一眼就看到周主任和侯副主任夹在中间举着相机的年轻人。
那应该就是来的记者了吧……
“来，老蔡，你过来……”
察觉到薛凯似乎对蔡文章有着异同寻常的关注，侯副主任眼珠子转了几转，连忙招手。
“这是我们厂里三十年的老员工了，记者同志是不是有啥问的？”
等人走到面前，薛凯主动伸出手问候。
“我知道你，蔡文章同志。”
在众人惊讶不解的目光中，他掏出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打开，里头贴着一张照片，是县里表彰蔡文章的报道，上头的人年轻而热烈的笑着。
他来时已经特地先去县里翻过印刷厂的有关资料，当然留意到里头一篇关于武县印刷厂蔡文章的技术标兵表彰。
这个人可是自己此行的重要采访任务，便立即拍了下来。
蔡文章看着照片上自己的脸，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模糊，那是自己吗？
自己曾经这样朝气开朗的笑着吗？
对了，那个时候他雄心壮志，作为厂里头一批学会俄语的工人，他被任命成苏联专家的对接人，每天跟着外国佬拆解机器，学习技术。
他曾天真的以为，等他们学会了别人的技术，发展起来，然后再钻研自己的技术，将来创造发明更加先进的机器。
可是近三十年过去了，厂里的机器还是当初苏联援助的那一批，只不过在某个特殊时期换了个壳子，拆拆补补。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台老机器，除了脸上深深地沟壑，内里不但没有更新，反而越发的卡顿锈蚀。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三十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友友们千万别熬夜
我这两天没忍住打起了王者
越打越气不小心通宵了几天
现在上火了嗓子痛牙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