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风卷残云般干完三个大肉包子,噎的直瞪眼,路边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车上的铁皮水壶拿给他时,摊主顺手把放在脚边的绿皮水壶递了过来。
老许接过几大口凉水咕嘟咕嘟下肚,缓上气后抹了把嘴。
“谢谢了老板!”
路边边这才注意到老许脚边刚放下的那册书,《罗刹海市》,顿时来了劲头。
“你这是又看上聊斋了?”
摊主听了顿时眼睛一亮:“这是新出的画本,怎么你也看过?”
聊斋涉及鬼怪故事,放前几年那是迷信,现在就不一样了,风靡大江南北。
“没有,我是听人说过这个故事……”
摊主兴趣不减,跟两人聊起这罗刹海市有多难进。
“要不是我里头有亲戚,还弄不上这一批货……”
路边边听了半天,懂了,他这都是盗版,偷偷翻印的,看来这会儿的版权形势很严峻啊。
见老许又继续抱着书头也不抬,路边边有些无奈,这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光让他当书虫的。
“哎哎你先别看了,先听我说……”
她拽过他手里捧着的那本《罗刹海市》,问道:
“你觉得这个插图画的咋样?”
老许有些不耐烦,“就那样吧,你能不能先把书给我……”
路边边继续引导:
“那你觉得让你画,能不能画出来一样的,或者说更好的?”
“那当然是……”
他正要夸口,可瞥到一旁注意这边的摊主,一下子泄了气,嗫嚅着:
“我……我也不知道……”
他家里墙上画的,基本都是自己在现实里看到过的东西,花鸟鱼虫,男女老少。
可那些画并不贴合实际,甚至是怪里怪气,他自觉不错,但以前父母总说全是乱画,一点不像个样。
路边边知道虽然现在老许的画风迥异于当下国家流行的连环画报,可在五年后,这种画风将会由一水之隔的港岛席卷而来,火遍大江南北,甚至成了国产漫画的标杆,影响了众多动画作品的创作风格。
“老许,流行的风无影无形,今天往这吹,明天就往那里吹,就像这本罗刹海市,你今天看着它好像很新鲜,但是几年以后呢?”
路边边后头鼓励的话还么说出来,摊主坐不住插嘴了。
“哎哟老哥你这话说的对很,我卖这些书,就是老百姓爱看啥我就弄来啥,但老百姓的心头好变的快很,我就得经常更新换代,不然一摊子旧书,人家凭啥来买么……”
“这还有个词,叫追求啥……啥……啥坏……坏事……”
老许疑惑的出声:
“坏事?为啥要追求坏事?”
摊主半天想不起来之前听人说的那个词,无奈道:
“哎呀,不是坏事,叫坏啥……反正是个英语词,意思是走到其他人的前头……”
路边边憋笑:
“是不是fashion?!时尚?!”
“哎对对对!应该就是这个!时尚!哎呀你咋知道的?”
路边边随口说是听村里老师讲的,但既然说到这个时尚,她便借此继续点老许。
“时尚时尚,就是时代的崇尚,但时代是在猛烈变化的,比如前几年咱们生产队变成了家庭承包,还有改革开放跟外国人做生意,过去谁能想到?现在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等再过几年也许啥都有可能实现……”
摊主李小生听的面色几度变幻,连连赞叹:
“老哥,想不到你也是个文化人,洋的很……”
这番话真是把他心里话说出来了,世界啥都在变,人不变能行吗?
自从他大哥前几年招上了铁路吃上皇粮,家里父母看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睛,嫌他不好好学习念高中,又嫌他不老老实实上工厂。
他一气之下出来和邻居一样被说不务正业的朋友一块倒卖货物,赚了钱现在自己又整了个书摊,总算有点小钱在身上。
可即使如此,家里父母还是觉得不如他大哥。
当初一起合伙的朋友已经盖了新房娶了媳妇,买了辆三轮夫妻俩还干着老本行,但他自己却执意一个人搞这个定点的书摊子,十天半月出一次,心里也时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李小生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路边边和一般的农民大哥说话很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感觉很能吹牛皮,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吹起来自己的创业史。
“我当初搞这个我爸我妈反应大很,三天两头吵架……但本身我也爱看这些小说,往这一坐既打发时间,还能跟过来看书的聊聊天……”
老许听着摊主和路边边商业互吹,心里很不得劲。
这个路良,平时不知道,咋这么能吹?
他连环画都不想看了,不过感受到口腔里残余的肉味……
算了算了,我都吃他三个肉包子了……
回去的时候,路边边买走了那本《罗刹海市》,摊主李小生很诧异:
“你两个不是都看过了?不如买这本大侠人的………”
路边边微笑:“不,我就买这本。”
……
回去的路上,老许仍旧绷着脸,路边边前头就注意到他挂脸了,等此刻路上只有两人,才问了出来:
“你拉着一张脸干啥?我欠你钱了?”
老许哼了一声,傲娇的转过头。
路边边勒紧缰绳急急停下,两人险些从车上摔下去。
“你……你干嘛呢?你疯了?正常点行不行?”
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做这副姿态,路边边一阵恶寒。
老许稳住身子,阴阳怪气道:
“我可不敢给你甩脸,我么有本事,你洋的很,还懂什么外国话,啥牛皮都能跟人吹上……”
“哦,你这是嫉妒了……”
路边边故意拉长音,老许恼羞成怒,猛地转身骂道:
“个老驴说谁呢?”
路边边不甘示弱:“咋地了?你个锤头敢说你不嫉妒?你不嫉妒你上次偷我菜?”
“啊呀!”
提起上次,老许新仇旧恨一齐涌来,手忙脚乱的去掐路边边脖领。
路边边算是知道了,难怪这老许这么大岁数在村子里还是人憎狗嫌,合着这厮是一点德不积,岁数白活了说他八岁都嫌大。
当下也不让着他,抬脚去踹这老瘸子好腿……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明天我要上班了
不想上班啊啊啊啊啊啊