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平平无奇的一个下午,路边边和姜思慎见面了。
多年以后,他们的这次初见被乐平报社写成了一次传奇会面,说是包装大王路边边的发家伊始。
而此刻的路边边,她只有无比的激动,不容易啊,多不容易,才短短两天,她像蹉跎了半辈子。
“终于见到您了……”
姜思慎的手被紧紧握住,他想抽出来安抚这位来客,奈何做了一年庄稼活的路边边劲大如牛,只能由的她抓着摇晃。
“这位农民同志,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薛凯赶忙上前帮着招呼,等情绪平复下来,路边边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主编同志,我是看到你的报道才来的,请您帮助我!”
姜思慎当然不会拒绝,他们一个要关注热度,一个要借助舆论,两人一拍即合,就此商量起具体计划。
农民,原创作品,县印刷厂,抄袭,著作权……
“还有你这次的见义勇为!无名英雄!这些标签放在一块无疑可以在此前的江苏案后做一个相关报道,刚好那个案子正在取证,人们关注的目光正无处投放……”
“如果我们抓住机会,说不定会全国瞩目!”
姜思慎越想越激动,似乎已经看到未来那众口熏天的热烈情景。
路边边突然有点怵,如果真按照姜思慎的思路,他这是要拿自己造神。
以纯朴的农民身份造成反差,这样的确会吸引很多热度到自己身上,可与此同时,就要给自己造一个趋于完美人设才能最大限度引发同情。
人们会看到一个朴素勤劳不放弃学习略有才华的农民形象,他勇敢无畏,他受到不公的欺凌,他需要舆论的关注……
可后头呢?
造神之后呢?
被消费,被议论,被窥视……
路边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自信,可以承受的起无数投注而来的目光。
她来找姜思慎的本意,更多是希望通过他,用法律手段来维权,并借他这张媒体的口来保护自己免受一些看不见的手的伤害。
说实话,这会儿要是有律师事务所,她哪还用费这劲。
可她没得选。
想利用别人的同时,就要做好被别人利用的准备。
这样看来,现在互联网还没有普及也算件好事。
当晚路边边被姜思慎带着奢侈了一把,体验了下啥叫乐安的四大名菜。
饭馆里古色古香,全是中式的红木家具,一溜儿的年轻服务生。
她半点没有初来乍到的手足无措,大咧咧的找位置坐下。
菜还没上,姜思慎便向路边边介绍这里的菜色,不得不说是文化人,硬生生给人说饿了。
等菜上来,路边边就使劲干饭,吃的头也不抬。
陪同的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目光都带了点轻视。
姜思慎本来还想跟她聊点什么,看她这凶猛的架势也只得先按下。
等到她放下筷子,一直关注着她的姜思慎便问:
“吃饱了么?”
路边边满足的喟叹一声:
“哎还是城里人会享受……”
你在暗示什么嘛?
三人包括姜思慎听了心里都说不清是尴尬还是骄傲,总之复杂难言。
未免冷场,姜思慎主动带话题cue她,路边边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句句堵死人的那种,一个快四十岁的农民能做什么坏心思呢?
这几个人夹枪带棒的阴阳自己,话里话外都是路边边在自导自演,他们不相信一个农民可以和某样作品联系在一起,哪怕只是没什么创造性的拼音卡。
或许姜思慎也不信,但他愿意赌一把。
路边边直来直去的怼完人,被安排着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姜思慎亲自将她送上回程的客车,当然随行的还有薛凯,他被派去武县取证。
尽管路边边出示了老校长的手写证明,武县印刷厂车间组长蔡文章的手书,姜思慎尤觉不够,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所以薛凯来了。
而除了陪同路边边回乡的薛凯,他们还派了其他人来跟进这件事,当然这就不是路边边所能知道的了。
“记者同志,你是哪里人?”
“别叫同志了,您叫我小薛就行,我是长林的……”
“那你顺路还能回趟家……”
薛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头派他下来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长林是峤山镇旁边的县,下河子村就属于长林,也就是二姨妈蒋薇薇的婆家,和武县接壤。
两人约定好时间,在武县汽车站分手,各走东西。
……
门下村,路家。
“个老毛驴子死哪条沟了?地里忙死了他把他跑出去颠!颠他娘的……”
文秀一边骂一边割麦子,日头正中,汗水湿透发丝,她却半点不敢停。
路国路军路婷婷都休了农假,两个小子拿着镰刀跟在后头,从家里抱来大水壶的路婷婷追着给母亲哥哥们喂水。
“妈,你喝!”
“哎我的乖女子,你快到树底下去,别踩进来,地里毛毛子扎很……”
文秀灌下几口浓茶就赶人,闺女太惹人疼,她心里熨帖,都感觉不那么累了。
但一想到一走就是快一个星期的老毛驴,她心里的怒火又烧起来。
被念叨的路边边正疯狂打喷嚏。
“阿嚏阿嚏~”
哎哟,怕不是那天睡在外头受凉了?
她揉揉鼻子,向着姐姐路柔柔的家走去。
当初姐夫罗荣是以帮他找了个短工的活为借口,她才从家里出来,回去前自然也得过去打个招呼。
“都说好了?”
路边边点头:“说好了。”
“你托我办的那件事我弄好了,再三个月就能下来……”
路柔柔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无奈道:
“神神秘秘的,你两个说啥呢还玩加密……”
她对路边边去乐平的事一知半解,但她聪明的不曾细问。
两人说完话天色已黑,罗荣要留路边边住一晚,她赶紧拒绝。
“地里正是忙得时候,我走了这几天,家里根本转不开,我还是赶快回去……”
说到农活,罗荣也不再挽留,倒是把自己家自行车借给他了。
“你后头还有用的地方……”
“嘿,到时候有钱了我也得弄一辆……”
月亮光光,照在路上。
离家的行人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像飘在云里,欢喜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友友们今天也要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